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歲出頭的年紀,成為正三品武官,執掌天下數萬校尉,一聲令下千萬人頭落地。機緣巧合,鍾逸已站在權利的巔峰,俯瞰眾生。年少有如此經曆,與中年有這般成就,二者境地相差甚遠,在鍾逸眼裏,錦衣衛指揮使僅僅是他的起點,而不是人生的終點。


    異世而來,兩世為人,讓他生出幾摸看透紅塵之意,對世俗的享受,已無多大興趣。但同時也讓他心生更多渴望,既然送他來到這個陌生的朝代,而且在命運的安排上讓他手握大權,如若不做些什麽,是不是愧對手中權勢呢?


    在此之前,鍾逸性情恬淡,所追求不過逍遙自在生活,但曆經磨難,逐漸讓心底的一種情緒應運而生,這便是歸屬感。他徹底融入時代,不再是位不悲不喜的觀眾,不再是一位無關痛癢的局外人,他的身份已悄然轉換成戲中角色。


    對此,鍾逸也有感悟,這是他心甘情願的改變。既是為了自己,同時也是為了這個國家與時代......


    一已之力實屬有限,人力尚有窮盡時,可鍾逸非要瞧瞧,憑他綿薄的力量,能走到哪一地步!


    但近來困擾這位最年輕新晉“錦衣衛指揮使”的不是對國家時代的困擾,而是升官後接踵而至的“煩惱”。


    古人言之“升官發財。”鍾逸現在算是理解把這兩個不相關的詞匯連在一起是何用意,原來升官和發財的關係真的如此密不可分。


    鍾逸手上握著一大疊寫滿了密密麻麻字跡的禮單,這便是從自己榮升錦衣衛指揮使後屢次拜訪客人留下的。


    沒有營養的應酬幾乎占據了他整個生活,而鍾逸還不能將這幫人拒之門外,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


    眾人此舉雖有趨炎附勢的嫌疑,但也實屬正常,畢竟官場就是如此,多個朋友多條路。送禮的意義不完全是想讓對方在關鍵時刻幫助自己,而僅是讓對方不堵自己路就行了。


    不過鍾逸清淨的生活是不複存在了.....


    這日,霍單、李旭、秦白三人和北鎮撫司的都指揮僉事,鎮撫使,以及京師裏各錦衣衛千戶等齊聚鍾府門前。每個人穿著嶄新的鬥牛袍或飛魚袍,腰間挎著的繡春刀刀柄高傲地斜指上天,英姿颯爽威武不凡。


    鍾逸聽到消息,便由府中往外走來,這是錦衣衛自己的班底,他們賀禮理所當然。而比起這些天裏無相幹的客人,鍾逸更為在乎他們的感受。


    暫且不提霍單、李旭等東都舊兄弟,這些舊人與自己名為上下,實則弟兄情義,鍾逸如今之喜,也更期盼著和這幫真心誠意祝福自己的人分享。


    至於剩下錦衣衛眾人,鍾逸也不能無視他們的存在,若想繼續陳達斌在位時的榮光,鍾逸必須清楚各個位置的人員布置,身為錦衣衛之首,有些信息是必須要掌控的。


    再者來說,先前的他不過是小小錦衣衛一千戶,這些人說起來都是自己上司,可現在自己一飛衝天,已經騎在了他們頭上,難免有人心懷妒忌與不滿,這些便是鍾逸潛在的威脅。


    這次的見麵,既要穩定他們的情緒,將雜念打消,同時針對部分刺頭製定相應對策,不能讓一粒老鼠屎壞了整鍋粥。


    當然,鍾逸還是很願意給他們一個忠誠於自己的機會,若有不服......鍾逸也沒有法子。畢竟錦衣衛整體的利益大於個人。


    門外等候的眾人見鍾逸施然走出,不論真心還是假意,一群人圍了上來,臉上皆浮出了笑容,指揮僉事一張白淨的老臉已綻出了花兒,麵朝鍾逸二話不說,納頭便拜,對鍾逸年幼自己許多毫無顧忌。指揮僉事一跪,其餘眾人身子也同時一矮,紛紛朝鍾逸單膝軍禮跪拜下去。


    “屬下等齊賀鍾帥執掌錦衣衛,賀鍾帥步步高升,來日封王列侯,世代榮貴!”


    府邸所處鬧市,人來人往的街道上,被眾錦衣衛下屬來了這麽一出,動靜鬧得挺大,來往的百姓紛紛側目......


    鍾逸楞了一下,接著臉上也露出了笑容,上前一步親自將這位姓鞏的指揮僉事攙扶起來,溫和笑道:“鞏大人,諸位快快請起,都是衛中兄弟同僚,不必這一套虛禮。”


    指揮僉事順勢直起身,拱手笑道:“按理來說下官應當幾日前便親自率眾同僚來拜見,可近幾日,鍾帥府上來客不斷,下官隻能等待再尋時機,今日鍾帥好不容易清閑,下官就來叨擾,實無奈......不過下官之心天地可鑒,以後鍾帥若有任何差遣隻管吩咐下官,下官必為鍾帥赴湯蹈火!”


    眾下僚一湧而上,紛紛朝鍾逸作揖恭賀不已,逢迎阿諛之詞噴薄而出,可謂滔滔不絕。


    鍾逸臉上一直保持著微笑,沒有任何不耐煩,也不見拿捏官架子,心中卻隱隱有些不悅。


    雖說官場迎上欺下已是陳規,但錦衣衛這個部門有著它的特殊性,如果連它的上層架構也隻是一群隻懂逢迎拍馬的投機之徒,以後如何能指望它成為自己手中的尖矛利劍,如臂指使呢?


    含糊敷衍似的應付著眾下僚的逢迎,鍾逸眼睛一瞥,卻見霍單、李旭等一群從東都便跟隨他的老部下靜靜地站在遠處含笑看著他,臉上隻有一片對鍾逸真心恭賀的神情。


    鍾逸心中一暖,麵容露出了真正的笑意。


    霍單這群人才是自己的鐵杆部下,可謂真正的心腹親信,一起經曆了那麽多風浪,讓鍾逸可以完全放心把背後托付的,唯有他們。


    鞏僉事和眾人的恭賀沒完沒了,不知過了多久,眾人才意猶未盡地散去,鍾逸耳邊滔滔不絕的嗡嗡聲才漸漸消失。


    這幫人倒懂規矩,鍾逸故作客氣,邀請眾人進府,但推脫一番後,眾人一邊將禮品放下,嘴上說著心領鍾逸好意,便離去了。


    待他們走時,霍單等人才迎過來,鞏僉事與霍單擦肩而過,兩人互相對視一眼,微微點頭,算作打了招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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