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四年六月,七三一秘密軍事基地裏,活體及死體解剖部門發生了一件怪事,有一個中國人在打入不明血清及細菌後,身體突然間發生激烈的反應,隨即產生了變異,造成研案室技術人員八人被碎屍,五人四肢俱斷流血身亡,屋內情景慘不忍睹,血腥撲鼻,令人作嘔。


    陸軍中將將此事暗地壓了下來,他預感到日本將敗,已回天乏術,恐怕此事傳開造成影響,後果堪重,思考數日,決定先調遣一支分隊,秘密將變異人種帶入深山裏嚴加關押察看,並派病理技術人員跟隨其後,做詳細研究及記錄。


    時至今日,杜修然仍然清楚的記得那件事的每一個細節,因為,那件事及那個男人,改變了他一生的命運……


    那段記憶仿佛是一顆連著神經的毒瘤,已然成為他身體的一部分,永遠存在,無法摘除。


    即使日後相隔著一個時代的距離,它仍然像顆種子一樣埋藏在他心底,不知道什麽時候便會悄然的破土而出,重現天日!


    ***


    當時杜修然的名子並不叫杜修然,而是叫周未。


    因為時間倉促,派遣進山的日軍隻在山裏蓋了座臨時住所,並將那個變異人暫時關押在一處天然的山洞裏,


    天氣臨近深秋,山裏樹木枯黃,氣溫逐冷,周未走出簡陋的草屋,抬頭看了看天,然後用手裹了裹身上有些單薄的棉襖,悶頭往外走,任外頭冰冷的秋雨滴在他脖子上,起著一陣又一陣的雞皮疙瘩。


    路上他拾起了一張大點的樹葉子,小心的蓋在剩飯的小木桶上,這樣能防止雨水再落進去。


    桶裏麵其實隻有很少的一點玉米粥,被雨水一兌更顯的清湯瀝瀝,低頭可以照見人影。


    走到山洞前,負責看守的日軍看守上下看了看周未,然後譏笑的用刺槍尖挑開桶上的樹葉,往裏望了望。


    “八嘎雅魯,這粥皇軍不允許滴嘎活。”日軍看守說完,便一腳將桶內的粥踹翻,頓時桶裏的玉米粥大半流了出來,散落在地上,被雨水一澆,更顯的玉米顆粒少的可憐。


    周未一直低著頭沒有作聲,那個日軍看守動手往桶裏又灌了些雨水後,桀桀笑了兩聲,便從褲兜掏出白色藥瓶,擰開後往桶裏倒了半瓶類似石灰粉的東西,有一些撒在了桶邊,他見狀直接拿刺槍在桶裏攪了幾下,見粉末溶入了湯水中,才滿意的收回槍,一揮手道:“好,拿進去滴嘎活,快點!”


    周未忙點頭彎腰提起木桶,低著頭走進山洞。


    山洞的環境非常潮濕,光線很暗,手臂粗的實心鐵柱捍成的籠子,岩石上不斷的有滲出的雨水滴落,在寂靜的洞內顯得特別刺耳。


    那個男人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還帶著幹涸的血跡,他佝僂的躺在石壁一角,進山後他曾經發狂過三次,把鐵柱差點擰斷,靠近他的幾根柱子上還有坑坑窪窪被人扭曲的痕跡,日軍技術人員至今仍查不出他的變異原因,隻是發現,給過少的食物會削弱他的力量,在飯裏加入一種化學劑會讓他精神迷糊,有助於日軍技員更好的取血研究。


    即使很虛弱,最後一次爆發,他仍然將正在用刀片取他血肉的技術人員當場撕裂致死,所以已經很多天沒人敢進洞再去騷擾他。


    周未在鐵柱旁停下腳,那個男人大概聽到了他的腳步聲,頭微微抬起,上麵淩亂的頭發還沾著枯草葉,通紅的眼瞪向他,帶著一種野獸般的血腥。


    周未不敢再看,忙低頭用瓢崴粥,其實他曾經見識過這個人的詭異,指甲能瞬間竄出半尺來長,通體烏黑亮澤,堅硬無比,可以輕易間將石頭劃爛,對於這種人,他內心還是充滿著懼怕的。


    給這個人喂食用的並不是正常人的碗筷,而是一種專門為他特製的器具,一把長柄鐵勺,柄有兩米多長,直徑正好能伸進鐵籠的兩根柱子內。


    周未給他喂食已半月有餘,這個人認識他,所以,當勺子遞到他麵前,他便立即伸出比普通人指甲微長的手開始抓著吃,甚至頭拱在勺子裏吸著清湯清水,仿佛餓了很久。


    周未喂了他三勺,桶便見了底,那個人似乎不滿的低吼,周未猶豫著謹慎的回頭看了看洞口,見那個日本守衛沒有再往洞內探頭,便小心冀冀的從杯裏拿出橙黃的兩塊玉米餅子,這是他一天的口糧,是他一天餓著肚子節省下來的。


    他把玉米餅掰開幾塊和著雨水放進勺子裏,再將手柄慢慢的往裏推,直到送到那個人的麵前,那個人眼中帶著對食物的貪婪,一爪上去便把硬玉米餅抓碎了,然後狂塞進嘴巴裏,大口大口的嚼著,似乎吃的很香甜。


    周未知道他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這麽好的食物了。


    見兩個玉米麵餅子很快進入了那個人的嘴裏,他暗咽了下口水,手捂著自己餓得咕嚕響的胃扭開了臉。


    雖然這個男人發起狂來行為像個野獸,但周未對他更多的是憐憫,他原本便是中國人,被日本人整成這個模樣,這回又落到日本人的手裏,下場不知道會有多慘。


    對於這個男人發狂殺死日本人的舉動,周未沒有害怕,反而是心底覺得痛快,他恨日本人,他恨不得那群日本鬼子全死幹淨了,把他們碎屍萬段。


    他親二叔是活生生的死在日本人的手裏,被日本人拿去做了什麽注射病菌的試驗,結果就再也沒爬起來,死的時候,身上的肉爛的沒有一塊好地方,是活生生的被疼死的,這群狗|日的小日本,真的就連禽獸都不如!


    喂食的這半個月以來,周未弄清楚了,日軍守衛每次往桶裏撒的□□,其實是日本技員研究出來,對付這個男人變異體質的特殊藥劑,每次吃完後那個男人都會有兩個小時的虛弱狀態,並陷入沉睡中,在這段時間內,日本人可以對他身體展開解剖研究,他沒有意識且無力反抗。


    所以周未每次隻會給這個男人喝一小半的粥,剩下的他會偷倒掉,並暗自從自己口糧裏省下一小半玉米餅扔給他。


    之前那個男人三次發狂殺人,他懷疑跟自己喂的玉米餅有關,因為很巧的是,那三次前一頓飯他給了男人整塊玉米餅。


    那是二叔的口糧,病重的那幾天,他把二叔沒吃的玉米餅給了這個男人。


    所以他猜想,這個男人應該是吃飽了,所以才有了力量抵抗。


    周未彎下腰收拾好了東西,拎起來往外走,走了幾步後頓了下,回頭看到那個人正不斷的舔著手指縫及衣服上的米渣,周未歎了口氣。


    今天他之所以給這個人兩塊玉米麵餅,是希望他能夠從日本人的手裏逃過一命。


    因為昨天他無意間聽到了守衛之間的對話。


    內容是,陸軍中將不知道從哪兒聽到了中國的一句古話:邪辟昏亂,則視其禍!


    他認為這個男人在這個非常時期出現的詭異狀態,將預示著日本帝國的一場禍事,需要盡快除掉,以絕後患。


    於是他下了死命令,要支隊在山裏秘密除掉這個變異男人返回基地。


    時間大概便是今天中午,所以周未幾頓沒吃飯,省下的糧食全都留給了他,算是留給那個男人最後一絲希望,即使那個人那麽的詭異,周未也不希望他輕易的死在日本人的手裏,讓日本人得逞


    周未慢慢的提著粥桶往洞外走,他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的這個小小的私念,竟然一夜間斷送了這裏所有人的性命,甚至包括他自己……


    ***


    日軍小支隊約有二百五十多人,在山裏駐紮落腳的地方當地人叫做落陽穀,是一處很大的四周有岩壁擋風的山凹,唯一出山的路,要經過一條河,日軍住進來後,當日便伐木打樁,臨時支起一座簡單的隻允許兩個人並肩通過的木橋。


    而且穀口每日輪班有專人把守,穀內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


    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日軍到頭來必是自食惡果。


    周未喂食的時間是中午一時左右,二時有三個病理技術人員進洞察看,不多時,便有日軍技員帶著白口罩,手裏拿著電筒及手術刀和一針筒藥劑走了進去。


    周未緊張的心怦怦直跳,他想象著那個男人會像野獸一樣發狂竄出的場麵,目光四處找著可以快速掩藏自己身體的地方,並慢慢朝那處挪移。


    約十分鍾後,三位技術人員及帶白口罩手拿針筒的日本人走了出來,對守衛說了幾句話便離開了,洞裏安靜的沒有任何聲音,周未突然間有點心慌,難道是自己估計錯誤?那男人發狂的原因其實並不是食物充足?


    果然,不遠處的守衛說了一句:“媽的!終於死了,今晚可以睡個好覺,明天就能回基地了……”


    真的死了?就這麽死了?周未有些不相信,他不由自主的移動腳步往洞裏走,剛走近沒幾步,突然被一個日軍守衛一腳踹倒,肋骨卡在石頭上疼的厲害,那個日本人說:“八嘎鴨魯,混蛋,中國人無能,沒見過死人嗎?放心,回基地前,你也會是他這個模樣,八嘎,哈哈哈……”見到周未的倒在地上的姿勢,附近幾個守衛也跟著一起笑起來。


    周未頭撞在石頭上,頓時星星的,他坐倒在地上,伸手往後摸了一把,黏乎乎的全是血,周未耳朵邊聽著日本人猖狂的笑聲,他咬緊牙根,從沒有殺過人的他,那一刻,心底也起了殺念,真想拿起長刀,一刀捅死他們!而不是這樣坐在這裏等死。


    做完了工,天已入夜,月光被烏雲遮掩,顯得有些詭異。


    夜裏除去山穀的風聲及日軍喝醉酒的呼嚕聲,再無他響。


    周未回到草屋後,用布沾著水把頭上的血跡擦了擦,想起那個男人的屍體還在洞內,他歎了口氣,心事重重的脫了鞋躺下,翻來覆去睡不著。


    黎明前,他正躺在那兒迷糊,突然被外麵一陣很奇怪的聲響給驚醒。


    像是鐵柱被鋸齒來回的拉,咯子咯子的,聽了讓人心癢癢。


    不久後,這個聲音停了,接是一聲慘叫!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驚悚……


    然後傳來鐵鍋被撞倒的咣當聲,及很多人的腳步聲,日本小分隊的隊長大聲的喊著日語夾帶著中文:“八嘎鴨魯,快捉住他,都不許跑,抓住怪物大日本帝國有獎賞……”


    接著是一連串的槍聲及慘叫聲。


    周未住的是草屋,有幾顆子彈射了進來,擦著他的頭皮飛了過去,嚇的他躲藏在木門邊,門縫裏透出很多火光,拉開門縫一看,外麵火勢漸猛有向草屋襲來之勢。


    見草屋快燒起來了,周未顧不得別的,隻能一憋住一口氣衝出屋子。


    跑出去沒幾步便被一攤黏膩的液體給滑倒,血濺了一身,周未驚魂未定,他借著火光膽顫的看過去,突然嚇的呆住了。


    那是什麽?那是……怪物?!


    那雙在夜裏顯得格外通紅詭異的眼珠子,那兩隻伸出來比平時多出一倍,一尺餘的墨黑指甲,及脊椎上七、八處刺破了皮膚與衣服,突兀的冒出來的粗長錐體,帶著鋒利的錐尖,猙獰的暴露在空氣當中,並不斷的向下滴著血跡。


    日軍的子彈瘋狂的打在他身體上,卻隻是延緩他的速度,而不能立刻殺死他,日軍小隊長命人抬來三響炮筒朝他狂射,炸的他體無完膚,已近發狂。


    周未不知道為什麽這個男人會突然間活過來,還變成這個模樣,即使他是中國人,但他此時殺人的樣子如同地獄惡徒,揮手間便讓人身首異處,脊背上的尖錐上已釘死十來個人,另周未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那個看守他的日本守衛逃走的時候,被那個男人一下子從左脖頸到右肩膀剖開,正好麵朝著周未藏身的地方,守衛蒼白恐懼的臉,大張開嘴還沒來得及發出聲來,腦袋和右肩便滑下了身體,血噴湧而出,濺了周未一臉的溫熱,看著那個人形的怪物,周未真的從心底開始顫栗起來。


    炮轟的越來越猛,那個男人雖然已成為血人,但依然有力量發狂的撕著日本人,連帶幾個和周未一樣給日本人做苦力的中國人也沒有幸免於難,地上一片血腥狼藉,如同修羅場。


    人被他殺的越來越少,日軍小隊長見狀,狠狠推出拿著針筒的技術員,指示他過去將不名藥劑打入怪物體內。


    技術員抖嗦著還未靠近,便見眼前黑光一閃,日軍技術員當場腰部被裁開,上半身體砸到周未頭上,周未驚恐萬狀,情緒一時失控,不知哪來的力氣使他拚命的朝穀邊的木橋衝過去,但是才隻跑出幾步,便被地上的石頭絆倒,那一瞬間他心怦跳的幾乎要炸開,牙哆嗦著,唯恐下一刻便會成為那個怪物的指下亡魂。


    卻不知那怪物在要將墨黑的利器捅進周未身體時,動作突然一頓,指甲碰到周未皮膚突然間自動回縮。


    那個怪物此時全身皮肉外翻,臉上隻有兩隻血紅的眼珠在轉動,嘴張了張卻說不出半句話來。


    周未抖著身體,膽顫的猜想,這個怪物為什麽會停下來,是不是認得他,認得他曾經喂過他玉米餅,此時的周未心裏隻能如此安慰自己,可是下一秒那個怪物就突然的仰天大叫一聲,指甲微微一動,便將周未整個左臂被切了下來,痛的他差點暈死過去。


    那怪物凶悍的轉過身,後背還有插在上麵沒來的及拔|出來的針筒,那針筒是日軍小隊長趁怪物一時沒反應親手插|進去的,他和幾個手下還未來得及逃開,便被怪物當場斷成幾截慘死在地上,腸子拖了滿地,怪物在原地發狂的抱著腦袋,似乎受著劇痛,身上的錐體及指甲也全部都縮了回去,恢複了正常人的形態。


    這時斷了雙腿的日軍小隊長已經爬到了炮筒邊,他喊了一句周未聽不懂的日語,便拉響了最後一門炮彈,準確的落在在怪物的身邊,劇烈的爆炸開來。


    周未隻覺得雙腿劇痛暈死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微亮,死人斷肢及濺在石壁上的血,充斥著穀內每一個角落,周圍死一般的寂靜,除了風聲再沒有任何的聲響。


    周未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腳,已經被彈片崩的隻剩下了大腿骨,他覺得身體的血在不停的向外流,全身感覺越來越無力,眼皮也越來越沉重,可是木橋就近在眼前。


    他死也不想死在這些日本人的屍體堆裏,至少……也要過了這座木橋,他輕微動了下翻過身體,突然間,從胸口滾下來一顆血球,血紅血紅的。


    他認得,那是怪物的眼睛。


    周未看了半天,歎了口氣,他用最後一隻完好的右手揀了起來,放進杯裏,然後忍著劇痛向木橋爬過去。


    天氣還有些昏暗,周未帶著死也要爬過橋的執念,在身後拖出了三道血印。


    當他慢慢的爬過了橋上最後一根橫木時,東方突然一亮,初陽冉冉升起,瞬間照亮了這個世界,驅走了黑暗的陰霾。


    周未望向朝陽最後一眼,慘白的臉上勉強露出了一絲笑容,隨即便無力的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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