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繼續探索。


    在大糧倉後邊的賬台通道中,除了酒窖和庫房以外,還有一條通向格裏芬莊園下水道係統的路。


    齊寂打著手電,指揮文雀查明情況,再讓小騎士往前方探索。確定沒有陷阱之類的危險之後,再讓隊員們逐個魚貫而下。


    踏進下水道係統時,眾人抱成一團,在派大星的掩護下慢慢前進。


    這個時候,章魚哥像個導遊一樣,開始絮絮叨叨。


    “它很像意大利的馬克西姆下水道,是古羅馬時期的工程風格。”


    齊寂驚訝:“你知道?你明白?你懂了?”


    “你們這些沒什麽課外愛好的鋼鐵直男當然不懂啦。”章魚哥這個精致boy嬉笑道:“我喜歡藝術,藝術也包括建築的美術設計和城市的布局規劃,特別是意大利這種藝術之都,想忘都忘不掉。”


    “哇,你是人形自走文庫嗎?”海綿寶寶精神一振。


    “有啥用呀?天天去圖書館泡著,能把到妹嗎?”派大星嘀咕著。


    “嘁……”章魚哥不屑:“你們這些傻大憨粗怎麽會懂藝術呢?”


    齊寂抓住重點問:“你熟悉這裏的地形?你懂下水道的設計?”


    章魚哥答道:“是的。”


    派大星讓出位置:“那你來帶路。”


    齊寂又問:“魚哥哥!是不是還有什麽厲害的說法?”


    章魚哥換到隊伍前列,一下子探索的速度變快不少。又聽他說:“沒什麽厲害不厲害的,你們要是稍微了解一下濕地環境的排水係統,讀過伊特魯裏亞工匠的手藝繪本和一點風水星相學就明白了,下水道是一座城市的呼吸機,富人往裏邊扔垃圾,窮人在裏邊撿寶貝,它的故事可多了。讀書的事情,有什麽厲害的?”


    “牛逼!”齊寂給章魚哥點讚,心中暗想,在隊伍裏有這麽一位文庫型選手真是太好了,又和小夥伴們說:“你們都聽到了?給你們魚哥哥點煙!我們進了下水道,就和盲人摸象一樣找不著方向,有了魚哥哥,回這個大糞坑就和回家一樣。”


    “嘖……”章魚哥有嫌棄的意思,嚼著碎嘴:“奇跡哥你嘴巴子能不能放幹淨點兒。”


    齊寂是死性不改:“我們現在到哪兒了?魚哥哥?是主臥還是客廳?”


    “從格裏芬莊園鄉鎮的街道布局來看。”章魚哥帶著隊伍往右轉,跳過肮髒的排汙水道:“要去【小樹莓診所】,得往這條路走。”


    派大星疑惑:“你怎麽知道呀?”


    章魚哥:“以你【騎士】職業的智商我很難跟你解釋。”


    齊寂:“那還是解釋給我聽吧。我是牧師,以後精神力和魔力都挺高的。”


    蟹老板:“哈哈哈哈哈哈哈!”


    海綿寶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派大星學著齊寂那嘴陰陽怪氣的腔調:“魚哥哥你還是給我解釋解釋吧。我們裏邊就屬你最有文化,跟我們來紅區開荒,是委屈你了哦!哭唧唧哦!”


    “行吧,你們不嫌我囉嗦就好。”章魚哥放慢了腳步——


    ——他讓幾個兄弟小心翼翼地繞開排氣窗,繞開沼池的泄壓管道閥門,避過一個個肉眼不可見的陷阱。


    章魚哥接著說:“播音員也說了,下一幕的主要場景是診所,肯定還有病房和醫院,這種地方一般窮困的農民住不起,最好建在富人區,這鎮子上誰最有錢?”


    派大星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的智商,立馬答道:“當然是巴耶力爵爺!”


    章魚哥又問:“巴耶力爵爺住哪兒?”


    派大星:“住在山頂上,懸崖邊,古堡裏。”


    “沒錯。”章魚哥詳細解釋道:“醫療設施會產生很多帶著病菌的垃圾,還有化工品性質的試劑藥瓶。這些玩意兒絕對不能跟著農家肥一塊撈進田地裏,肯定是排進大海。”


    派大星:“那不是汙染環境嘛?”


    章魚哥:“你看糧倉裏有鹹魚幹麽?這地方的農民不捕魚,誰在乎呢?”


    派大星:“對哦!你可真細心!”


    “嘁……”章魚哥不屑道:“那是當然,我和你們這些隻會揮刀猛砍的莽夫完全不是一類人。要注重細節,明白嗎?細節!”


    繞過七八個岔路口,還是看不見出口。


    派大星急不可耐地問:“是不是走錯了?你怎麽知道診所在哪兒?”


    章魚哥提示道:“沒錯,我們總共上了八次樓梯,地勢一直走高,而且你不會看風向嗎?這種古代的下水道係統可不會做濾網和活性炭來過濾廢水,排汙口都是開放式的。”


    “哦!對哦!”


    派大星仔細一琢磨,是這麽個道理,再看係統指示器上的風向。


    在齊寂的手電筒光源下,從前方湧來不少蠅蟲,角色移動時腳步濺起的揚塵也跟著風向往身後吹去。這些都是海風拂麵的細節。


    齊寂煞有介事:“我就說!魚哥哥回下水道和回家一樣!你們聽聽,我沒說錯吧?”


    海綿寶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蟹老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聽到這種誇獎我是一點都開心不起來呀……”章魚哥朝著奇跡牧使用【鄙視】表情,又說:“風的流速越來越快,應該快到了。別掰扯了。”


    齊寂恢複如常:“警戒。”


    小騎士和遊俠換位,站在隊伍最前列,腦袋上的【怠工警報器】亮起紅光。


    過了一分鍾不到,下水道側方留有一條鐵梯,而通路的盡頭,分作三條溝壑與排汙管道組合而成的出水口。


    從溝渠裏的針管和破碎的藥瓶垃圾來看,一切真如章魚哥所說,【小樹莓診所】就在他們頭頂。


    在之前的遊戲過程中,越是靠近區域首領,周邊地區也會出現對應的守衛爪牙。


    齊寂用遊戲角色的步幅來測算距離。


    他心想,從糧倉的出發,走到這裏差不多有八百來米的距離。


    他們沒有遇上任何敵人,是設計師的仁慈嗎?


    整段道路中,隻有肉眼可見的十來個陷阱,連一隻老鼠都沒有。


    在章魚哥的指引下,播音員也不會主動跳出來給他們指路,這點沒什麽好奇怪的。


    不過齊寂是越想越不對勁,按照以往的遊戲經驗來說,這段地形實在是太……


    ……太適合設伏了。


    太適合當做戰鬥場景了。


    是的,他就是這麽想的,從走道的寬窄,排汙渠和大糞坑兩側的距離,還有一個個陷阱的安置位置來看。


    這條下水道非常適合安排幾場遭遇戰。


    拋開別的玄學或者直覺,齊寂朝章魚哥發問:“魚哥哥?我覺得……不太對。”


    章魚哥已經學會了搶答:“我也這麽覺得!外邊下著瓢潑大雨,我們在花雨大道看見不少老鼠,它們會跟著排水係統進入下水道,現在別說耗子了,我連耗子屎都找不著。”


    隊友們沉默不語,等著章魚哥給出答案。


    “我想,我們要快點離開這個地方。”章魚哥已經攀上鐵梯,他往來時路遠眺,角色也跟著伸長了脖子,要看個明白:“在下水道裏肯定藏著什麽怪物,小老鼠們通過一條條岔路跑去的各個危險的民居,也不肯留在這個溫暖的地窖裏。證明有掠食者藏在下水道某處,它是比老鼠危險得多的東西。”


    齊寂就自己的遊戲理解補充說明:“我們到大糧倉裏和奎特作戰,隻有身後的糧倉大門強製關上了,但是我們本來可以通過賬台的甬道往下水道走,我想這是另一種擊敗奎特管家的方式。”


    蟹老板緊緊跟了上去,角色的腦袋頂著章魚哥的屁股,急不可耐地催促著:“快快快!快快快!”


    章魚哥:“別著急,我掀下水道井蓋不要時間的啊?”


    齊寂又說:“這條路差不多八百多米,如果我們步調一致,提高警惕,老奎特很難在暗處偷襲,還有不少岔路口能夠躲避他的獵槍。”


    “對,好像是這麽個道理哦!”海綿寶寶恍然大悟:“原來剛才那個boss不用正麵硬鋼的啊?哇!我們可真牛逼啊!”


    這條八百多米的通路,是關卡設計師留給玩家們的另一條生路,就算裝備和技術不及格,也能用陷阱來對付老奎特。


    派大星興奮地問道:“我能再打一次嗎?”


    “下回再說吧。”齊寂指正:“有空你可以試試單通,有了裝備支持,二階的星界節點其實沒那麽難。”


    就在此時,就在此刻。


    在章魚哥把下水道井蓋掀開的一瞬間。從通路深處傳出一聲聲怪異的嘶吼。


    播音員這個“壓力怪”又來給玩家們添亂了。


    【聽到了嗎?】


    【你感覺到了?】


    【它是個無辜無助的孩子。】


    【但孩子也是最殘忍,最冷漠的。】


    像是角色扮演遊戲中的“守密人”,隻會給玩家一點點指引,一點點提示。


    【它渴望回到母親身邊,回到溫暖又安全的搖籃裏。】


    蟹老板大喊:“快他媽的逃!”


    章魚哥往井蓋外邊看了一眼,雨還沒停,角色立馬患上了【低溫症】。


    “要出去嗎?就現在?齊寂?”


    【帕奇醫生用毒藥和水銀把它養大,它是惡魔的孩兒。】


    眼看通道盡頭湧來一團洪流。


    蟹老板驚恐地大喊著:“你擱這給我整陰間活呢?趕緊的!麻溜給我滾出去,別堵路了姐姐!你怎麽和娘們兒一樣?我不想淹死在下水道裏啊!”


    齊寂應道:“先出去。”


    【它的名字叫做——蠅王子嗣。】


    甬道深處,又傳來一聲怪異的嘶鳴。


    小隊成員從下水道逐個爬出,站上街頭。


    蟹老板像是驚魂未定,離下水道井口遠遠的,抱著小旺財躲到一邊。


    隻有章魚哥還是好奇寶寶的模樣,蹲在井口往下看,想看得清楚些,看清播音員口中那個【蠅王子嗣】到底長的什麽模樣。


    陰森森的古堡之下,矗立著一座木質三層建築。大招牌已經掉了漆,門口的假人朝玩家們招手,像是在攬客。


    大招牌上寫著——小樹莓診所。


    漆黑的木門上,握把滿是鏽跡。


    天上閃過一道刺眼的雷霆,一切都像是恐怖片剛剛開演的樣子。


    【去小樹莓診所看看,找帕奇醫生談談心,最好拿到巴耶力古堡的大門鑰匙。】


    【哦對了!】


    【他最近心情不太好——】


    【——因為他的妻子剛剛離世。】


    “呱——”


    從下水道井蓋猛然撲出一條粉嫩的長舌,嚇得章魚哥整個人都跟著一顫,差點把耳機甩出去。


    海綿寶寶:“臥槽?”


    章魚哥的遊戲角色在刹那間退到診所的屋簷下,腿腳一下子靈活了不少。


    派大星看清了:“好像是隻呱!”


    蟹老板跟著說:“應該是蛤蟆。”


    “還蛤蟆呢?!蛤蟆不是吃蒼蠅的嗎?怎麽播音員喊它叫【蠅王子嗣】呀?”海綿寶寶像是被嚇著了。


    齊寂開著玩笑:“可能它是個大孝子。”


    章魚哥終於冷靜下來,啟動腦內小百科,在文庫中搜索著正確答案。


    “蠅王是惡魔的代稱,在腓尼基人的神話裏,含義為‘天上的主人’、‘疾病的根源’。也叫它糞丘之王,蒼蠅之王。西方曾經爆發過黑死病,你們聽說過嗎?”


    齊寂:“你說的是現實裏的瘟疫?”


    “是的,這場瘟疫在當時被教士稱為【蠅王之息】,說的就是這位大惡魔往人間吐了一口氣,帶來了可怕的瘟疫。”章魚哥說回正事:“不提那些什麽傳說了!我們先進診所吧!”


    齊寂:“你不怕鬼了?”


    章魚哥:“不怕!”


    蟹老板:“我也不怕了!”


    派大星:“我的內心充滿了勇氣!”


    海綿寶寶:“為啥啊?哎你們變得那麽快嗎?”


    要問為啥?


    派大星率先推開診所大門,把內心想法坦誠相告,語氣比得北鬥神拳的男主角那般正直果斷,“比起幽靈什麽的,我更怕沾著屎的癩蛤蟆。”


    蟹老板緊跟其後。


    章魚哥也跟了進去。


    比起進入星界節點時的戰戰兢兢,這三位慫逼已經脫胎換骨。


    海綿寶寶感歎著世事無常,時間過得真快啊。


    “你們都成長了,當初在大墓園外邊,齊寂把嗓子喊啞了都喊不動你們幾個慫逼,現在看來,還是用屎對付你們比較管用。”


    齊寂也是如此,他和海綿寶寶用舉例說明的方式,舉出唯一無二的絕招。


    “當你拿著廁所裏的拖把,把它當做一杆方天畫戟,揮舞出去——


    ——你就是此世無敵,天下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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