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衛隸屬皇帝親自管轄,哪怕康寧帝自己一人審判,大臣們都說不出反駁的理來,現如今添了一個內閣,已經是康寧帝做出一定讓步了。給足了文官們麵子,文官們當然要把麵子接下,若再胡攪蠻纏,今日需要處置的人可就不僅僅是鍾逸了......


    司禮監、內閣聯合審議,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康寧帝向群臣講了幾句場麵的話,早朝便結束了。


    如今詭異的早朝散去,內閣和司禮監對鍾逸議罪結果自然不會很快出來,現在罪行尚未明朗的情況下更不可能將堂堂正三品武官的錦衣衛指揮使鍾逸關入大獄......


    當然,大臣們都恨不得鍾逸落個鋃鐺入獄的下場,再好不過的便是在獄中受盡拷打,忍不了折磨而獄中自盡。但錢公公怎會答應呢?一旦鍾逸被打入詔獄,天知道他會不會破罐子破摔,供出些什麽來,錢公公委曲求全整整一個早朝,若得到的仍是最差的結果,他在眾臣麵前丟得這些顏麵算怎麽一回事呢?


    原先最盼著鍾逸死的人此刻卻不得不護著他,錢山比任何人都希望鍾逸沒事,以不恰當的比喻來說,二人的確像一根繩上的螞蚱,一損俱損......


    大臣們三三兩兩的出了殿去,鍾逸揉了揉自己跪了一早上已經泛酸的膝蓋,見保國公寧暉站在原地以饒有興趣的目光望著他。


    鍾逸見金鑾殿上的臣子們越來越少,便微微笑著迎了上去:“寧老國公是在等我?”


    寧暉點點頭:“鍾小子,今日早朝你算是出盡風頭啊!”


    不知是褒是貶,鍾逸笑意不減:“下官全當老國公是在誇我了。”


    寧暉哈哈大笑:“跟本國公說說,你小子到底是如何讓錢山那閹狗為你說話的?你小子果真好本事!”情不自禁,朝鍾逸豎起個大拇指。


    “寧老國公,您說笑了,下官哪裏能使喚動錢山呢。”


    “跟本國公我還藏著掖著?”


    “誒,老國公此言差矣,咱們的錢公公不過把昨夜的實情說出來罷了,否則我二人怎麽會有如此默契呢?”


    寧暉一愣,微微點頭,喃喃道:“好像是這麽個道理......”可忽然又想到了什麽,眯著眼瞪向鍾逸:“好啊!你小子連我都要欺騙了!你以為你們二人殿上所說的鬼話有一人信嗎?”


    鍾逸嘿嘿笑道:“方才寧老國公不是差點信了嗎?”


    “那是......”寧暉麵色一紅,對自己差點信了鍾逸的荒誕故事感到十分羞愧。


    ......


    寧國公與鍾逸殿外分別,走到玉階下時,鍾逸便看到錢山站在階前靜靜地等著他,臉上森然如冰。目光似刀鋒般不停在鍾逸身上刮來剜去,顯然想用眼神殺死他。


    錢山沒走,很明顯隻有一個原因,是特地等著鍾逸。


    至於為何等自己,鍾逸不是傻子,自然猜得出來......


    “錢公公,久違不見,氣色仍舊白裏透紅,吹彈可破。實實羨煞本帥啊......”鍾逸拱手熱情招呼道。


    自打昨晚殺過番子火燒西廠報複回來後,鍾逸胸中一股怒氣終於宣泄出去,順帶著脾氣也好多了,連跟錢山說話也開始占起了他的便宜。鍾逸嘴巴毒辣的很,若他存心噎你,極有很可能將你氣吐血。


    久違?哼......


    錢山心中冷哼一聲,昨夜才見過,差點就把雜家害死,現如今的說法,好似自己多麽無辜一樣......


    但鍾逸有一點沒有說錯,錢山此刻的皮膚的確很好,氣色稱得上“白裏透紅”,不過其中緣由卻讓錢山恨的牙根癢癢。今兒早朝被鍾逸脅迫,他憋了一肚子的火氣卻發不得。此刻臉上看起來的“紅白之色”純粹是被鍾逸給氣的。


    “鍾逸......是雜家小瞧你了。”這話雖然錢山說得不情不願,但仍是歎了口氣如此道。


    “錢公公謬讚,錢公公的本事才著實驚豔本帥呢。大殿之上的故事,錢公公講得的確精彩,日後錢公公麾下再遇到如此難事,無須見外,我們錦衣衛都可以效勞的。”鍾逸笑容溫和,人畜無害,像急了熱心助人的三好市民。


    “你!無恥!”錢山當然明白鍾逸所說是指西廠的人生不出兒子,找錦衣衛代勞這件事。


    他豈能不知這是鍾逸嘲諷之言,意欲針對他這個廠公的身體缺陷......


    戳中了錢山的痛處,錢山自然動怒,不過鍾逸卻對他的回罵毫無反應,心情甚是平靜。


    平靜中甚至帶著那麽一絲喜悅。說實話......今日大殿上能脫身,的確是件慶幸的事。


    麵色陰沉的錢山忽然想到了什麽,急忙深深吸了一口氣,調整好情緒道:“鍾指揮使昨晚大發神威,今日早朝雜家又曲意配合。為鍾指揮使前後鋪墊圓場,你氣也撒了,麵子也掙了,以往恩怨可否就此罷手?”


    鍾逸聽得出來,“恩怨就此罷手”,是指錢山認為被鍾逸拿捏住的把柄......


    但鍾逸不會這麽輕易如了他的意......


    “罷手?本帥想了想,昨夜的事似乎是由錢廠公最先引起的吧?”


    “雜家向鍾指揮使賠個不是,昨夜鍾指揮使殺了西廠那麽些人,也算互不相欠了對吧?”鍾逸說得不錯,真要說起來,錢山才是始作俑者,隻是因為手底下番子的無用,沒能要了鍾逸性命......


    “殺人僅能消火,至於這氣如何解......”鍾逸話鋒一轉,質問道:“我手底下死的錦衣衛們呢?難道他們就活該死嗎?”


    “所以鍾指揮使是想讓雜家給他們一個交代了?”錢山並不認為這些人命有多嚴重,他以為鍾逸冠冕堂皇的話是為了謀求更大的利益。


    或是金銀錢財,或是一個承諾。


    但錢山錯了,從一開始他對鍾逸的定義便錯了,鍾逸是一個重利益的人不假,但他更重情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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