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滿天,夕陽餘暉灑落陽台,清風習習,吹動著落地紗簾。


    白術盤腿坐在陽台上,麵前擺放著一個圍棋棋盤,對麵架著一個正在語音通話的手機,備注是“即墨詔”。


    “你輸了兩目半。”


    剝開一顆糖放到嘴裏,白術不疾不徐地說。


    下盲棋連輸三局的即墨詔,想想心裏不是滋味,沒好氣道:“再來一局。”


    “沒空,要去遛狗。”白術說。


    “等等!”即墨詔叫住她,“你什麽時候回集訓營?”


    “最後一周。”


    “你還有積分嗎?”


    “嗯。”


    “……”被白術這個“壕無人性”的弄得自閉了三秒,即墨詔問,“那你要最後一周才來京城?”


    “不。年後就過去。”


    “嗯?”


    白術唇角勾起淺淺微笑,“有點債要討回來。”


    “……”


    即墨詔驀地打了個冷顫。


    跟即墨詔結束通話,白術找了件外套穿上,給白猊套上狗繩,然後就拎著滑板出了門。


    跟平時相比,小區顯得寂靜冷清。


    小區的房子起碼三分之一是拿來出租的,麵向學生和上班族,現在除夕放假,他們基本都回家過年了。平時這個點,還可以見到老人帶小孩遛彎,現在人影兒都難得見到一個。


    “東南門。”


    白術踩上滑板,牽著狗繩,跟白猊說了聲,就讓白猊牽著她走了。


    她一手拿著狗繩,一手放在兜裏,嘴裏叼著一根棒棒糖,以極其瀟灑地姿態在小區裏穿梭。


    半個小時後。


    白術以同樣的姿勢被白猊遛回來,但手裏卻提著一個大紅袋子,裏麵裝著的是一掛鞭炮。


    “汪!”


    來到樓下時,白猊忽然興奮起來,一路狂奔。


    白術想喝住它,但話未出口,就見有道身影立在樓下。


    天幕早黑了,路燈零星亮著。


    顧野咬著一根煙,一抹微光時明時滅,他身後是一棵樹,樹影落下來,將他罩在其中。有風吹來,蕩得他額發一起一落,線條輪廓被虛光籠得模糊不清。


    白猊拉著白術跑到他跟前,停下,然後圍著他團團轉。


    顧野揉揉它腦袋,伸出手肘穩住它兩個爪子,掂了掂重量,笑道:“喲,二狗胖了。”


    “它叫白猊。”白術輕輕皺眉。


    “哦。”顧野從善如流地改口,“白猊胖了。”


    “……”


    白術沉默了兩秒。


    隨後,她問:“你不在京城過年嗎?”


    “本來計劃在京城過年的……”顧野拖腔拉調地說著,側首睇了她一眼。


    白術輕輕抿唇。


    顧野笑了下,將白猊放下來,爾後問:“晚上吃什麽?”


    “餃子。”


    “速凍的還是外賣?”顧野張口就問。


    “……自己做的。”白術對他的質疑頗有不爽。


    “包好了?”


    “還沒。”


    “走吧。”


    顧野將白術的狗繩接過去,牽著白猊往樓裏走。


    他沒有提先前的事。


    白術便沒主動提,單腳踩著滑板,慢吞吞地跟在他後麵。


    *


    廚房裏,白術將揉好的麵團和剁好的餡料端出來。


    出乎顧野意料的是,這兩樣看著都還湊合,沒有弄到“慘不忍睹”的地步。


    “你的成果?”顧野眉毛動了下。


    “樓下奶奶送的。”白術實誠地說,“我說想自己包,她給我材料。”


    “……”


    畫風一秒正常。


    “喏。”


    白術將一個碗遞給顧野。


    顧野往裏麵一看,是幾個硬幣。


    “不要,髒的。”顧野皺眉。


    “洗幹淨了。”白術堅持道。


    “不要。”


    白術把碗往餡料旁一放,道:“這是我的餃子。”


    顧野懶得離她,拽著她的肩膀,將她轉了個一百八十度,往門口一推。正巧見到白猊蹲在那兒,便道:“兒子,幫我把她拽出去。”


    白猊通人性,伸出爪子扒拉白術。


    白術頓了下,一言難盡地回過頭,跟顧野道:“它是我弟。”


    “……”顧野默了片刻,說,“多個女兒也不是不可以——”


    未等他話說完,白術就拿出一枚硬幣,直接彈到顧野手上。


    力道不算重。


    顧野的手背被打了一下,還有心思去接硬幣。他將硬幣抓住手裏,把玩了下,笑:“行了,趕緊出去,省得添亂。”


    白術隻是心血來潮想包餃子,磨蹭了一個下午後,她已經沒那個心思了。


    如果不是顧野出現,她指不定就用一桶泡麵湊合了,現在她可以不出力氣吃到餃子,自然是樂意至極,索性毫無負擔地將包餃子的事扔給顧野了。


    不出半個小時,顧野就包了兩人份的量,迅速煮好,端著兩盤餃子招呼白術來吃。


    “你真的沒有放硬幣?”白術洗了手過來,第一時間問。


    “沒有。”


    顧野在她對麵坐下。


    “……”


    白術頗為不爽。


    她看了下那個碗,裏麵本來有五個硬幣,一個都沒有動。


    “這麽大個人了,對硬幣有執念啊?”顧野有些驚奇。


    在這種尋常小事上,白術總會有一些小執念,挺軸的,又顯得可愛,非常稱她這個年齡。正因此,習慣了跟白術的日常相處,他哪怕知道白術能力非同小可,都沒將白術往“bw隊長”的事情上想過。


    白術道:“吃到會有好運。”


    顧野接過話,“你要什麽好運?”


    “……”


    白術不說話,看向他。


    還挺直接。


    被這麽赤裸裸的注視著,顧野難得有些局促,半刻後他才道:“這個光靠運氣沒有,得靠你努力。”


    “……”


    白術不想搭理他。


    她拿起筷子,夾住一個餃子,一口咬了一半。因為帶著氣咬的,咬得很有用力,當咬到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時,她差點沒把牙崩掉。


    赫然是一個硬幣。


    “恭喜啊。”顧野眉眼的笑很柔軟,瞧了她一眼,用不知真假的口吻說,“祝你心想事成。”


    他確實沒動那五個硬幣。


    但是,白術離開廚房前,還扔給他一個硬幣。他順手就包了。


    將一半的餃子吞下,白術感受了下受到衝擊的牙齒,半晌後用很正經的語氣跟顧野道:“謝謝。”


    “……”


    顧野被她的正經弄得頭皮發麻。


    過後,他轉移話題:“除夕有活動嗎?”


    “有。”


    “看春晚,還是守歲?”顧野問。


    在他看來,白術一個人的娛樂活動,也就這兩項。當然,如果白術將打遊戲、畫漫畫都算作“娛樂”的話,當他沒說。


    白術瞅他,“放鞭炮。”


    倏地想到什麽,顧野回頭看向玄關處的紅袋子,“那一掛鞭炮?”


    因為城裏禁煙花炮竹,這些已經很少見了。但是,白術買的更少見,一般購物網站都買不著。她買的是大型鞭炮,起碼兩千響那種,早些年過年、結婚、喪事等場合常用,現在基本見不到。


    “嗯。”


    “哪兒來的?”


    “找人從鄉下捎來的。”白術廢了好大勁兒。


    “……”顧野嘴角微抽,“今晚放?”


    “嗯。”


    “你是打算派出所一日遊嗎?”顧野誠心誠意地發問。


    現在放個炮竹和煙花都受到限製。


    何況這種大型鞭炮……


    白術前腳一放,居民後腳報警,不到倆小時,白術就要去派出所喝茶了。


    這可不是第三基地那樣的“法外之地”,白術炸幾棟樓都可以輕描淡寫揭過。


    “沒這個打算。”白術咽下一個餃子,“我去給紀常軍放,你要一起嗎?”


    “……行。”


    麵對這樣頗具吸引力的邀請,顧野完全拒絕不了。


    *


    紀常軍住在別墅區。


    今年紀依凡和白術都不在,他和程珊珊一起過。


    白術一度懷疑紀依凡是紀常軍生的,一想到紀常軍和程珊珊在一起,腦海裏浮現的第一個詞就是“奸夫**”。如今這對“奸夫**”要一起跨年,過“二人世界”,白術自是不允許的。


    於是,這本該闔家歡樂的除夕夜,顧野見到白術拿出一個大背包,將鞭炮放到包裏,又拿了一個筆記本和幾個氣球,一並塞到裏麵。


    “走。”


    白術將背包扔給顧野,一副“幹大事”的樣子。


    顧野抓著那背包,遲疑兩秒,心想:這個年過的,竟然有點刺激。


    兩個人,外加一條狗,一起出門。


    “你車還能開嗎?”進電梯時,白術問了句。


    “能吧。”


    顧野道。


    白術按下“-1”樓的按鈕。


    顧野的車在地下停車場放了兩個月,蒙上了一層灰塵,將原本光鮮亮麗的豪車形象徹底抹去,看起來比滿大街的出租車還難以入眼。


    不過這時肯定沒時間去洗車了,再者洗車店若非腦闊有問題的話,應該都是關門過年的。所以,顧野就開著這一輛低調的豪車,載著一人一狗,前往了紀常軍和程珊珊所在的別墅區。


    “行動計劃能說說嗎?”


    開到半路,顧野沒話找話。


    白術正在玩手機,聽到這詢問,想了下,說:“你見機行事,給我打掩護。”


    “你呢?”顧野覦著她。


    “給鞭炮點火,再把鞭炮扔進去。”白術說得簡單幹脆。


    顧野想了想,然後說:“我誠心誠意問一個問題。”


    白術掀起眼皮,“你問。”


    顧野滿臉真誠:“如果鞭炮質量不好,你扔進去後沒響呢?”


    “……”


    正在回消息的白術,手指一頓,抬眼瞅了瞅顧野,卡殼了。


    於是,顧野彎了彎唇角,又說:“現在想對策還來得及。”


    “……閉上你的嘴比什麽都好。”白術沒好氣地說。


    顧野唇畔笑意更深了,“你一個硬幣帶來的好運估計要打水漂了。”


    “……”


    白術眼皮耷拉著,幹脆拒絕跟他交流。


    *


    將車停在小區外,顧野沒急著出門,而是主動拿過白術的背包,從中翻出那個筆記本。


    ——入侵小區網絡,黑了所有攝像頭。


    他讓白術去買了杯奶茶,等她回來後,他就把這事輕鬆解決了。


    白術走到駕駛座門外,敲了敲窗戶,車窗很快就滑落下來。


    手肘搭在窗沿上,她微微彎下腰,問:“好了?”


    “好了。”


    顧野將筆記本合上。


    “喏。”


    白術將新買的奶茶遞進去。


    “我不喝。”顧野淡淡地瞟了一眼,說,“讓你買給自己的。”


    “哦。”


    白術倒是沒覺得怎麽,讓他把奶茶放好,等辦完事回來再喝。


    顧野便下車。


    車窗開了一半,讓白猊在車上待著。


    白猊很聽話,哪怕很想跟他們一起,還是乖乖待著。


    對於一個能在第三基地當教官、一個能在第三基地拿第一的來說,小區這些安保根本就形同虛設。何況,白術是在這裏長大的,保安的巡邏時間、路線摸得一清二楚,翻牆進去後,她就閑庭信步似的,避開了所有保安。


    顧野拎著背包,優哉遊哉跟在她身邊,像是個來散步的。


    等白術停在獨棟別墅牆外後,顧野才看了眼,估摸著這裏就是目的地了。


    “是直接點火往裏扔呢,還是要有個什麽儀式——”


    顧野一邊打開背包,一邊回身問著白術。


    結果,就看到白術嘴裏叼著個氣球,使勁往裏麵吹起,臉頰一鼓一鼓的,活活把自己吹成了個兔子。


    顧野看得哭笑不得。


    他朝白術伸出一隻手,“給我一個。”


    白術將剩下三個氣球都給了他。


    於是,剩下三個氣球,都是顧野解決的,白術負責在一旁指揮——要吹成相同的大小。


    顧野心想他是遭了什麽罪,幫個忙還要被指指點點的。


    不過——


    當他看清楚氣球上的記號時,當即怨氣全無,還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伸手揉了揉白術腦袋,肯定道:“有創意。”


    白術將氣球用繩子牽著,塞到顧野手裏,然後指了指一旁的樹,“你綁一下,要最高點。”


    “你當我猴子呢?”


    顧野斜了眼那一顆高聳的樟樹,嘴角微抽。


    “辦不到?”白術扭頭看他。


    顧野敲了下她的腦門,“行,激將法對我有用。”


    說完,他就來到那一棵樹下,不用多狼狽的姿勢,幾乎是閃身就爬了上去。


    南方的冬天,樹木依舊鬱鬱蔥蔥,他的身影很快被遮掩。


    不多時——


    四個氣球就被依次綁在樹梢上,並且保持在同一水平線。


    ——白術懷疑顧野長了一雙看不到的眼睛。


    “行了。”


    很快,顧野跳下樹,跟白術揚了揚眉。


    白術會意,將空背包甩在肩上,然後拿起那一大掛鞭炮,一按火機,火苗竄出來,點燃了引火索。


    等了幾秒,直至引火索燃到一半,白術才將鞭炮往裏麵扔。


    “劈裏啪啦——”


    鞭炮還未落地,就發出巨響,震耳欲聾。


    真真切切地過年了。


    “走了。”


    見白術還站在原地,顧野嫌吵,伸手拽住白術的手腕,直接把人帶走。


    白術跟在他身後小跑。


    可——


    跑到拐角處時,顧野倏地頓住,回頭看她,“要不,先看個盡興?”


    “啊。”


    白術眼睛一亮。


    為了以防萬一,顧野將別墅裏的攝像頭也被黑了,現在正好方便他們行動。


    前院因為一掛突如其來的鞭炮,炸得震天響,將別墅裏所有活物都吸引過去。白術和顧野便從後院入侵,直接從外牆上二樓,然後從某一扇窗戶裏潛入,不費吹灰之力。


    “怎麽走?”


    進入二樓走廊,顧野腰杆挺得筆直,一邊詢問著白術,一邊看向周圍,像是來參觀的客人一樣。


    白術抓住他的手,將他往一個方向帶,“我的房間。”


    她的手是軟乎的,微涼。除了掌心的繭,其餘部位,觸感細膩。


    白術房間沒有上鎖,一擰就開。白術拉著顧野進房間後,反鎖了門,沒有開燈,徑直奔向落地窗,將窗戶微微打開。


    有風吹進來,伴隨著前院的聲響。


    一掛鞭炮接近尾聲,零星的響了幾下。此外,就是程珊珊和紀常軍的聲音。


    程珊珊:“你們這些保安都是幹嘛吃的,大過節的,竟然讓人把這麽大一掛鞭炮扔到我們院子裏來!”


    紀常軍:“給我查!沒有查出個接過來,抓住惡作劇的人,今晚你們誰也甭想休息!”


    ……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憤怒地給保安們施壓。


    保安隊聽著他們罵,沒有反抗。


    直至他們差不多罵過癮後,保安隊隊長才搓了搓手,好脾氣地跟他們說:“查,我們肯定會查的,現在已經去調監控了。不過,眼下要緊的事——”


    “要緊的事就是把人查出來!”紀常軍氣得用拐杖敲地麵。


    “是是是,”保安隊隊長點頭,然後抓了個空隙,指了指圍牆外某個處高空,“要不要先把那幾個氣球放下來?”


    “……”


    “……”


    紀常軍和程珊珊抬目看去,看清楚是什麽後,臉都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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