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六一愣,不知紅陽女話中之意,猶豫半晌道:“取欽差狗命?”


    紅陽女輕輕搖頭:“自然不是,否則最後一支響箭射入的就不是他的腹部,而是心口。”


    “這麽大陣仗,費這麽多精力,就連兄弟們的性命都扔進去幾條,難不成就是為了讓狗欽差受傷?”燕六有些不解,他當初從紅陽女哪裏得到的命令隻是埋伏,在他心中這樣的實力是將欽差斬殺於馬下,可未曾想到這竟然不是紅陽女的目的,那她想要的到底是什麽呢?


    紅陽女清冷拒人千裏之外的目光掃向底下眾人,發現他們的神色有同樣的不解,甚至有一些人壓抑著自己的憤怒,努力表現的很平靜,可身子的微微顫抖逃不脫紅陽女的眼睛,她當然清楚怒意來源於何處,死去和受傷的兄弟們與如今活下來的親密無間,情誼深厚,假使為了白蓮教而喪命,他們就算不樂意,也隻能接受,並且在心底裏安慰自己這是崇高的行為。可現在卻完全不同,紅陽女意不在欽差之命,其結果隻是令欽差受傷,那死去的白蓮弟兄性命就顯得太過廉價,他們難免心中不滿。


    “燕六,我且問你,鍾逸死後,事情會如何發展。”紅陽女問道。


    燕六思索片刻:“至少海津城形勢對咱們來說並非先前那般被動,紅陽女你也知道,這位欽差可不是什麽簡單的角色,比起之前幾人,有大才,僅僅幾條命令便斷絕了咱們收取教徒的渠道,這樣的該有多恐怖,所以他死後,咱們的處境一定比現在要好過一點。”


    紅陽女再次望過眾人,發現從他們的臉上看不出另外的想法,看來他們與燕六相同,都隻是一些目光短淺的粗人罷了,她開口道:“不錯,或許短時間內會令教派窘境有所緩解,可之後呢?”紅陽女的笑聲略帶嘲諷意味,她笑道:“等到朝廷反應過來的時候,定會派遣更為危險的官員,他會比如今的欽差更強、更陰險、更為難纏。你們知道欽差一職意味著什麽嗎?他代表著當今皇帝,其職責是代替皇帝巡查各處,見他如同見到皇帝本人,這個官職具有深深的皇家威嚴,可就是這麽一位皇權的代表人竟然在海津城遇刺身亡,在寧家皇帝看來,這就是在挑釁他的統治,世間幾千官員,千萬民眾都可以殺,可欽差不行,勢必會引發朝廷的最為恐怖的怒火,到時候迎接咱們的就並非如今溫和的手段,或許是大軍壓境,或許......是屠城!”


    身為女子,紅陽女卻比一般男人眼光更為獨到與長遠,她所說分毫不差,幾乎完全預料到鍾逸死後的情形,殺一個欽差麵臨的卻是滅頂之災,完全劃不來。


    聽完紅陽女的話,燕六嘴巴大張,整個人都被嚇傻了,他就是一個粗人,哪裏有這些花花腸子,想要殺欽差大部分的原因還是因為眥睚必報的本性,難以想象會引發如此可怕的後果。


    不僅是他,院落中的白蓮教弟兄也陷入了深深的戰栗當中,他們身軀更為顫抖,不過此刻卻將兄弟情誼拋在了腦海,取而代之的是對自己處境的擔憂與差點殺死欽差的後怕......


    燕六大口的呼吸著空氣,汗珠滴答滴答如同雨下,心有餘悸的問道:“狗欽差死後朝廷真會以舉國之力來剿滅咱們?真像紅陽女你所說這般嚴峻?”


    紅陽女斬釘截鐵道:“勢必如此!”


    “那咱們這次是為了什麽?難不成僅僅是讓欽差受傷從而耽擱他接下來對付咱們的進程?若是如此,這些死去的弟兄們......也太無辜了。”燕六是一個實在的人,對待紅陽女忠誠,對兄弟們重情重義,他沒有這麽多花花腸子,不知這句話很可能會令紅陽女在眾兄弟們心中的印象轉壞,基於心中的虧欠,直言道。


    紅陽女麵色不變,在海津城這麽些年大小的場麵她見的太多了,她道:“讓他受傷太輕了,你知道這次的響箭有何不不一樣嗎?”紅陽女這麽問道燕六。


    “不知。”燕六搖頭回道,他向來有一說一,不懂的事情不會裝懂。


    “我令人把響箭浸透在毒藥當中。”


    燕六眼前一亮:“紅陽女的意思是......現如今欽差身中劇毒?”


    “依受傷的時間來看,多半毒已經侵入五髒六腑中了。”


    “可您不知不打算要他的命?”


    “不錯,就算這種狀態,也並非治不了,隻是......海津城中隻有一人能治!”


    燕六瞬間明白過來,他伸出一個大拇指:“不愧是紅陽女!足智多謀堪比當世諸葛!燕六我這個粗人佩服的五體投地!”


    可院落中的兄弟們依舊一頭霧水,他們完全不明白燕六的意思。


    在場的人雖然都是白蓮教中的精銳,也是多年來的老兄弟們,可對紅陽女的身份仍是知之甚少,紅陽女香堂相聚次次以黑紗遮麵,從來沒有人見過她的真正麵目,但從其散發的氣場與婀娜身材來看,絕對也是一位人間少有的尤物。眾人僅知她是白蓮教的紅陽女,除此之外又是怎樣的身份,再不清楚。


    可燕六不同,他是最早一批追隨紅陽女的人,而且他對紅陽女的忠心日月可鑒,整個海津城的白蓮教內,所有人都可以背叛紅陽女,但他不可能,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紅陽女才願意將自己俗世中的身份告知於他。


    紅陽女此計高明就高明在這個地方,可也僅僅寥寥幾位知根知底的人清楚,不過就算不懂,紅陽女也不可能解釋,因為這是屬於她的秘密,在關鍵的時候甚至可以救自己一命,一旦知情的人太多,秘密便不再是秘密,也不可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接下來的事我自有安排,今夜兄弟們都辛苦了,燕六,你給每位兄弟取些銀兩,尤其是為了教派犧牲了弟兄,更要好生善理。”紅陽女能夠將海津城的白蓮教發展壯大,有自己的一套法子,可總歸來說人情味是少不了的,無論何時,人心的極為重要,一旦喪失人心的支持,大勢所去也,若人心所向,大事可成!


    燕六點頭應下:“我定好生安排,不會讓兄弟們寒心的。”


    ......


    與此同時,陳達斌派出的屬下也從錦衣衛指揮使衙門出發了,這二人懷揣重金,為了救治鍾逸而踏上去往郊外的路。


    他們不敢耽擱,騎馬而行,夜半馬嘶聲吵醒了不少正在酣睡的百姓,可全然不管不顧,美夢豈有人命重要,更何況還是朝廷這重臣欽差的命。


    林菀如這位女神醫的住所不可謂不遠,而且更為怪異的還是荒無人煙的郊外,一個女子,住在此處難不成毫不害怕?馬上二人在幾乎坍塌的屋宅群中找尋女神醫的屋子。


    倒也不難,一眾房屋也僅亮著一盞燈,在漆黑的夜中格外顯眼,兩人相互對視,猜測道:“這裏本就沒有多少人住,或許正是這間呢。”


    另一位附和道:“就算不是,也至少能從屋主人口中得知林菀如的宅院。”


    “不錯,獨自一女子住這鬼地方......果真是怪人。”兩人發著牢騷叩響了院門。


    等待片刻,門口有人聲傳來:“什麽人?”


    兩人一震,聽這聲音,分明是一位女子,看來他們來對地方了!


    有了陳達斌出發前的囑咐,他們恭恭敬敬頗有禮儀道:“啟稟林神醫,我二人乃錦衣衛指揮使陳達斌陳帥所派,來此特請神醫救人性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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