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獄界被黑暗籠罩,無法分清東西南北,今何夕究竟有什麽辦法,能夠找到黑夜盡頭?


    七夜的這個問題,讓他一笑置之。


    “你難道忘了我一開始說過的話嗎?”今何夕將剩餘的木柴全都拋進生命篝火之中,下麵將會全力以赴衝擊盡頭,這裏這樣的小營地再無存在的意義。


    一開始說過的話?七夜回憶了一下,兩人起初相遇的時候,今何夕除了那些毫無營養的話,還有什麽是被自己錯漏的。


    細細思索後,七夜抬起頭,有些試探性地問道:“難道是那句——黑色的地方就是黑暗盡頭?”


    見今何夕點頭,七夜和黑球都當即失去了言語能力。


    本來以為,隻是今何夕信口隨便說出的胡言,沒有想到他居然是認真的。黑色的地方就是黑暗盡頭,那難不成到處都有出口?


    似乎是看穿了七夜現在心底的想法,今何夕肯定地說道:“的確,任何黑暗都有出口。”


    “黑暗盡頭便是出口,所以鎮獄界不僅有著無數的入口,還有無數的出口,隻是難以接近。”


    “那我們該怎麽過去?”七夜現在沒了修為,黑球肯定也指望不上,唯一能夠期待的就是今何夕。


    今何夕一直在恢複,努力地積蓄力量。在這樣根本不存在天地元氣的空間,他恢複起來非常困難,若非有七夜的幫助,他根本連如今的一成修為都恢複不了。


    恢複的一成修為,能否帶著其餘兩個抵達目的地呢?


    “本來還準備再恢複一段時間,兩成的修為便有完全的把握,至於現在,我也說不準。”今何夕沒有給七夜鼓舞士氣的話,他實話實說道。


    誰都沒有想到,生命之火的光芒會引來這麽多麻煩。


    先是黑球就無需說了,之後又是玄卦龜,再然後是靈角幻犀,誰都不能保證,接下去出現的生靈,他們還能不能降服,或者都是和平愛好者。


    一旦出現什麽變故,這十三年來最有希望的一次機會,就會隨之煙消雲散。


    今何夕賭不起,之前他就知道,自己的賭運不可能一帆風順,能夠在這裏“撿到”七夜,就已經是大運。


    月有陰晴圓缺,人旦夕禍福在所難免,這一次次不斷出現的生靈,就是在對他們進行警告。


    “的確不能再拖了。”七夜明白今何夕的想法,他也隱隱有類似的不安,不是任何生靈都是黑球,也不是任何生靈都是玄卦龜,想靈角幻犀這樣意欲獨占生命之火的,是絕大多數。


    黑球忽然焦躁地在火堆旁走動起來,它似乎感知到了什麽,或者是又要回到黑暗令它不安。


    七夜用手將黑球捉起,抱在懷中,向今何夕建議道:“既然早晚都要走,不如現在出發,遲則生變。”


    倒是小看了這小子,沒想到他比自己想的還要明白。今何夕被七夜的提議弄得一愣,但很快反應過來,微微哂笑。


    “準備好了嗎?”最後看了一眼篝火,無論成敗與否,這都將是最後一次,今何夕抽出一小截當做火把。


    點點頭,七夜抱著黑球,安靜聽候今何夕接下來的吩咐。


    “我會帶著你,快速向黑暗盡頭飛掠,因為沒有多餘的一成修為來抵抗黑暗吞噬,所以我也不能保證這一次的飛行,將會持續多久。”


    “當我跌落的時候,證明我已經完全被黑暗吞噬盡修為了,到那個時候,就要靠你走完接下去的路!”


    今何夕的眼睛注視著七夜,七夜同樣沒有回避的正視,這是一個不容有失的機會,任何人都不能因為內心中的動搖,讓其中的環節出現問題。


    這是一次信任的考驗,彼此堅定不移的目光,就是最好的證明。


    “那就開始吧。”七夜走到今何夕身旁,他沒有去擔憂這個便宜大師兄究竟能飛多遠,如果真的落地後,他又能背著走多遠。


    一旦決定了的事情,就不要去多餘的考慮擔心,拚盡全力的去做,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點點頭,今何夕呼出一口濁氣,他那積蓄出來的最後一成修為,在雙腳灌輸,然後緊接著,連同七夜一起,兩人化作夜空中閃亮的流星。


    在無盡的黑暗上空,有璀璨的流星劃過。


    此刻,有多少還在鎮獄界苦苦掙紮的生靈,錯愕地抬頭看著上麵得這一幕。


    它們還無法相信,真的有能夠逃過黑暗吞噬的東西,它們都是曾經罕見的強者,也不能避免被鎮獄界的規則所束縛。


    然後它們用盡一切手段,發現了那黑暗中熊熊燃燒的火焰,那是流星出發的地方。


    在無盡的黑暗中,因為天空中劃過的一道流星,引發了幸存殘喘的生靈的一場暴.動,誰都沒有想到。


    七夜根本不用閉上眼睛,因為在離開生命篝火之後,伸手不見五指的天空等若是他閉上了眼睛。黑球靜靜地將腦袋縮在七夜懷中,它的眸子在黑暗中閃著幽光。


    今何夕也看不見,沒有誰能夠在純黑中找到出路,他的飛行軌跡全憑感知,保持著一條直線。


    很難想象,今何夕曾經的修為究竟有多高,因為他們在天空中感受到的強烈的風,劃過臉頰的時候有著清晰深刻的痛楚。


    七夜也曾達到登仙境的水準,他自忖就算是全力飛行,也無法和現在的今何夕媲美。


    那麽,今何夕應該至少也是法訣八重的修士,這一點毋庸置疑。


    不管他心裏如何作想,現在最痛苦的莫過於一邊帶著七夜,一邊在黑暗吞噬中急速飛掠的今何夕。


    渾身像是沾滿了濃稠沉重的黑色墨汁,整個身子都無比沉重,幾近搖搖欲墜,體內本來不用多少消耗的修為,在黑暗的吞噬下,也跟流水一般飛快流逝。


    他的神經緊繃,不管體內那股濃烈的昏睡念頭多麽強烈,仍努力保持最正確的飛行路線。


    被他拖曳著的七夜,在空中感受到上方搖搖欲墜、時起時伏的晃動,本來還在和強烈的風做鬥爭的神經跟著繃起,今何夕修為快要耗盡了!


    然而,在他們眼前依然是無盡的黑暗,黑暗到讓人絕望,在這樣高速的飛行下,仍沒有絲毫新的變化。


    唯一能夠判斷他們移動的,就是身後出發時燃燒的火光,早就被同樣無盡的黑暗吞沒。


    前路漆黑,退路漆黑,一片漆黑。


    終於,又堅持了一刻鍾後,今何夕還是昏死了過去,他本來不想在小師弟七夜麵前那麽狼狽,可是一想到能夠多飛行一段距離,或許就是生的希望,他還是堅持到昏死才停歇。


    有了準備的七夜沒有跌傷,因為今何夕在昏死前最後一刻,將身形降到貼近地麵,他們都安全著陸。


    背上今何夕,七夜憑借剛才在空中感覺到的方向,又開始繼續前行。


    他雖然不被黑暗吞噬,但同樣隻是一個單薄的普通人,背上今何夕後,連行走起來的步伐都開始變得蹣跚。


    這是一場角逐對壘,是鎮獄界黑暗和兩個劍仙殿弟子間的鬥爭,誰先堅持不住,另外一方就能獲得最後的勝利。


    既然今何夕說過,黑暗是有盡頭的,那麽無論如何也要走到那裏。


    這是七夜現在心中的想法,哪怕是眼睛已經適應黑暗,他還是在行走的過程中,多次撞在那些被遺棄得隻剩下黑暗的“樹人”上麵。


    可以想象,在一片漆黑的環境下,無緣無故貼上一個幾近死亡的事物身上,那種突兀的心跳感。


    心驚肉跳,背生冷汗,如此形容都不為過,連在懷中躲著的黑球,都感受到七夜的胸懷溫度逐步的下降。


    這著實是對神經的一次考驗,沒有人能夠長時間待在黑暗之中,早在之前七夜出去“砍樹”的時候就曾體會過,他那時嗬出的寒氣,不止是因為邪祟,還有黑暗本身的寒意。


    黑暗,寒冷,本就是一體的東西,當人在黑暗中行走的時間久了,自然而然心便會開始發寒。


    這不是毫無根據的事情。


    “嗬——嗬——”七夜已經分不清自己走了多久,也不記得自己撞上了多少“樹”,甚至他現在都已經不再被無緣無故出現的“樹”嚇得心驚肉跳。


    但他的身體愈發寒冷,他背著今何夕的雙手都冰涼冰涼,像是冰凍過的一般。


    七夜的身軀也極其冰冷,整個人如同一根會行走的冰棍,要不是他的腳還在動,簡直就跟那些“樹人”一般無二。


    “今……今……何夕,你丫又騙我,誰……誰說沒有修為,就能夠免受黑暗侵蝕!”


    七夜忍不住開口埋怨,隻是因為被寒氣凍得厲害,連說話都開始變得不利索。今何夕死沉死沉的趴在七夜背上,對他說的話充耳不聞。


    不是他不想說,隻是現在還昏睡著呢。


    七夜也不是單純的想埋怨今何夕,他一來是想看看今何夕如今的情況怎麽樣了,是否已經醒轉。


    二來也好通過說話,讓自己變得冰冷麻木的臉好受一些,哪怕說話要耗費更多的氣力。


    “黑……黑球,我真的是……走不動了。”抱著黑球的手一鬆,黑球整個從七夜手上脫落下來,他是真的精疲力盡了。


    前麵的路依舊黑暗一片,看不到盡頭在何處,今何夕修為全部耗盡陷入昏迷,如今連七夜也開始漸凍。


    然而誰都沒有退縮,無論是昏迷前的今何夕,還是之後接著走下半程不歸途的七夜,沒有人在環節上失責,但鎮獄界的黑暗盡頭,卻還是無法觸碰。


    落在地上的黑球,一雙眼睛竟在如此黑暗的環境下泛起光亮,閃爍得如同兩顆晶瑩的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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