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劉三娘坐在另一張桌子，倒了兩碗淡而無味的劣酒，對著鍾逸擺了擺手。</p>
鍾逸也沒多想，坐下後仰頭便幹了碗酒，然後靜靜看著劉三娘。</p>
“那呂方本是武陵山好幾個寨子坐頭一把交椅的，前幾年倒是安穩，誰見了他不是一口一個哥哥的叫著，可親的像蜜的兄弟都會分家，這群本就是因能多吃口飯，多睡一個姑娘而聚在一起的山賊，更不必說，打家劫舍他們幹，勾引鬥角也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銀子拿多拿少的問題，這個寨子就徹底分了家，一個歸呂方，另一個寨子的大哥是叫什麽張秀成的，以前是不成器的秀才，不過說起來，你們文人害人的方式是更加狠毒，一點也不比呂方這樣的粗人差。”</p>
劉三娘說道這裏，恨恨看了兩眼鍾逸，大概是看他一幅文人打扮吧。</p>
緊接著又說道：“你說分家就算了，大不了老死不相往來，可他們偏不，如今就是勢如水火不死不休的狀態。今日就是，呂方姓宋的拜把子兄弟不知怎麽被張秀成抓住了，呂方這才帶人去救，才去五號人，可不就救不了人，隻能殺些剛入寨子的人，不過他們大多都是實在活不下去，想來討口飯吃，這群人能有多大本事。”</p>
劉三娘想必是口渴了，一口氣幹了大半碗酒，也不管什麽女子姿態，伸手擦了擦嘴，一臉不屑的說道：“那提雙斧的，別看他長得跟頭牛似的，你聽他說話，文縐縐的，就知道不是好鳥，一肚子壞水，以往寨子裏興旺，人多勢眾，去了小城裏喝花酒，這些年也不知被他喝高了耍酒瘋，排頭砍殺了幾十上百條的性命，被他糟蹋的黃花閨女何曾少了去？那呂方，別看明麵兒上光明磊落，可就他這一幅任手下隨意殺人、糟蹋女子的樣子，也不是什麽好鳥，背地裏指不定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呢，你別看他救你一條命，為你解次圍，這還不是因為最近多事之秋，剛才一番聊天，不就是詢問你的底子來了，不過你也聰明，回答的滴水不漏，他吃不準你到底什麽家世，又或者是誰派來的人，大抵就這樣不聞不問，做個順水人情啦。而其餘幾位，誰手上沒幾條人命，寨子裏樹了一根杏黃大旗，說要替天行道，可寨子裏的規矩是誰上山，就要在山下殺了人當做投名狀，這算什麽替天行道？”</p>
鍾逸笑道：“那你？”</p>
女子神色平靜，“老娘跟他們一路貨色，能是好人？也就是沒本事殺你，否則你這會兒哪能在這裏舒舒服服喝酒。對了，你姓啥名啥？”</p>
鍾逸答複道：“鍾逸，本事去順德府為家父辦些事第，可不知道這兒這般比兵荒馬亂還烏煙瘴氣，早知道就繞道了。”</p>
她笑道：“是該繞道，這座山啊，就是賊窩，不過呢，也不知說你是幸運還是不幸，正巧碰上這群寨子拚殺，要是之前一團和氣的時候，你們這主仆幾人的幾百來斤可全丟我的砧板之上了，那時候他們可不說這些，來人就搶，見人就殺，可真沒聽說怕過誰呢，就連我這沒見過世麵的女人，也看過幾個眼珠大的夜明珠呢。”</p>
鍾逸納悶問道：“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麽？”</p>
她托著腮幫，無形中將胸脯擱在桌麵上，呈現出兩團晃眼的豐碩，媚眼笑道：“你這才入江湖的雛兒，酒裏沒有蒙汗藥，就不許老娘在碗底抹上一些嗎？”</p>
鍾逸瞪眼道：“你！”</p>
她笑道：“等會兒把你脫光了丟到砧板上，先剁下你的那條小蚯蚓，做下酒菜。你說滋味該是如何？”</p>
旁邊桌子上的仆人還真配合，刹那間，談笑聲也消失了，一個個全都軟癱在了桌子和地上。</p>
鍾逸搖搖墜墜，她愈發開心了。</p>
結果搖了半天，她也沒瞧見這俊逸書生倒下。</p>
直到察覺到眼前年輕公子哥一雙勾人丹鳳眸子眯起，女子噗嗤一聲，笑道：“行了，你也別逗我了，老娘其實沒在你碗底抹藥。”</p>
鍾逸愕然。</p>
其實他本就沒有眩暈的感覺，隻是看到仆人全都倒下，他想著裝些樣子，看看女子到底刷些什麽花樣。</p>
她柔聲道：“他們一柱香的時間也就好了，到時候你就趕快走吧，山賊土匪可不是什麽講信用的人，他們反悔了，你這俊秀皮囊可就真丟我這兒了。”</p>
鍾逸輕輕道：“謝過你了，知道方才你扮惡人，是想幫我脫身，被捅上一刀換活命，不過就是丟了一身家當，怎麽看都是賺的，不過你此刻把我這些兄弟毒倒是為何？”</p>
她笑了笑，沒有言語。</p>
鍾逸是聰明人，其實他本就有所猜測，看她的樣子，就很明白了，大抵是讓自己提個醒，出門在外，前一刻還親如兄弟的人，下一刻就可能反目成仇。</p>
這時候，鍾逸才真正覺得那句刀子嘴豆腐心說的是特別正確。</p>
不過？萍水相逢的人是不是好的有些離譜？</p>
鍾逸低頭喝了口酒。</p>
兩兩無言。</p>
她突然說道：“以往我不是這般菩薩心腸的，隻不過你長得跟我男人有幾分相像而已。”</p>
鍾逸一本正經點頭道：“由此可知你男人是何等的風流倜儻。”</p>
女子嬌笑著潑了一碗酒過來。</p>
到底，所有的善良好意都是緣由的。</p>
鍾逸此刻，不就恍然大悟了嘛。</p>
正如女子所說，另一桌仆人不到一柱香的功夫都醒了。</p>
“一個個憨貨，讓人把你卵蛋割了都不知道。”鍾逸笑罵道，不過眼神中倒是有著些許關切。</p>
五個漢子揉著腦袋，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鍾逸，在主子麵前呈現醜態，是有些丟人。</p>
“行了，差不多該走了。”鍾逸走到栓馬的樹旁將繩子解開。</p>
劉三娘沒有再出聲，背著個身子，隻見一壇子酒隻剩下一半兒了。</p>
各自收拾好隨身物品後都上了官道。</p>
鍾逸已經上了馬，可不知想到了什麽又回到劉三娘所坐的桌子旁，從袖中取出一錠銀子放到桌麵上。</p>
“就當酒水錢了，以後有些眼色，不該搶的別瞎動手，別偷雞不成反把你賠出去了。”</p>
“嗨，我多些什麽嘴，你活的不比誰明白了，三娘，走了。”</p>
劉三娘依舊背著身子，裝酒的碗滿了又空……</p>
鍾逸沒再說什麽，回頭又上了馬。</p>
“啟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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