等了一天的白術,終於等到了段子航的電話。


    “有消息了。”段子航利索道,“我給你訂了明早去安城的機票,阿綾陪你一起。我在安城機場等你們。”


    “好。”


    白術應了一聲。


    她昨晚睡前收到段子航的信息——


    紀遠一個部下現在在安城,但這人很狡猾,到處都是藏身之處,像一條抓不住的泥鰍,很難盯梢他。


    段子航找人盯了很久,如果今天見到了,這幾天他的去向大抵可以確定。


    白術可以直接過去攔人。


    “這人特別機警,一般的手段難保能從他嘴裏撬出什麽來,你要有心理準備。”段子航想了想,給白術打了一預防針。


    “知道。”白術輕描淡寫地說,“我有辦法。”


    人都找到了。


    還怕問不出什麽?


    “……”


    電話那邊的段子航感覺有點冷。


    兩人沒有聊太久,一切事宜等見麵再談。他們倆掐了電話。


    白術鬆了口氣,懸了一天的心落了回去。


    ——紀遠的部下跟紀遠一樣的狡猾。


    ——她讓段子航查了那麽久,明明身份信息都在,並且有龐大的關係網為他們所用,可在這樣的社會裏,他們找這些部下就跟大海撈針似的,一個比一個難找,有的甚至披了n層皮,不扒到最後根本難辯真假。


    ——現在這個還是因為他貪心得罪了人,露出了馬腳,才被段子航盯上的。


    白術回到客廳。


    發現顧野和白陽都在看她。


    她微微一頓,挑眉:“怎麽?”


    “……”


    顧野把視線收了回去。


    白陽指了指打印機吐出來的紙張,“那是你打印的嗎?”


    白術眼皮一跳,心想預感不妙。


    偏偏白陽這個傻白甜,還怕危險程度不夠,特地提醒著補充了一句,“人體試驗研究。你打印這些做什麽?!”


    “……”


    白術罵人的心都有了。


    她下意識瞥向顧野,卻發現顧野戴上了耳機,似乎把心思放到遊戲上。


    白術抿唇。


    ——剛還在看她呢,打印的內容他肯定看到了,隻是不想讓她難堪罷了。


    ——無形中給了她一個台階下。


    白術將視線一收,沒有搭理白陽,耷拉著眉眼走向打印機。


    她在接電話之前,收到了幾份研究資料,順手就把資料打出來了。雖然是人體研究的,但跟顧野無關,是曆史上一些違背倫理人性的研究項目,她僅僅是想對類似的項目做一點了解。


    但是——


    顧野會怎麽想?


    是否會覺得她在拐彎抹角研究他會受到怎樣的影響?


    白術不知道。


    顧野心思挺細膩的,絕對不是粗神經。正因此,他的事都裝心裏,白術無法窺得一二,更無從知曉他的想法。


    白術將打印出來的資料拿出來,隨意地將其疊放整齊。


    她上樓。


    “妹妹,你去哪兒啊?”白陽叫住她,“馬上到四排時間了。”


    白術頓住,回頭看他,“我請假。”


    “哈?”


    白陽震驚地眨眨眼。


    這才幾天,怎麽一個接一個的請假?


    “不止今晚。”白術又說,“大概兩三天吧。我出門有點事。”


    “什麽事要三四天啊?你去哪兒?”白陽眼睛都瞪直了。


    “……”


    白術沒有回答,拿著資料徑直上樓。


    白陽窩在電競椅裏發呆,抬手捏了捏眉心,感覺他這個電競戰隊一點都不正規,比三流還三流。


    這時,顧野也起了身。


    “你又去哪兒?”白陽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


    睇了他一眼,顧野慢條斯理地說:“我也請假。”


    白陽:“跟我妹一起?”


    不怪白陽這麽想。


    在白陽心裏,顧野和白術就是穿一條褲子的。哪怕顧野和白術關係有點淡,在戰隊裏還是很有職業操守的,安安靜靜,不吵架不鬧事,比普通的隊友關係還親近一點,畢竟有那麽點默契在。


    “不是,”顧野淡淡道,“這幾天要解決顧永銘。”


    “!!!”


    白陽聞聲一怔,拍著桌子站起身。


    他瞪著眼睛看顧野,一臉“老子終於等到今天了”的模樣,“這假必須批!你能捎我一起看戲嗎?”


    “……隨便。”顧野無所謂地聳肩。


    白陽屁顛屁顛跟在顧野後頭,“你怎麽回事,忽然就想通了?我早就看顧永銘這孫子不順眼了,一直讓你弄死他,你一點動靜都沒有。這次什麽原因?算了,不管什麽原因……你打算怎麽讓他死?”


    “……”


    顧野一腳把他踹下樓,甚至有點想弄一副耳塞。


    叨叨叨的。


    煩死了。


    ……


    於是,當即墨詔研究完棋局出來後,就見白陽坐在沙發上,笑眯眯地跟他招手。像個陰險狡詐的資本家。


    但——


    白陽說出來的話,卻是讓即墨詔一驚。


    “什麽?”即墨詔感覺複原棋局的時候穿越到了異世界。


    “給你放假啊!”白陽搓了搓手,“當然,我、顧野、白術都有點事。想著咱們都累了那麽久……”


    “三天。”即墨詔麵無表情地打斷他。


    “三天還不夠嗎?!”白陽義正言辭,“三天誒!我們日日夜夜奮戰,四個人都上了各區前一百,這是怎樣的功績?!一般的戰隊能有我們這樣的效率嗎?!”


    即墨詔:“……”你大可不必這麽浮誇。


    “主要吧,我們都有事,其次,我們都挺牛的,訓練湊合一下照樣能拿冠軍。”白陽慢條斯理地說。


    “顧野把你洗腦了吧?”即墨詔瞧了眼這個三年帶隊都沒拿過世界冠軍的某戰隊前任隊長。


    “……”白陽被噎了一下,最後自暴自棄地攤手,“反正我信顧野,他每次說話都沒有做不到過。另外,你要真想訓練,可以單排,我也可以找人陪你。水雲間隨你住,你要幹別的我也不管你。”


    “……”


    這是非常好的待遇。


    但是,即墨詔總是覺得……這戰隊跟過家家似的,未免過於兒戲。


    他歎了口氣,心想隨便玩玩得了。


    *


    臥室裏,窗外的夜漸漸深沉,對麵大樓裏亮起零星的燈光。


    白術坐在懶人沙發上,把資料翻完,神情有些陰鷙。緩了好半晌後,她才慢慢恢複平靜。


    資料上顯示,實驗中有人死去是常事,僥幸活下來的,後遺症比比皆是,缺胳膊少腿還算好的,有些後遺症會導致他們迅速死去,沒有救治辦法。


    除了身體的損害,有些研究還針對大腦,欲要控製人類的機構想拿大腦入手,他們的實驗品都是私下挑選的,當事人在渾不知情的情況下接受實驗,成為他們的觀察對象,連自己大腦被動手腳、任人掌控都不知曉。


    白術一直都知曉曆史上存在“人體實驗”的事,畢竟幾大惡劣的實驗鬧得人盡皆知,殘忍至極。她甚至清楚現在的社會仍有隱藏在暗處的類似研究。


    隻是,當事情沒發生在身邊,就沒有代入感。總覺得那些都是距離自己太遙遠的事。她又插不上手,於是懶得費那個心思。


    現在——


    她看到一個又一個活生生的、具體的案例。


    每一個血淋淋的案例,都會讓她不由自主地聯想到顧野。


    原本的麻木和平靜,轉變成憤怒和悲憫。


    良久。


    白術將資料放下,拿起桌上的水杯。手裏的重量有些輕,她側首看了眼,才發現杯子已經空了。


    頓了頓,白術拿著水杯起身,出了臥室。


    樓下沒什麽聲響,沒一個人坐在電腦前訓練,白術有些意外,掃視一圈,竟是一個人影都沒瞧見。


    ——集體偷懶?


    這麽想著,白術踱步來到飲水機旁,杯沿抵著開關,有水流灌入玻璃杯裏。


    忽的,樓上傳來腳步聲。


    白術抬起眼瞼看去,手一抖,險些有水灑出來。


    她舉起水杯喝了口水。


    視線順著顧野的移動軌跡,落到玄關處。她怔了怔,預感有些不大對勁,主動出聲,“這麽晚了,你去哪兒?”


    聞聲一頓,顧野回身看過來,道:“回顧家。”


    嗯?


    白術咽下一口水。


    “顧野。”她喊。


    “嗯?”


    猶豫了下,白術道:“我看那些……”


    “我知道。”顧野意識到她要說什麽,微微勾了下唇,解釋道,“我處理顧永銘的事。”


    “哦。”白術停頓了下,“我明天去一趟安城見一個人,看看能不能問到我媽跟陸僑的聯係。”


    “嗯。”顧野將拖鞋放好,拉開門,回頭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媽的手記很快能到手。”


    “嗯。”


    他沒停留,走了出去。


    門被合上,他的身影被隔絕在外。


    白術靜靜站在原地。


    半晌,她的目光一收,將水一飲而盡,又重新去接水,這次直至水漫出來,她才反應過來。


    將手縮回來,白術微微垂下眼睫。


    ——是介意呢?


    ——還是,不介意?


    *


    安城。


    白術和阿綾一出來,就見到等候已久的段子航。


    阿綾分明是被接的,可見到段子航後,自覺轉換為司機的身份,主動去接段子航的車鑰匙。


    “幹嘛?”


    正在把玩車鑰匙的段子航,見狀眉頭一揚,把手收回來。


    阿綾的手指貼著車鑰匙而過。


    阿綾頓了下,說:“開車。”


    “要你開什麽車。”段子航莫名其妙,隨後指了指白術,“牽著白隊吧,省得她走丟。”


    “……”


    感覺到被嘲諷的白術,幽幽地看向段子航。


    段子航心一涼,恨自己一時嘴快,不待白術找茬就趕緊溜走。


    阿綾很聽段子航的話,走到白術身邊,就去牽白術的手。白術眉頭一擰,把手躲開,順勢把自己背包放阿綾手上。


    白術無語道:“拿這個。”


    “哦。”


    阿綾老實拿著。


    背包很輕,就放了一套換洗衣物和充電器。誰拿都一樣。


    五分鍾後,段子航載著二人上了機場高速。


    “直接過去嗎?”白術支著下頜,興致缺缺地看著窗外。


    “不放鬆一下嗎?”段子航透過後視鏡瞧了她一眼,有點驚奇白術的態度,“安城有名勝古跡,還有特色美食。”


    “哪裏沒有?”


    “……”也是。


    段子航噎了幾秒,隨後道:“這會兒也不成,他這老奸巨猾的,因為要躲避仇家,直接待在‘茗之味’裏藏身,我們一沒進‘茗之味’的權限,二,哪怕我們進去了,若是跟他起了爭執……在‘茗之味’裏,容易成為江湖公敵。”


    “你先介紹一下‘茗之味’。”白術覺得段子航默認她知曉一切的行為非常古怪。


    她又不混江湖。


    哪裏知道那麽多事。


    “你不知道?”段子航莫名其妙。


    “我該知道?”白術更莫名其妙。


    “你不是認識百曉堂的堂主麽?”


    “有什麽關係?”


    “……”見白術不像是作假,段子航歎了口氣,無奈道,“阿綾。”


    “哦。”


    阿綾會意。


    很快,阿綾扭頭,跟白術介紹道:“司笙不僅是百曉堂的堂主,德修齋老板的師叔,還是‘茗之味’老板都要敬讓三分的西北傳說。”


    “……”


    白術嘴角微抽。


    那美若天仙的姐姐披著這麽多皮呢?


    阿綾繼續道:


    “司笙跟茗之味老板牧二爺交往密切,牧家很多生意都要通過司笙的關係網才能流通。”


    “另外,我們國家除了官方情報機構,有半官方半民間的情報機構——百曉堂外,還有幾個純民間的情報流通地,比如京城的鬼街、雲城的地下拍賣會……其中包括西北的茗之味。”


    “茗之味是為江湖人提供的。看起來是茶樓,實則等級森嚴,分為天、地、玄、黃四個等級,每個等級都代表一層樓。一般人隻能在一樓喝喝茶,想要往上走,得有茗之味提供的身份牌。”


    “我們要找的那個人——鄒先生,是特批的天字身份牌持有人。”


    “他如果一直待在茗之味四樓的話,不僅仇家拿他沒辦法,我們也見不到他人。”


    在確定自己說得夠詳細後,阿綾終於安靜了,靜靜地瞧著白術。


    白術歪了下頭,“我們隻能幹等?”


    “是的。”


    阿綾點頭。


    段子航欠扁地接話,“還能在一樓喝著茶等。”


    “那你們要我過來做什麽?”白術眼裏冒著殺氣。


    段子航也很無奈:“因為他是今天大早去的茗之味。”


    白術:“……”


    靜默片刻,白術掏出了手機,直接給司笙去了個電話。


    電話接通,白術張口就喊:“姐。”


    司笙:“……”


    我隻恨自己接電話的手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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