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當時,為什麽就沒能想起來?


    為什麽,就,就從沒這般想過?


    咽喉突然被嗆住,江行之咳嗽了好幾聲,咳的眼底又湧出液體,將他視線暈染。


    他記得,從前,弱小時,被人欺負,被人嘲笑,餓肚子,或者挨了打。


    他總是一個人偷偷摸摸的哭泣流眼淚。


    但後來,自從跟了師父,他就沒有再哭過。


    他像是從地獄到了天堂。


    他跟在師父身邊,看到了這世間無數風景。


    也因此,他幾乎忘了,在遇到師父之前,他那短暫的猶豫活在地獄般的十幾年。


    以及那十幾年裏,曾流過的一種液體,叫眼淚。


    就連師父死時,他也不曾哭過。


    他已經忘了自己還會流出這樣的液體。


    他好似再次地知道了,什麽叫人間煉獄。


    他此刻,心好似就在煉獄中。


    他聽到自己沙啞的聲音,問小喜:“你,你為何不早點告訴我?”


    小喜:“主人說,你一劍刺穿她的心,就算她不計較,你也會因此生出心魔,你身體那時本就半魔半仙,成魔成仙全憑你的一念之間,她不能把你的成仙之路毀掉。”


    是了,這話,江行之剛剛也聽過。


    被小喜再次說出來,他聽在耳中,卻是與之前截然不同的兩種情緒。


    先前滿腹憤怒,而現在,現在卻是滿心死寂。


    他的師父,事事處處都為他著想,他一直都知道的。


    一直都知道,師父待他很好很好,是這世間無人能及的好。


    他的胸口位置,疼的猶如刀絞,他想伸手去捂住那胸口。


    可是一手拿著豆腐腦的碗,一手拿著明月劍。


    兩樣東西,他都不想放下。


    便隻能任著那疼痛肆虐。


    當初,她被他一劍刺穿心的時候,那疼痛,應是比他現在疼了無數倍吧。


    她沒了心,心口變成一個窟窿,是不是會冷,是不是會一直都疼,是不是……


    是不是,會……


    江行之垂眼盯著手中那碗豆腐腦,目光被淚意模糊的,已經什麽都看不清。


    但,但看到了她。


    看到她眼眸燦亮,笑靨如花地站在他麵前,問他:“願不願做我的榻上美人?”


    他眼中的淚,緩緩地在地滴進碗中。


    天地一片寂靜,這一滴淚落進碗中發出的聲音就顯得特別清晰。


    清晰的好似是他神識中敲響的警鍾聲。


    他眼前終於再次明亮。


    但,卻看不到她了。


    他的唇動了動,無聲地,喃喃:“師父。”


    小喜補充:“我那天,本來想,你被主人打敗,被主人帶到身邊,肯定會不甘心,我得偷偷告訴你主人就是你的師父,這樣你就不會存著殺主人的心思。主人讓我買兩碗豆腐腦,可是我買了三碗,我想,我們三個坐在一起喝豆腐腦,畫麵一定是溫馨的,主人她她總是念叨當年與你一起吃那些食物的事,她肯定也會期待和你坐在一起。”


    他說到這裏,腹鳴聲突然就變成了“嗚嗚嗚”的猶如風叫一般的低吼。


    江行之緊緊地抓著手中的碗。


    他吃了兩口,卻再也無法繼續吃下去了。


    小喜話語一轉,又問他:“好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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