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船政學堂掩映在閩江之畔的一片山光水色之中,雖然已是隆冬時節,但福州瀕臨東海,又有背後的武夷山阻隔,倒不覺得如何寒冷。在冬日的陽光中,船政學堂前的樹林四處可以見到穿著海軍軍服的學子和教官。


    此時,樹林中的一張石桌前圍滿了人,嚴複赫然身在其中。他現在已經是大清日報社的總編輯,強學會九大委員之一,他和鄭觀應儼然被看作是全國維新主義思潮的領軍人物。


    這時人群中帶著厚厚眼睛,身體欣長的嚴複笑著道:“我在英國留學時,讀了盧梭、孟德斯鳩、達爾文、赫胥黎還有思比塞爾的書,很有收益,中國要富強,不但要學習西方先進的科學技術,還要學習西方進步的社會科學,進行政體改良。”


    “改良?”周圍的幾個人微微低頭思索。


    嚴複頭,接著道:“重要的是引進新的民主主義思想,去衝擊傳統的陳腐思想。”


    旁邊與嚴複曾是同期畢業的“肇和”艦管帶許壽山聽完哈哈大笑道:“嚴複兄你去英國上錯學了,不應該去讀海軍軍校,將來學著當艦長,而應該去寫書做學問。”


    眾人也是哄笑,坐在嚴複身邊,現任南洋水師提督的呂翰氣量雅致地道:“我覺得嚴複兄的還是有些道理的。你們看日本,自從變法維新以後。已經迅展起來了。不過……”


    著,呂翰頓了頓道:“不過我覺得這些西方的新思想多少還應該融入些東方傳統中地優秀成分。”


    嚴複不以為意,繼續道:“科學的展消除了大海的隔絕,使得各民族之間的交往成為曆史的必然,西方一些國家對中國的侵略也是這種必然的一種表現。有些頑固的人,總想把中國與世界隔絕開來,以為這樣就太平了,這是絕對辦不到的。唯一地辦法,就是正視現實。承認不如人家,向人家學習,自己也強盛起來,與列強抗衡嘛。所以。來自海洋上的侵略也從反麵促成了社會的變革……”


    嚴複話音未落,就聽見遠處傳來一個聲音:“但這種侵略是野蠻和不正義的,必然會遭到反抗。這種反抗,最終會使世界選擇文明地和友好的方式。進行國與國之間平等的交流。”


    嚴複聞言頓時站了起來,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隻見那裏站著一排身穿藍底雲紋軍服地海軍軍官。


    嚴複、許壽山、呂翰紛紛站起來。嚴複滿臉喜色道:“子香,凱仕。正卿你們回來了?”著大步迎了上去。


    來人正是劉步蟾、林泰曾、鄧世昌、林永升等北洋水師的軍官。1月初,鄧世昌、林永升就率著“濟遠”、“威遠”和四艘“武”字級鐵甲巡洋艦回到了國內,立刻讓原本略顯單薄的北洋水師強壯起來。


    這些天日本在朝鮮的駐軍又有些不安份。朝廷擔心日本乘著中英交惡之際又重演一次“甲申之變”。於是讓劉步蟾帶著“定遠”、“鎮遠”、“濟遠”、“威遠”四艘鐵甲艦和“揚武”、“武”、“振武”、“定武”、“威武”五艘巡洋艦在對馬海峽巡遊了一圈。


    讓隻有“扶桑”、“金剛”、“比睿”、“築紫”四艘主力艦。總海軍噸位還不到北洋水師五分之一地日本大大震撼了一把。日本果然識相的很,知道以現在中日海軍力量對比。中國隻要隨便出動南北洋水師任意一支的一半軍艦,就可以輕易切斷駐紮在朝鮮地數千日軍地供應,所以他們立刻停止了動作,並通過外務省來照會,聲明兩國都是亞洲國家,應當友好相處,願意與中國攜手維護東亞和平。


    方懷當然不會相信日本那一套,不過還是撤回了令日本憂心忡忡地“定遠”和“鎮遠”,隻留下“揚武”,反正以揚武的度,即使打不過也跑得掉。


    嚴複此時捶了劉步蟾一拳道:“我可是等了你們好些日子,今晚地飯菜你們請。”


    劉步蟾微微笑道:“你嚴大人不在京城天子腳下納福,怎麽想起千裏迢迢跑回來看我們這些窮兄弟?”


    嚴複扶了扶眼鏡道:“好歹我也是從這裏出去的,‘鎮武’號就要開工,我怎麽能不回來看看,畢竟是咱中國第一艘鐵甲艦啊。”


    劉步蟾淡然笑道:“還不能算是鐵甲艦,隻能是鐵甲快船吧。不過有了那些從法國買回來的造船設備,以後我們還可以造更大的船。”


    閩江之畔的馬尾山正是閩江兩大支流烏龍江與馬頭江的交匯之所,麵朝大江;山下一片平坦,土實水清,地理環境優良,福建船政局就坐落在這裏。


    整個船政局占地約600,有


    、廠、塢、洋房各式各樣的建築共80餘所,從馬尾山連綿望不到盡頭。


    1885年1月18的清晨,福州船政局。


    閩浙總督,福建船政大臣,當年湘軍的名將楊嶽斌從船政大臣衙門走了出來。在衙門門廊兩側柱子上可以看見沈葆禎那副流傳千古的聯:“以一簣為始基,自古天下無難事;致九譯之新法,於今中國有聖人。


    可想他們那一代人篳路藍縷開創自強事業的艱辛和那一代中國人不屈的民族精神。


    在船政大臣衙門周圍是前、後學堂,藝圃,東西考工所,中外員工住宅和學生宿舍。有意思的是,為了滿足不同宗教信仰的需要,為洋匠和洋教習特設了教堂,為中國工人建造了天後宮——這倒不失為尊重人類多樣文明的一個表現。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喜慶的氣息。船政局建造的第一艘鐵甲快船,將在今天進行隆重的開工典禮,這標誌著中國海軍造船業掀開了新的一頁。


    船政大臣衙門位於東北,而船台位於福州船政局西南。一貫是滿麵嚴肅、少有笑容的楊嶽斌親率局中官紳並洋員穿過西南的的工廠區。


    經過將近一年的擴建,這裏已經大變了樣子。除了原來的捶鐵廠(鍛造車間).|:製造鍋爐車間)=+;._車間)_車間)、、耐火磚廠十大分廠,還建成了:截鐵廠、模廠、樣板廠、帆纜廠、木料廠、炮廠、舢板廠等,整個工廠區都有窄鐵軌溝通,構成一條環環相扣的生產線。


    整個福州船政局有3000多名員工,+設備最齊全的近代機器造船企業,同期日本的橫濱船廠雇工還不足人。


    而它原本擁4船台,能夠建造龍骨長100,~|00的船舶;還有一座引進法國輪機、鐵板製成的鐵船槽(即浮船塢),長丈、寬15丈,專供修理輪船之用。經過擴建後,船台擴建到了7座,1至號船台可以建造龍骨長100,排水量在4000噸以下的型船舶;新建的56號船台可以建造龍骨長120,排水量在8000噸以下的船:台甚至可以造10000級的船舶,隻是現在受國內材料、機械、精加工等方麵技術的控製這個船台還隻能空著。


    3船台就是“神武”號鋪設龍骨的位置。這艘鐵甲巡洋艦與北洋水師的幾艘“武”字級巡洋艦屬於同型艦,英國和德國在各建造過兩艘後遵照合約把圖紙交給了中國。“武”字級巡洋艦的原型是英國阿姆斯特朗船廠在1883年替智利建造的“埃斯c)(又譯作“額斯默拉爾達”)。這艘巡洋艦在方懷前世的那個時空也是“致遠”級(2300噸)和日本“浪”級(3650)的原型艦。隻不過“致遠”是在“埃斯米拉達”的基礎上降低了武備和裝甲,而日本“浪”則是加強了武備和裝甲,所以才會一個減輕噸位,一個加重噸位。


    “武”字級巡洋艦與“浪”其實可以算作同級艦,都選擇了加強武備和裝甲。“武”字級巡洋艦排水量都在3550噸左右,與“浪”相差也不大,隻不過“武”字級巡洋艦的載煤量差一些,續航能力不如“浪”級,但中國海軍現階段的任務還是近海防禦,所以這方麵的問題不大。


    萬眾簇擁之中,楊嶽斌與其他官員工匠共捧龍骨,安上船台。隨後,他又到船廠親自拽繩下石,主持祭奠,奠以犧禮,率領員紳拜致天後、江神、土神、船神,並向中外員匠“敬宣皇上德意”。


    聞者歡聲雷動,手舞足蹈。儀式結束後,向來不飲酒的楊嶽斌與眾人舉爵觴,酒過三巡方退。在這位水軍名將的老人眼裏布滿了淚花,咱中國也能自己造鐵甲艦了。


    後世很多人讀這段曆史的時候很難明白為什麽造一艘還不是鐵甲艦的巡洋艦時,這個時代的人會高興成這樣。他們不知道為了這艘鐵甲巡洋艦,多少人日日夜夜的忙碌,殫精竭慮地思考。從蒸汽機的裝配到木材的彎曲工藝,毫無成例可循的中國工匠們要在洋技師指導下進行著艱難的探索與磨合。中華後世的子孫,不分滿、蒙、回、漢,都應該對他們有深深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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