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顯煩躁的擺擺手。


    “去去去”。


    主管賠笑出去了。


    王顯喝了一杯茶靜一靜心。


    “這戈壁縣的市場是誰家的,遼城龐二爺家?還是湖城的孫老花家?”


    武曲撫掌笑道:“怎麽,你這還打算把人家老底給揪出來剛啊”。


    肖和笑道:“都是做生意的,何必”。


    他還是對這金幣非常感興趣,又接著道:“我看這金幣上的鳳凰圖案從實入虛,出靜入動,虛實相生,動靜相守,這雕刻家師傅對生生不息的宇宙神韻的呈現已經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以前看到說費舍爾說到漢代的畫像藝術真正的主題是不是描繪具體物象,而是借這些物象表現世界生命的無限運動和節奏,那時候還不甚理解,今天看到這金幣上的圖案才徹底的悟到費舍爾這話說的太精辟了”。


    王顯對這些學說一點都不感興趣了。


    “你別光說著鳳凰刻的多精妙了,你能看出是漢代哪個時期的嗎?”


    肖和沉思道:“在漢文化中,鳳凰是代表祥瑞安寧的氣象,五帝之祖黃帝戰敗蚩尤,盼望鳳凰到來,黃帝的仁德之風召來了鳳凰,‘五彩備舉,鳴動八風,氣應時雨’,《尚書·益稷》中又說‘《蕭韶》九成,鳳皇來儀’所以鳳皇不僅是尊貴的神鳥,它還是司樂的神鳥,所以有‘聽鳳凰之鳴,以別十二律''”。


    “但是漢代的皇帝沒有聽說有哪個後宮之妃特別擅長音律的,一般的女子是用不起這樣的金幣,隻有一種可能是漢帝轉為一女子所特製的金幣,很有可能是陪葬品”。


    王顯激動道:“然後呢?”


    “《莊子》裏說鳳凰是一個氣質高潔,決然不與俗濁沾染的形象,所有有‘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所以這陪葬的墓穴裏應該是有梧桐樹和泉眼的,但是在地下怎麽會有梧桐樹能存活生存?”


    “而且這段話是說莊子很鄙棄回施之徒汲汲以求世俗名利,可是這裏的鳳凰卻是用最世俗的黃金上雕刻而成的,這真是矛盾的感情,就像是非要侮辱那陪葬的墓主似的。”


    “在《韓詩外傳》裏‘止帝東園,集帝梧桐,食帝竹實,沒身下去’這又說到了皇帝的仰慕卑微,可以‘沒身下去’的女子又怎會是普通人”。


    “《詩經·卷阿》描述周成王出遊,其中一段專門描寫鳳凰的風儀:‘鳳凰鳴矣,於彼高岡。梧桐生矣,於彼朝陽。菶菶萋萋,雍雍喈喈。’”


    “這段詩經就能想見鳳凰的高潔姿態”。


    “菶菶萋萋,形容梧桐枝挺葉茂的景象;雍雍喈喈,形容鳳凰鳴聲和諧悅耳。在高岡之上,梧桐樹朝陽而生,百鳥之王鳳凰棲於梧桐高枝,逸然鳴唱,天高地迥,氣貫蒼穹。”


    隨著肖和的敘說,那正在展示的金幣上的鳳凰仿佛展翅從金幣上飛出來一般。


    眾人耳中仿佛聽到了那雍雍喈喈之聲。


    仿佛看到了超然出世而又生機盎然的圖景。


    梧桐陽光與喈鳴音樂、大美與永生的神鳥、生性高潔與本質純樸的精華薈萃。


    肖和的聲音止住,幾人都從那幻境的場景中回過神來。


    剛才他們仿佛真的看到了金幣上的鳳凰展翅高翔伴隨著陣陣的喈鳴聲。


    像是肖和說的話,和那金幣產生了共鳴一般。


    就是肖和自己現在也是一身的雞皮疙瘩。


    半響都沒有聲音。


    接著道:“如果這金幣真的是陪葬品,這個墓穴的主人的墓葬肯定是在一處靈秀地茂之處”。


    “這樣的墓穴很難找,因為如果是大將或者是公主皇帝之陵寢的話,還有跡可尋,可是從這金幣上看,這墓葬主人身份定是很尷尬和矛盾,尊貴,尊貴到高潔性靈的鳳凰化身,不尊,是因為這陪葬品似乎帶著皇帝對她的矛盾和羞辱之意”。


    王顯是給快刀戰亂麻之人。


    “不管那其他的,先把這金幣拍到再說”。


    開玩笑道:“你這麽一說,硬是說成我仿佛買不起的樣子”。


    抬手就舉出五百五十萬的價格。


    這個價格高於五百萬,通報整個市場。


    在戈壁縣這個小黑市裏,簡直是震動了各個樓層。


    其他的樓層的客人都想知道究竟是什麽展品。


    他們隻是聽到房間裏通報出來的整個樓層能聽到的震爆價格。


    都紛紛的喚服務生,問是哪個樓層的,什麽拍品。


    對付這些普通的客人,起碼是沒有王顯這麽消費水平的客人。


    服務生門都是冷淡的說了句:“客人隱私保密”。


    讓人暗暗驚歎,這小破市是不是被誰給收購過去了。


    蘇茉在把那幾塊金幣擺上去後,過了一會聽到兩百萬的起拍價格後就開始有點後悔了。


    因為她漸漸回憶起以前在家族典籍上看過的一個傳說。


    那傳說是說漢文帝曾經心悅一個傳說是鳳凰轉世的司樂女子,但是女子隻是專心奏樂,對皇帝並無特別感覺。


    後來漢文帝惱怒,遂棄之不理。


    《莊子》裏說的鳳凰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她到縣城和在鄉下的時候,總是會不經意看到梧桐樹。


    這些都是暗示。


    她肯定是在哪裏和這金幣的主人有過交集。


    泉。


    那天早晨,到家院子後麵的那片被高高的蘆葦穗梢遮擋住的地方。


    赫然出現在蘇茉的腦海中。


    怪不得那裏的山泉水裏會遊出七彩的魚來。


    那時她見之有異,不敢輕易妄動。


    現在想,如果下麵是那一處地脈靈氣的墓穴所在,倒是可以理解了。


    蘇茉又趕緊在心裏估算了下依照漢代墓葬的規模,和那傳說女子的地位,那墓葬的大小方位。


    自家堪堪的落在了鳳尾上,並沒有枕在人家墓穴上麵。


    讓蘇茉稍稍的鬆口氣。


    可是想著自己父親這遲遲不開的運氣。


    鳳凰是與火為貴,卻伴泉而眠,不求富貴但求安穩度日,這是要讓自己家人與她做守陵人?


    這可不行。


    想想父親的抱負,現在似乎也消失了。


    這些很有可能都是原因。


    更讓人想哭的是,自己現在拿著她的陪葬品在拍賣。


    從黃鼠狼洞穴裏找回陪葬品。


    送回去為恩。


    正好解了這守陵人的緣分。


    以後父親的運勢應該就無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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