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刀訣很難練,即便沒有九歸寒潮訣那樣聳人聽聞的絕跡,也險有人練成。


    它需要的條件很簡單,一個能夠承受得起錦繡刀氣刻畫全部經脈過程的修士,和一個一直維係這個過程的引路人。


    引路人的修為要很高,修煉過九歸寒潮訣的七夜,很巧合地滿足了這個條件。


    因為九歸寒潮訣是源說中的一章,它本來就與天地元氣相互契合,故而要比修習其他心法的人有優勢。


    錦繡刀氣在百裏弦歌體內刻畫,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不管別人怎麽想,反正百裏弦歌是那麽覺得的。她真的很痛苦,那種經脈內如同刀絞的感覺。


    甚至已經忘記了除疼痛以外,其他所有的東西,她隻想要趕緊度過這一段難熬的時間。


    靈泉泛起著一層又一層的水霧,從水體表麵浮出,又很快在他們頭頂匯聚,那兩柄不同樣式的刀劍,經過如此細膩的刻畫,已經逐漸成型。


    刀劍發出清吟,像是從水中升騰而起的龍鳳,在它們的下方,是七夜和百裏弦歌雙目緊閉。


    不得不說,這個過程和當年式微山上,七夜寒魚拓脈時的痛苦經曆,有不少相似的地方。都是對經脈的重新塑造,已經脫離了尋常心訣的範疇。


    百裏弦歌不愧是一個堅強的女子,她自幼的經曆鑄就了如今堅韌不拔的性格,意外的凸顯出優勢。


    不止是百裏弦歌,七夜現在同樣也承受著那種劇痛,尤其是對於一個經脈斷裂的人而言,極為強烈。


    體內,經過運行九歸寒潮訣,重新匯聚起來的留存不住的真元,經過七夜的灌輸注入百裏弦歌體內,這個過程同樣需要在經脈內運作。


    而七夜的體內,那些承載的經脈早就斷裂。


    也就是說,如今的七夜是在強行貫通經脈,讓真元能夠順利釋放而出。


    哪怕是最純粹的、毫無殺傷力的真元,對於七夜來說,也是一種堪比再次拓脈的苦痛。


    兩個人都在堅持,他們將全部的精力都投入了體內與痛苦的爭鬥中,因為無法關注外麵的情況,甚至隻能在心中默默計算時間,度日如年。


    可以這樣說,修煉錦繡刀訣,如果少了任何一方,滿足這樣的條件,都無法完成心訣的修煉。


    當百裏弦歌體內,不斷勾勒的錦繡刀氣,終於從命源的開端重新出現,這意味著最痛苦的第一次鐫刻結束。接下來,就是不斷的再次鐫刻,加深錦繡刀氣的烙印。


    這是錦繡刀法的修煉之法,不是一日之功。


    幾乎是同時,在百裏弦歌終於修煉完畢後,兩人一齊睜開了眼睛,他們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了疲憊。


    這場潛藏在體內的戰鬥,消耗的精氣神甚至不弱於昨天他們一夜未眠的切磋。


    百裏弦歌頭頂,那柄刀身有鳳凰圖案的水霧刀型,不知何時已經悄然散去,或許是重新回歸到她的體內,必要的時候會重新出現。


    而七夜頭頂,那柄龍吟長劍也在修煉完畢的同一時間,重歸水汽消散而去。


    因為他體內現在毫無修為,這也意味著想要再次看到那柄劍,隻有等他重新回歸修士的身份。


    當然,這些七夜和百裏弦歌都不知曉,他們的眼皮愈發沉重,累得不想再多說一句話。在睜開眼睛的對視中確認過以後,又不約而同的昏睡過去。


    …


    雞鳴三聲,天空泛起魚肚白,象征著白晝與光明的早晨,新的一天再次降臨。


    黑夜過去,白天重返大地,七夜和百裏弦歌就這樣在泉穀溫泉裏麵睡了整整一個晚上。


    所幸,溫泉水常年保持著暖和的溫度,不至於讓他們在晚上受涼,更加幸運的是,沒有更多人出現在泉穀內,發現這兩個昏睡過去的男女。


    男子的耐力要比女子好些,七夜也搶在百裏弦歌之前,率先從沉睡中醒來。


    他從醒來到睜開眼睛,隻用了一秒鍾,但從睜開眼睛到弄明白現在的情況,足足花了他五秒鍾。


    “什麽情況?我居然又在溫泉裏睡著了?”這是第一秒。


    “昨天,是了,昨天我幫助百裏姑娘修煉錦繡心訣,已經成功。這真是萬幸!”這是第二秒。


    “噫?怎麽感覺身上像是蓋著一層滑膩的被子,莫非這溫泉還有此類功效?”這是第三秒。


    “嗯!不對!溫泉裏麵怎麽會有被子,我身上蓋著的是什麽,軟乎乎的有些滑膩,不像是溫泉靈水,倒是有些像……”這是第四秒。


    嘩啦!睜開眼睛的七夜終於意識到了什麽,一下子從溫泉裏跳出水麵。


    而賴在他身上的百裏弦歌,則被一下子撂到溫泉裏,連嗆了好幾口水,終於也清醒過來。


    “七夜,你趁機灌我水!”醒來後的百裏弦歌,第一句話就是對著七夜咆哮,她不明不白得吞了好幾口泉水,不用說都知道是誰幹得。


    七夜才來不及回答她的話,他連忙找到玄卦寶衣,重新穿戴整齊了,速度之快甚至比他反應時間還短。


    百裏弦歌總算也從迷糊的狀態恢複過來,她猛地想到昨天的情形,再看看整齊堆疊在岸上的衣服——


    “七夜,你找死,你給我站住!”百裏弦歌怒斥一聲,她的手剛剛抬起,忽然一道化作水刀的靈泉,從細膩白淨的手臂下方激射而出。


    幸虧七夜反應快,直接往旁邊一個閃身,不然真要被這水刀劈成兩半。


    “這是……錦繡刀訣?”百裏弦歌錯愕,她也隻是嘴上怒斥,心裏麵多少有些岔怒,還不至於想取七夜性命。


    隻是剛才一抬手,體內一道真氣運轉,靈泉就直接化作水刀劈向七夜,過程之快連她自己都沒反應過來。


    “你……你沒事吧。”百裏弦歌趁著場麵暫時混亂,從一旁找來巾襖將自己裹住。她的衣服可不是玄卦寶衣,一個晚上的時間遠不足以晾幹。


    七夜有些吃痛得揉了揉頭,剛才雖然躲過那一記刀氣,但倉促之間還是磕著了頭。


    真是怪物,居然這麽快就掌握了真氣運行和用法,還是說錦繡刀訣還有許多奧妙,自己不曾知曉?


    搖了搖頭,七夜示意自己並沒大礙,經過百裏弦歌這麽一鬧,兩人一開始的尷尬場麵也隨之解除,七夜負責替百裏弦歌將衣服烘幹,順便講解一些基本的控製真氣的方法。


    而百裏弦歌,隻要負責聽就行了。


    “這麽說,我已經是法訣一重的修士了?這麽簡單?”百裏弦歌好奇地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頗為不可思議。


    如果這還算簡單的話,那世界上真沒什麽難事了。


    七夜很敬佩百裏弦歌,他知道昨天兩個人同時承受著類似的痛苦,沒想到她那麽快就給忘了。


    或許是吃的苦多了,所以對於苦痛的記憶,要比別的人稍微短些,這也算是一種自我保護吧。


    “現在,你的修為一定能夠碾壓畫甲村村長,如果真打起來你可是主力,要好好思考我剛才說的那些,包括真氣的用法,我相信你的悟性。”


    七夜看百裏弦歌不以為意,忍不住用百裏村的大事來提醒她,一聽到畫甲村攻來,百裏弦歌果然收斂了許多,重新認真開始回味剛才七夜講解的那些東西。


    時間總是很短暫,距離北辰武離開百裏村,已經過去了兩天,百裏村的村民也提心吊膽了兩天。


    而今天,當他們看到遠邊分割藍天與山脈的地平線上,一道新升起的朝陽時,他們也在同一時間,看到了屬於自己的夕陽——畫甲村攻來了!


    粗略看去,至少一百來號人,為首的正是畫甲村村長莫平!


    不知為何,當看到畫甲村真的攻過來了,那些提心吊膽的百裏村人,反而心中安定了一下。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本來提心吊膽的事情,卻因為真的發生了,反而不覺得那麽忐忑了。


    “快喊上村裏的百姓,女人和孩子老人躲起來,男人們跟著去拿武器,我們要守住百裏村,為了大家共同的家園!”


    經過昨日七夜的動員,不能說是從容不迫,但至少百裏村的村民在迎敵上,沒出現什麽大的紕漏。


    莫平就這樣靜靜地坐在坐騎上,看著開始布置防守的百裏村,就像一隻老鷹在看倉皇打洞準備鑽入地下的老鼠。


    他是畫甲村的村長,隻有他有坐騎,他的坐騎是一頭狼,嗜血成性的餓狼。


    為了這一天,他已經兩天沒有給這頭狼喂食了,為的就是今天,對百裏村的屠戮。


    不要問他為什麽餓狼不反抗,在實力麵前一切的尊嚴孤傲,那都是胡說八道的故事。


    “北辰武,這就是你說的,沒有什麽戰鬥力的百裏村?我看他們似乎,對於我們畫甲村的威名不是非常懼怕啊。”莫平掃了一眼遠處,和身旁站著的北辰武說。


    北辰武似乎很怕莫平,或者說是他座下那頭餓得紅了眼睛的狼,他的語氣帶著顫音。


    “可能……可能是那個臭道士,給了他們點信心吧。不過我相信,那臭道士絕對不是您的對手!”


    “很顯然,人怎麽可能與仙鬥。我和你們的差距,就是天地之別。”


    莫平完全沒有去忽視北辰武這個完全可能隻是應付的虛偽馬屁,他認真地點了點頭。過了今天,自己就即將是邁入修者行列的仙長,而他們終歸隻會是一群凡人。


    凡人,不應該霸占靈泉,那是一種對天意機緣的浪費,是罪惡。


    “既然是罪惡,就應當抹殺。那麽,畫甲村親衛聽令——給我殺!”


    “殺!……”喊殺聲一片響起,村與村之間,戰鬥的號角已經吹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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