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中國遠征軍的高層都處於動蕩不安之中。這還是第四師政委胡有慶細心地命令所有知情人不得把左宗棠病倒的事情泄露出去造成的,否則這個噩耗恐怕早已插上翅膀在軍營裏傳開了。三軍失帥,這是何等的大事,可以胡有慶的細心最終挽救了遠征軍。


    胡有慶,山東禹城人。幼年隨經商的父親定居天津,平時愛好讀書,接觸到了一些西洋知識,二十三歲參加北京順天府鄉士中舉人,因母病故未參加殿試。光緒七年,丁憂歸來的胡有慶恰逢南開大學成立,深感中學不足的他又考入南開大學,成為南開大學第一屆畢業生。光緒九年,中法之戰爆,朝廷組建桂軍第一鎮,他毅然投筆從戎入桂軍第一鎮,因經曆成為桂軍第一鎮書記官。新軍改製後,他也成為第四師政委。


    胡有慶雖然未上過一天軍校,也為經曆過戰陣,但頗有自知之明的他對戰事從不表意見,隻是狠抓士兵的思想和生活。將自己從書記培訓班裏學到的一套貫徹到第四師上下,第四師之所以能迅成軍,在後來血戰鎮南關、千裏追擊法軍的過程屢立戰功,實與他的努力分不開。因而他也得到了馮子材的充分信任。


    入緬以來,胡有慶一直致力於搞好遠征軍和緬甸百姓之間的關係,每到一處他都要帶領士兵幫當地百姓幹活,打擊害民的土匪和欺壓百姓地土司。為第四師贏得了“菩薩軍”的美譽。可以,馮子材老道的用兵和胡有慶的心細如是第四師戰鬥力的保證。


    當馮子材把軍務全部接手過來的時候,大半天已經過去了。平心而論,馮子材還是一位很有經驗的將領,他很快從這些情報中察覺到遠征軍所處的險境,所以他斷然拒絕了緬軍提出的繼續攻打欽察關地計劃,而是下令讓各營作出撤退的準備,不過這個時候已經比左宗棠下決心撤退的時間晚了一天。


    “報……”一聲長長的拖音,一個渾身浴血地身影跌跌撞撞跑了進來。來人看到馮子材後。帶著哭音道:“馮軍門,克欽山失守,我們旅長他被洋鬼子打死了……”


    帳中眾人聞言頓時一驚,馮子材虎目中精光閃現道:“不要哭。怎麽回事?”


    來人擦幹眼淚,忍住哭聲,開始敘述起生的事來……


    剛剛下過一場暴雨,克欽山周圍的森林裏麵一片靜謐。夜幕籠罩著林間。幽暗不明的光從樹梢地縫隙裏透下,更顯得這裏的景象和童話世界裏一樣。對比起欽察關那裏已經被人類的火力打爛了的人間地獄,這裏地和平景象,都有些不像真實的了。讓人到了這裏。似乎都忘記了就在不遠處,人們還在用他們所擁有的全部威力,進行著血腥地互相殺戮。


    夜色在這個時刻。濃得就像高要縣出產地端墨一樣。戰壕裏麵地遠征軍士兵努力睜大著眼睛。盯著外麵樹林裏的動靜。但是在這濃夜地黑暗當中,視線不過十米的距離。加上伊諾瓦底江就在他們不遠處嘩嘩流動著。聽覺也收到了很大的幹擾。不過他們也不是一辦法沒有,在陣地前方一公裏範圍內分不了上百偵察尖兵,采用都是複合哨位製度,如果敵人在這個時候動突襲,他們一定可以及時出警報。


    白天的時候,山的瞭望哨下了數千英軍的騎兵,鮮紅的軍服,插著三角旗幟的長矛,一切都顯而易見。第二十師第二旅的官兵頓時緊張起來,不過英軍的騎兵並沒有動攻擊,瞭望哨也沒有現英軍後續部隊。看來確實像情報上的那樣,英軍的大部隊離這裏還有兩天的路程,而這些騎兵隻不過是英軍的先頭偵察部隊罷了。騎兵到底不是步兵,就算他們經受過下馬戰鬥訓練,沒有重武器怎麽進攻戒備森嚴的塹壕。


    所以,在第二十師第二旅旅長呂易眼裏,英軍騎兵的選擇是正確的,而英軍騎兵一到就張開騎兵搜索幕更進一步證實了呂易的想法。不過令呂易緊張的是晚上生的那件詭異事情,從聽到爆炸聲到他派兵趕到那裏僅僅過了不到半個時辰,一個完整的炮兵團便完了,他手下隻從陣地上救回兩個重傷的士兵。


    難道是英軍突襲了自己的炮兵陣地,但他們是從哪鑽進來的呢?這周圍全都是聯軍的防禦範


    且能在那麽短時間內就解決掉防守力量的必然是一支部隊。呂易看了一夜的地圖也想不通英軍是用什麽方法摧毀自己的炮兵陣地的,以致於他們連求救的人都派不出。看來隻能等那兩個傷員醒了才能知道了。


    二十師是原來的軍第三鎮,士兵大多是蒼山洱海間出來的好漢,師長鮑也是名將。大清那麽多旗營,新軍改製的時候二十師能得到這個番號也證明了他的戰力。在遠征軍上下看來,第二旅的任務隻不過是擔當後衛警戒,這樣的事情隻要二十師隨便抽出來一個團就夠了,二十師第二旅這樣的戰力放在這裏不用實在是浪費,不過左宗棠卻堅持這一,還把僅有的一個炮兵團配屬給了第二旅。


    “咕……咕咕咕……咕”一長二短的貓頭鷹叫喚聲傳來,蹲在戰壕裏的哨兵鬆了口氣。偵察兵的搜索並沒有現敵人,看來又是平靜的一夜。


    陳林是二十師少數非籍的,他父親是鹹豐六年鮑創立霆字五營時就跟著鮑的舊將,隻是後來鎮壓撚匪時戰死了。他子襲父職,在光緒六年鮑在直隸樂亭募兵時入了營。原本聽是要防備羅刹人的,沒想到後來羅刹人在伊犁退了兵,沒打上。中法開戰後,鮑奉朝廷將令率軍駐防雲南白馬關,他也就跟著到了雲南,後來被編入軍第三鎮。


    雖然當了五年兵,其實也沒打上什麽仗。中法之戰的時候,大仗全讓“新六鎮”那些人搶走了,他們隻撿了個平定南的閑差。這次入緬,碰上英軍一觸即潰,自己隻要撒開腳丫子在後麵追那些兔崽子就可以了,跑不掉的那些洋鬼子都會乖乖投降。不過抓到的那些英國兵都黑不啦嘰的,聽長官是印度兵,印度就是天竺,那不是佛祖待的地方嗎?什麽時候也讓英國人占了?


    陳林使勁拍著額頭,忍受著接近黎明時分的疲倦。他抱著自己的夏爾普式步槍睜大眼睛一遍遍地看著對麵的樹林,就快要天亮了。


    就在這時,陳林仿佛聽到了江麵上有異常的聲音,他瞪大了眼睛,左右看了一下,戰壕裏麵擔任警戒的士兵在夜色裏幾乎看不見他們的身影。他站起身子,努力向江麵上探出頭。到底是什麽東西出的聲音?他幾乎將自己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才隱約看見江麵上似乎有一大團黑影在移動,陳林還以為自己眼花了,但緊接著那移動的黑影就變成了一片。


    然而還沒等他叫出聲,那江麵上的黑影就先話了。連成一片的閃光綻放出來,照亮了整個江麵,如果不是伴隨著比雷鳴更猛烈的聲音,而這亮光又是從南麵升起。陣地上的遠征軍士兵多半以為是朝陽散出來的光芒。


    那光芒照亮了被黑夜掩蓋的身影,一艘艘體積龐大的軍艦現出他們本來的身形。為的是皇家海軍中國艦隊和太平洋艦隊的三艘大膽級,伊諾瓦底江充沛的水量保證他們5909噸:|膽”、“鐵公爵”、“前衛”三艘鐵甲艦上總共有30門重炮,而在他們身後的“科爾得利”、“利得安”、“默西”、“康士坦茨”等十來艘巡洋艦上,各種口徑的艦炮不下百門。


    伊諾瓦底江那昏暗低沉的上空,被一陣陣炮火射和爆炸的亮光照得通明。那一道道橘黃色,暗紅色的光線,就像烏雲中的一道道閃電,撕開了整個夜空。炮彈的轟鳴聲傳到了很遠,像一陣陣悶雷,席卷了密埃河穀地。


    在這種人為製造出來的大規模殺傷性風景之下,陣地上的士兵簡直感到不能呼吸,無數士兵第一反應就是抱著頭在戰壕裏麵瑟瑟抖,連躲進防炮洞都忘記了。這無關乎勇氣,隻是第二十師的士兵從來沒有經曆過這樣的炮襲,試想欽察關上,遠征軍隻是麵對二十幾門大口徑的火炮便攻擊困難,而現在是上百門重炮的轟炸,若是他們參加過鎮南關之戰、或是港之戰,或許會好些,可惜……


    種種毫無經驗的行為造成了重大的傷亡。也許他們不缺乏勇氣,但他們還缺乏現代戰爭的經驗和戰術素養。從這個意義上講,中國6軍還不能算是一支強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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