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陰影中走出的這個青年人,臉上沒有如同葉七一般的青澀,看起來也要比端木秋來得大上幾歲。


    男子體型頎長,外麵是一身墨色緞麵長袍,高高的領邊綴著金線,愈發凸顯高貴。一頭長若流水的烏發,漆黑稠密,看起來比女子的還要柔順。


    俊秀的臉龐,有著與葉七清亮不同的眸子,他的眼眸深邃,猶如萬古深潭,令整個人看起來更加高深莫測。


    “牧老,不要動手。”


    男子從老者身後走出,徑自來到旁邊,開口吩咐道。看著麵前,仍舊保持戒備的端木秋和葉七,他善意一笑。


    “兩位,在下蘇玄,這位是牧老,我們並無惡意。”


    我討厭比我還俊俏的小白臉!


    看著蘇玄那張比花還燦爛的笑臉,端木秋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撇撇嘴,端木秋直接無視了他語氣中的友好,直言不諱地質問。


    “如果你們沒有惡意,為什麽要一直多在陰影後麵,如果不是我的法訣探查力敏銳,莫非你們就打算一直不出來了?”


    “荒謬,這裏是我牧家的地方,倒是你們貿然闖入,究竟是何居心?適才墓村大陣處的巨響,也是你們弄出來的吧!”


    站在一旁的牧老,聽到端木秋這樣說,兩簇鷹眉鬥立,眼神猛地淩厲起來。


    好在蘇玄快上一步,邁到牧老身前,擋住了他幾欲出手的衝動。


    “兩位,牧老雖是牧家人,但一直在外,今日回來後,發現族人消失蹤跡全無,脾氣暴躁也情有可原,還請見諒。”


    “牧老?牧家人?你們也不知道其他牧家人去哪裏了?”


    不用蘇玄指明,葉七一眼便看出,那位從陰影中第一個走出的老者,蹙起的眉頭皺成“川”字,是心中有所焦慮。


    “難道你們以為,是我們把牧家人弄消失了?”


    端木秋這時候也反應過來,回想起牧老剛出來時,那雙眼幾欲噴火的模樣,豈不就是認定自己和葉七,是罪魁禍首麽!


    這可真是巧了,兩撥人馬相互認定對方圖謀不軌,偏偏誰也分不清,是否有人在說謊。


    “哼,誰能保證不是呢?”牧老被蘇玄阻攔,情緒漸漸穩定下來,口中仍不饒人。


    端木秋雙手環抱,低著頭也不理睬他,不知道又在想些什麽。牧老憂心族人,自然也不想說話。


    氣氛一時有些僵硬。


    蘇玄卷起繪有雲飾的袖袂,探出他皙白修長的右手,輕聲咳嗽了一下,吸引住眾人的注意。


    “好了,我相信你們,不是幕後黑手,畢竟同為法訣四重,讓所有牧家人消失,並非你們兩人就能無聲無息地完成。”


    蘇玄的話說得一點也不客氣,但至少是在向端木秋與葉七表達,讓他們信服。


    見兩人臉上並無不悅神色,蘇玄心下認可,又繼續開口道:“當然,我們也並非是刻意躲藏暗處,而是發現了一樣東西,它可能是解開謎團的鑰匙。”


    說罷,蘇玄將右手打開,展示在所有人麵前。


    在他的手心,靜靜地躺著一隻蟲子,一動不動仿佛沒有了生命。


    葉七還好,畢竟從未見過,隻是好奇;但端木秋看到蘇玄手上的蟲子,卻是麵色大變,頃刻間原本紅潤的臉色變得蒼白,像受到極大驚嚇。


    “這是!”他指著蘇玄手中那隻,似乎已經死去的蟲子,語氣驚懼。


    碧青色,六翅八足,體型橢圓,最特別的是它頭頂那三對複眼,如同紅寶石般光潔璀璨,卻從中央處碎裂,密布的裂紋破壞了整體美感。


    “無需擔心,它六隻複眼都已經碎裂,死得不能再死了。”蘇玄見端木秋失態,並沒有嘲笑他,隻是此物太過嚇人,誰知道後都無法保持冷靜。


    端木秋仔細辨識,發現果然如蘇玄所言,那隻蟲子躺在手心,無論什麽動靜都沒有反應,死的不能再死。


    他這才長長舒了口氣,隻是拍著胸口直呼嚇人。


    看到端木秋如此誇張的表現,勾得葉七好奇心更重,他這個時候也初步判斷,蘇玄兩人並無惡意,不然不會和自己多費口舌,於是走上前來,打過招呼。


    “在下葉七,這位是端木家的端木秋,我們來墓村尋找牧家,主要是為了一則消息。”


    “原來是端木兄和葉兄,幸會幸會。”蘇玄見葉七主動示好,知道自己的誠意起了作用,連忙回禮。


    端木秋這個時候,早就取出他那柄法寶扇子,開始小心翼翼地研究起來,研究的對象當然是蘇玄手中的蟲子。


    他一邊看,一邊嘖嘖稱道:“果然如同書上所說,碧青色如翡翠,紅火焰似寶石,一屍六命九幽螟蛉!”


    “端木兄也曾聽說過此物?”


    端木秋這個時候也顯擺不起來,隻是咧嘴苦笑:“我是在書上看到過,可那都是傳說中的東西,就好像是尋常百姓不見飛仙一樣,我可從未當過真!”


    “可它偏偏出現了。”蘇玄說到這裏,也隻剩下苦笑,將下頜隱入高高的圓領內,微不可察地搖頭。


    葉七看他們兩個,相互說著“傳說”、“不可能出現”的字樣,也不知道在打的什麽啞謎,忍不住開口打斷兩個人。


    “等一下,你們的意思是說,這蟲子,九幽螟蛉,是傳說中的蟲子?那它怎麽出現在在這裏?”


    “九幽螟蛉,一屍六命!”原本憂心忡忡的牧老,說話間身形開始變得沉重。


    “它的六隻複眼,代表著能夠奪走六個人的生命,而六隻複眼用盡碎裂後,它也就會死亡。這就是一屍六命的由來!”


    難道九幽螟蛉和牧家人的消失有關?


    葉七看著那隻靜靜躺在蘇玄手中的碧綠色小蟲,怎麽也無法將它與恐怖如斯聯係起來。


    看來不僅是人不可貌相,蟲也不可貌相。


    “這是我們從屋內尋得,隻是太過讓人震驚,所以……”後麵的話,蘇玄不說葉七也知道,可單單一隻九幽螟蛉,並不能說是震驚吧?


    端木秋的驚懼,多少是因為看到不可能見到的東西,冷靜下來細想,一隻九幽螟蛉頂多奪走六個人的性命,還不至於談得上震驚。


    難道?!


    葉七驚疑不定地抬起頭,也顧不上其他,帶著滿腔疑惑推開屋門,由於推得用力,屋頂上落下許多灰來。


    屋內,一片碧綠色的海洋,其間點綴著不少紅色,大有萬綠從中一點紅的感覺,隻是四個人都沒有心情去欣賞,看著層層疊疊的九幽螟蛉,葉七隻覺背後起了一層白汗。


    強行忍住惡心欲嘔的不適,葉七轉過身,重新將門合上。


    這下他總算能夠理解,蘇玄為什麽要說震驚了。屋內的一幕,確實太過悚然。


    “每個屋內都有?”


    “每個屋內都有!”


    聽到蘇玄肯定而凝重的回答,端木秋也放下手頭正在研究的那隻,像是鬆了一口氣般重新站定。


    “九幽螟蛉傳得玄乎,在我分析,也隻是單純的精神攻擊,對修為高深的人而言,並不致命。”


    “而且,我在家族中就有聽聞,牧家修煉是在墳墓之中,修為越高,墳墓就越厚重,越難以開啟。我看著九幽螟蛉怕也無能為力吧?”


    蘇玄聽到端木秋的分析,也點頭表示讚同。


    “確實,我之前就準備與牧老說明,九幽螟蛉似乎沒有傳說中那麽可怕,又或者隻是真正九幽螟蛉流傳下來的後代,它們隻能對付大多數普通牧家修士。”


    牧老聽到蘇玄和端木秋的話,眼神之中又重新燃起希望,他連忙開口道:“那我們現在就去,牧家修煉的墓園,或許長老們都在墳墓中,避過一劫!”


    葉七看他們討論得激烈,一時也無從接口,見三人定下方向,這才開口闡述自己的觀點。


    “你們的重點都在九幽螟蛉,和牧家是否有幸存者。但我更偏重於,想知道究竟是誰,對牧家施展這樣的手段,又究竟為的是什麽?”


    葉七的話,像一盆冷水,澆醒了眾人,也徹底澆醒方寸大亂的牧老。


    隻見他豁然睜大眼睛,失口大叫。


    “玄胎珠!關鍵是牧家用來,能夠控製玄胎珠的手段。這些都是懷璧其罪的東西,對有野心的人而言,是致命的誘惑!”


    牧老顯然想到什麽,突然變得激動起來。


    “玄胎珠能夠控製屍體,雖然牧家遵從祖訓,一直都隻是用異獸的屍體作為基礎,但同樣的,人類也是動物的一種,死後也能被玄胎珠控製!”


    “如果用玄胎珠來控製修士,那後果……”


    葉七、端木秋和蘇玄,同時選擇沉默。


    不用牧老明說,他們都不是愚蠢之輩,如果用玄胎珠控製修士,最不濟也能製成死士;再不用說更高修為的修士,甚至一派一族的領袖。


    想想那隻詭計多端的黑貓,如果在人的控製下,又會有怎樣的恐怖發生呢?


    “玄胎珠的控製方法在哪!”葉七骨子裏,還保留著在式微山上時認定的正義。


    一想到這種控製方法,落入居心不良的人手中,必然會造成巨大動蕩。他再也坐不住,搶先問道。


    牧老渾濁的眼睛,此刻更加渾濁。


    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再嚴守牧家的秘密也沒有意義。


    “也在墓園,一直是曆代族長,在墳墓中保存。跟我來!”


    他枯瘦的手臂一揮,示意大家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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