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夜城落起了雨。


    微雨蒙蒙,將整個七夜城籠罩其中,有一種煙雨朦朧的感覺,迷迷茫茫看不真切。


    從空雪房間裏走出來的七夜等人,就仿佛這城內外的清風微雨一般,對這突然而來的事情百思不解。


    “空雪在昏迷之前,過讓我們心‘死去的人’,可是既然人都已經死去,我們又為什麽要心呢?換句話,死去的人究竟是誰?”


    白雪見七夜和吹雪在看過空雪之後,都沉默著不話,便第一個率先打開話匣道。


    她的話沒有得到期待中的應和。


    吹雪對這些東西並不在行,他更喜歡研究如何抵禦更加強大的攻擊,和自己的妹什麽時候能夠醒轉。


    而七夜,則是在考慮著另外一種可能,道:“如果是死去的人,恰好是在這個時候,雲千烈的朋友也被一個死去的星痕複活抓走,難道這並不是巧合。”


    不是巧合的話,那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去追上雲千烈,和他一起找到那個被吞噬的魔族朋友。


    但是現在,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白雪都不會允許七夜再擅自離開七夜城。


    “現在不是逞能的時候,我知道你對待朋友的心意,也知道你擔心雲千烈他們的安危。但我隻擔心你!”


    是的,白雪跟雲千烈沒有任何交集,她唯一擔心的隻有七夜,以七夜現在的身體狀況,不要去救人,就算再經曆一場戰鬥都可能導致難以想象的後果。


    “真的就沒有辦法了嗎?”七夜凝眸望向白雪,在等她的回答。


    白雪咬了咬牙,捏緊拳頭搖了搖頭,她能夠答應任何的條件,唯獨這件事情不行。


    “我是神醫,你的病情沒有誰比我更加清楚,就算是加大藥效劑量,用罕見稀世的天材地寶加以調養,也必須需要至少五天的時間,五天內你不能出城,不能戰鬥!”


    五天,這是白雪能夠答應的最短時間。


    這樣一個時間,不知道要白雪cc,<div style="margin:p 0 p 0">費多大的心力,去搭配合理的藥材,精心調理出最佳的藥效。


    哪怕是擁有天生藥感的白雪,這樣的工作對她而言也太重了,但她什麽都沒有告訴七夜,什麽都沒有。


    七夜不再話,他知道自己現在急躁的心情,不適合再開口話。哪怕是一句簡單的詢問,一個不經意的催促,對白雪都是一種巨大的壓力。


    “我答應你,五天,不,七天,七天內我會好好在七夜城,哪裏都不去。”


    白雪豁然抬起頭,她的目光和七夜在空中交匯,而她的內心,一個不心,被七夜的七巧玲瓏心窺探到。


    “你們這是怎麽了。養好傷,咱們再繼續出發,屆時妹應該也已經蘇醒恢複過來,我們又會是一個完整的團隊!”


    吹雪看著大眼瞪眼的白雪和七夜,以為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矛盾,對於他們口中“七天五天”的話,吹雪也不甚太懂,他隻好用自己的理解安慰道。


    “吹雪大哥這次的對,凡事宜穩不宜急,沒有完全的準備,隻是一種不負責任。”


    “嗯。”白雪不話,隻輕嗯了一聲,算是答應了七夜的許諾。


    七天,這也許是一個非常煎熬的期限,不論對白雪而言,還是對七夜而言。但他們都沒有再提及這個話題。


    “天氣那麽好,我出去走走。”七夜跟白雪和吹雪打了聲招呼,便揮揮手離開了。


    吹雪這下更加不解了,他苦惱地抬起頭看著那綿綿的細雨,滴滴答答地積聚在土壤間的水窪,除了泥濘、潮濕、下雨以外,怎麽都無法跟天氣好聯係起來。


    “外麵在下雨。”吹雪想不明白,但他知道自家二妹應該能明白,所以“好心”提醒道。


    白雪看著七夜離開的背影,她看向那漫天的雨絲,道:“他的心情不太好。”


    …


    七夜的心情的確不太好。


    往遠看,星空這一次攻勢看似被擋住了,但實際上除了他和幻妖帝今何夕重傷以外,妖族如今實力大減,人類修士也在星痕的屠戮下死傷慘重。


    反觀星空,除了損耗掉一些天上不知繁幾的星辰外,再無任何損失。


    至於掌秤人,至於那自稱一空之下的黑星,七夜並不認為它們是獨一無二的。


    再往近看,雲千烈前來求助、空雪莫名昏迷,無不在提醒著七夜,所謂的“永夜”隻怕還沒有過去。


    這是人類的永夜,是人類最困難的時期,而作為知曉真相越多的七夜,在這一場永夜內扮演的角色,也隻會愈加沉重,愈加危險,愈加……


    外麵的雨雖不大,但細雨濕衣的道理仍在,七夜的身上沾了些雨絲,和寒氣。


    這寒氣對一個修士而言,根本算不得什麽,隻是天氣不好,心情不好,對細的問題難免會注意得多些。


    所以七夜沒有去管頭上空那不知道還要下多久的微雨,他憑借著自己過人的記憶,沿著七夜城內的一條徑,七拐八繞地來到了一座酒樓。


    是躲雨,來酒樓喝些驅寒的暖酒,順便理理混亂的思緒。


    七夜一進酒樓,原本因為避雨而熱鬧起來的酒樓內,突然有那麽一刹的寂靜。


    然後,像是劈劈啪啪的大雨嘩啦而下般,更加熱鬧猛烈的氣氛轟然鋪麵,熱鬧得有些不習慣。


    “城主大人今日光臨店,真是蓬蓽生輝啊!不知道城主大人有什麽吩咐,任何人能夠做到的,都一定滿足!”酒樓裏的老板,在愣了片刻之後回過神來,匆匆忙忙地跑過去招待。


    誰都沒有想到,堂堂的城主大人會來一家酒樓。


    就像誰都沒有想到,原本好端端的晴朗天空,會突然下的這一場雨。


    不過老板年過半百,也是生意場上打滾過來的人,隻是片刻晃神後,就很快反應過來。


    “隨意來些東西,我避避雨。”七夜對於酒樓老板的熱情,還有周圍那些崇敬敬畏的目光,稍稍的有些不習慣,話的語速有些倉促,然後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位置是提前空出來的,因為來的人是七夜城主,有人早早的起身,讓出了自己的位置。


    七夜沒有注意這些,他隻是眼睛瞥到一處空位,然後胡亂地坐下來。


    來也怪,酒樓躲雨的人雖多,但也不是沒有見過更多,沒有更萬眾矚目的時候,偏偏七夜在這裏感到不適。


    當年的剿魔大會上,他麵對那麽多自詡的正道修士一劍斬樓,連劍封雪也敢獨挑;當年的正魔大戰上,他一個人殺進千軍萬馬,帶著天罰去鎮壓萬妖大陣;最近的一次沙漠裏,他對抗過整個平北沙漠的勢力,隻為踏星路。


    但當時的那些人,那些目光,那些注視,都是帶著惡意的。


    七夜最不怕的就是惡意,因為他有自信,因為他足夠的強大。


    可在這座酒樓裏,他沒有感受到任何的惡意,有的隻是崇敬、是炙熱,他有些不習慣。


    酒樓裏的人類,拿自己當做他們的城主,當做能夠庇護他們安穩生活的靠山,可是實際上呢?七夜卻一直隱瞞著有關星空的事情。


    或許大部分原因,是他的那樣,出來以後不會有人相信。


    實際上,不可否認的是,在七夜的心裏,或多或少的有著一些擔憂。


    萬一,萬一自己敵不過星空,到了那個時候知道真相對自己抱有期望的人類修士,會多麽失望絕望?他不敢想象。


    “也許,這才是為什麽不願意讓他們知道星空真相的原因吧?”七夜在心裏質問自己,連他都沒有辦法得到真正的答案,似乎是在逃避這個問題,忍不住搖頭失笑。


    “城主大人,您要的菜來了。”酒樓老板的話打斷了七夜的思緒,他端著木盤走來,上麵是豐盛的菜。


    看得出來,酒樓老板的確是花了心思的。


    木盤上的那些菜,分量並不多,因為這場雨不可能下太久,七夜城主亦不可能在一個酒樓待上太久,這有**份。


    但大多都很精致,還有一些是酒樓裏的特色,拿出來招待七夜,又不落了身份,更有一壺佳釀和倒扣著的盅,顯然是飲酒下菜的意思。


    酒樓老板不知道七夜不會喝酒,七夜也不會在這種事上刁難。


    他對老板頭謝過,倒讓心裏多少期期艾艾的酒樓老板誠惶誠恐。


    老板客氣了幾句便退下了,七夜周圍的喧囂在他坐下以後便也安靜了許多,還有一些竊竊私語在。


    七夜放好酒盅,倒上一杯的佳釀,然後酌了一口,一股清甜的香氣在他的口中暈開,如同一道火線在他的喉道裏引燃,不出的感覺。


    “酒樓老板這是特色的果酒,倒的確不算太濃烈,連我這樣不會喝酒的人都還可以接受得。”


    七夜自顧自地頭,又拿起筷子來品嚐起那些菜來。


    酒樓外,七夜城上,細雨微雨還在下,雨勢既沒有消退的意思,也沒有化作瓢潑大雨的架勢。


    貪玩又好動的孩童們,不知從哪處家中偷溜了出來,在外麵冒雨嬉鬧著,他們無憂無慮地肆意笑鬧,任憑那些雨絲慢慢打濕自己身上的衣服。


    然後他們似乎發現了什麽,都聚集在了酒樓的門口,圍成一個圈聲嘀咕著。


    七夜的聽力極好,哪怕喝了些酒,並無太大影響。


    “看,這裏有一隻蟲子,在水窪裏飄著呢!”


    “呀,真的是,癟癟的,應該是死了吧。被水泡死了,哈哈哈哈,真是一隻笨蟲子。”


    他們一邊著,一邊從別處找來木棍,在門前水窪裏翻弄著那隻看似一動不動的蟲子,一邊大為新鮮地相互討論著,渾然不知自己的行為吸引了一個城主的注意。


    當然,那麽多孩子聚鬧在門前,被吸引了注意的不止有七夜,還有許多酒客,以及酒樓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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