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祭月教派的徽記。


    殘月並不孤單,在月牙的四周,是一圈圈錯落排列的神秘符文,這些由蒼白的線條勾勒出的符文,遵循著某種特定的順序分布在地麵上,彼此之間用或虛或實的線條連接著,透著一種莫名的詭異。


    實線是白色,虛線,則是暗紅。


    隻不過,這些都不算什麽,當李慶將目光投向房間中央時,瞳孔不由猛地一縮,一股森然寒意從脊背直衝腦門。


    在這圈蒼白符文的中央,也是那一輪殘月的中心,一顆晶化的鮮紅心髒正在緩慢搏動。


    現在,李慶知道那些暗紅色的虛線是怎麽一回事了。


    那不是風幹後的朱紅顏料,而是凝固的鮮血。


    不用想,這些被超凡鮮血與那顆晶化心髒一道,都是由樓下那位遇害的女孩所貢獻。


    而從這顆瑰麗心髒中湧出的,不再是維持人生命的血液,而是星星點點,碎如米粒的灰黑色物質。


    是源質,卻不知道是哪一類的源質,但李慶卻能感應出,這些源質與自己並不契合。


    這些源質在漆黑的房間中四散飄蕩,散發出幽幽然地冷光,為這間透著奇詭意味的房間平添了幾絲冷意。


    咚咚。


    在李慶的注視下,晶化心髒又一次跳動,成千上萬粒的細碎源質從其中湧出,讓房間中的源質氣息更濃鬱了一分。


    李慶看的分明,在那顆心髒搏動的瞬間,地上那些蒼白符文,與連接著這些符文的實線條上,有灰白色的光芒一閃而沒。


    像是在呼吸,而這一呼一吸的頻率,全隨著那顆心髒搏動的頻率而定。


    在這片“秩序森然”的奇景中,隻有心髒下方的那一輪象征著祭月教派的殘月,像是真的已經死去般,沒有半點動靜。


    不知不覺,身子已有些發僵,李慶用極小的幅度活動了一下四肢,借由這個小小的動作,也稍微緩解了心中的緊張。


    他四下觀察著,確定了房間中除了自己之外再沒有別的生物存在,邁開腳步,嚐試著朝殘月中心的那顆晶化心髒靠近。


    房間中,寂靜非常,晶化心髒的搏動與符文光芒的閃爍都發生在無聲無息之間,門窗緊閉,若不是身臨其境,誰都不會知道在地處繁華的公寓中,竟有著這樣一處詭異的房間。


    源質在房間中彌漫,對於普通人來說,源質是毒藥,過量攝入非死即瘋,而李慶身處其間,卻有一種如魚得水之感。


    當李慶來到那圈符文之外,保守起見,正準備越過符文躍入圈內,突然,身後傳來一記極輕微的響動。


    像是一團棉花落在地上,若不是覺醒了超凡,若不是身處黑夜,李慶絕無發覺這絲響動的可能。


    李慶身形微微一滯,這種時候,他非但沒有絲毫驚慌,反而是出奇的冷靜。


    身處黑夜,裹身陰影,隻要自己不做出大幅度的動作,李慶有自信,就算是超凡者,在這麽近的距離下也不可能發現自己。


    當然,前提是對方的實力不能高過自己太多,這是一個不用講也能自行領會的常識,但如果真的遇到這種對手,又被對方欺身到這般近的距離,李慶差不多也該引頸自戮了。


    他轉過身,意外地沒有發現任何蹤影,心念起伏間,目光下移,才看見在牆根下那道毛茸茸、四肢著地的身影。


    李慶微微一怔,卻是沒有想到,翻窗而入的不是人,而是一隻黑貓。


    一隻四足雪白,毛發烏黑的貓。


    這一類的貓,在文人墨客之間有著“踏雪尋梅”的雅稱。


    一片漆黑中,黑貓兩隻圓滾滾的眼珠一動不動地盯著前方,在某一瞬間,李慶甚至有一種錯覺,這隻看上去高貴而神秘的黑貓似是能看穿虛妄,識破自己藏身陰影中的身形。


    在坊間的傳說中,貓的確是一種極具靈性的動物,可以充當靈媒,借以通靈,進而溝通陰陽兩界,但對這些說法,李慶向來是嗤之以鼻,是子所不語的怪力亂神,不足為信。


    借著一直以來的唯物主義精神,李慶很快就將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從腦海中驅逐出去。


    不可否認,李慶會這麽想,也有黑貓的視線從自己身上移開的原因。


    黑貓似也被殘月中心的那一顆晶化心髒,身子微微躬起,先是圍繞著那一圈蒼白符文繞了四分之一個圓弧,然後才亦步亦趨,小心翼翼地朝中心處進發。


    哢。


    就在這時,一陣門鎖響動的聲音突然傳來,機械的金屬音,讓李慶稍有鬆弛的神經瞬間繃緊。


    這一次,來的絕不可能再是什麽貓貓狗狗。


    有人到了。


    房門被打開,一個帶著黑色單框眼鏡,中等身材的男子出現在門口,他右眼鏡片的角落嵌著幾粒碎鑽,在公寓過道燈光的照射下,這些碎鑽折射出了動人的光芒。


    那是金錢的光芒,昭示出眼鏡主人手握不菲財富的同時也彰顯出眼鏡主人的不俗品味。


    一個含蓄的暴發戶,來人無論是氣質還是相貌,都與李慶了解到的鄭永文的形象相吻合。


    鄭永文走進房間,輕輕帶上房門,麵對屋內的詭異景象,臉上沒有絲毫異色。


    從這一點,似乎便可以確定鄭永文犯下殺人大罪的事實與他商海精英背後的超凡者身份。


    若他不是殺人者,絕對不會來到這裏。


    若他不是超凡者,見到眼前這超乎常人認知範疇的一幕,絕不會表現得如此平靜。


    當鄭永文的目光落到那隻意外闖入的黑貓身上時,李慶一顆懸著的心也隨之落了地。


    李慶可以肯定,哪怕是身為超凡者的鄭永文,也不能發現裹身陰影中、一動不動的自己。


    這就意味著,在一定程度上,李慶已經占據了先機。


    確認了這件事,李慶便可以騰出一些心思來思考接下來的行動。


    比如,如何才能將鄭永文製伏,又比如,這個鄭永文究竟是哪一條序列的超凡者。


    四象使、刀劍客、觀星者、槍手、學者,五條序列,李慶雖然還沒有開始係統性的學習,沒能對五條序列各自的特性有一個係統性的認識,但僅從名稱上分辨,也能知道其五條序列各有側重,應對的方法,自然也就有所區別。


    房間中,黑貓也察覺到了鄭永文的到來,它停下腳步,身子躬地更厲害了,尾巴微微翹起,兩隻烏溜溜的大眼睛緊緊地盯著鄭永文,極有靈性。


    “喵。”


    鄭永文先是等待了一陣,似是在確認著什麽,在聽到這一聲貓叫後,他望向黑貓的瞳孔裏立時浮現出兩枚明黃色的符文。


    下一刻,伴隨著一聲淒厲的貓叫,整隻黑貓瞬間被火焰所吞噬,吃痛下,它撒開四蹄,從進來的窗戶一躍而出,墜下五層高樓,生死難卜。


    暗處,李慶暗道好險,黑貓躍起的軌跡,差一點便要撞上自己,錯身而過的瞬間,他甚至都能感覺到黑貓身上散發出的灼人溫度。


    沒有工夫去關心黑貓的生死,李慶將注意力重新放回到鄭永文的身上。


    這時,鄭永文已然被三朵火焰環繞,三朵火焰,將空曠的房間照的通明,也讓鄭永文眼神裏的貪婪徹徹底底的暴露在李慶眼前。


    一位精神狀態有異的四象使,在宋秋編寫的教材中,這種狀態被稱為“異常”,可以被列入他們辦公室重點觀察對象的名單中。


    鄭永文的臉上,呈現出一種病態的陶醉,房間裏濃鬱的源質刺激著他處於癲狂邊緣的神經,扭曲著這位超凡者的思維。


    看著眼前的鄭永文,李慶心中升起一絲異樣之感。


    究竟是超凡者掌控了源質竊取了超凡的力量,還是源質奴役了人類,讓他們沉醉在超凡的力量中,渾然不自知?


    他將這個問題默默記在心裏,以期在以後的超凡生涯中慢慢尋找答案。


    鄭永文深吸了一口氣,似是在呼吸著四周源質的甜美氣息。


    誠然,超凡者對源質的煉化吸收絕不是在這樣形式化的一呼一吸間就能完成的事情,這樣做,除了讓自身的心理需求得到些微的滿足外,沒有其他任何益處。


    緊接著,在李慶目光的注視下,鄭永文做出單手托月的動作,他的手在顫抖,眼角狂跳,似在極力克製著什麽。


    三朵火焰將鄭永文拱衛在中央,地麵上的蒼白符文似隨著火光一道,同明同滅。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仍然能以虔誠地姿態,閉目詠唱道:


    “我眼中莫有睡眠,”


    “你偏那樣地霧帷深鎖。”


    “銀海淵默無聲,”


    “請賜幽渺的波音與我相合。”


    “聖尊無際,”


    “祭月永恒。”


    “……”


    在“恒”字落下瞬間,一道纖細的陰影,如鬼獸探爪,刺向鄭永文的腹部。


    嘭!


    炎風四射,“轟”的一聲,屋子裏盡是繽紛絢麗的流火。


    火海如滔,纖細陰影快速放大。


    陰影破除,拳鋒乍現。


    破隱一擊。


    環繞鄭永文的火球竟可自發護主,但這一拳,在陰影的加持下,太猛太烈,破開火球後仍去勢不減,如炮彈般轟上了鄭永文的背部。


    砰!


    鄭永文整個人直接被轟飛,撞在對麵的牆壁上。


    原地,李慶的身影在火焰中緩緩浮現,看著對麵緩緩站起的身影,臉上神情,如烏雲堆積,漸漸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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