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清晨,賀一鳴在葉修的陪同下,去了地下城的核心區域,見到了正在這裏坐鎮的林慧。林慧現在是負責整個地下城運作的核心人物。


    她的父親於不久前戰死在了抵抗前線,她也就成為了整個西北軍團的最高指揮官。遵從她父親留下的遺願,林慧將所有西北軍團的人都帶進了這座地下城裏,和賀一鳴的人合並在了一起。


    “父親生前對我說,這個世界需要一個英雄。他覺得你就是那個英雄,而我的能力並不能拯救這個世界,所以,他希望我來協助你。”林慧將她父親臨死前傳來的一段影像播放給了賀一鳴觀看。


    空間立體投影儀上,很快出現了一名麵容剛毅的老軍人。他依靠著一處壕溝,渾身上下血跡斑斑。天空上有數不清的戰艦在相互絞殺著。地麵上炮火熊熊,不時有衝天而起的氣浪出現在畫麵上。


    這是一處正在酣戰的戰場。老軍人身邊有十幾個人在保護著他,還有一名醫護兵正在替他進行包紮。他推開了醫護兵,在身邊士兵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他挺直了腰板,抬頭瞧著麵前。賀一鳴突然覺得這個人似乎就是在瞧著他。他的目光仿佛跨越了時間和空間的距離,從正在激戰的戰場上穿越到了賀一鳴的身上。


    “今天看來我是要戰死在這個地方了。”老軍人麵對著賀一鳴淡淡笑了起來。他的笑容淡定從容,沒有一絲麵對死亡時的恐懼和畏縮,“如果,你能看到我這段話,那請你一定要聽好。”他話似乎就像是在對賀一鳴說的。


    賀一鳴感覺十分奇怪,他側頭瞧了一眼林慧。林慧點了點頭,說:“還記得你曾經在空間站裏不顧性命的戰鬥嗎?我的父親,當時曾經對你喊過話,他讓你快走。你說,你留下替他們斷後,讓他們先走。還記得那件事情嗎?”


    賀一鳴一下子就愣住了。這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那個時候,他剛剛從長眠中蘇醒過來,恰逢避難的空間站遭到襲擊,為了救人,他奮起抗爭,幾乎是用命在守護著逃難的人群。


    那個時候,確實有一個人對他喊:兄弟快走!


    想到這裏,那個聲音突然間就再次出現在了他的耳邊。是啊,那個聲音和今天聽到的這個老軍人的聲音何其相似。


    怎麽會是他?賀一鳴感覺意外極了。


    應該說是太意外了。因為完全想不到。


    “那個時候他是去接人的。因為是私事,所以他沒有帶太多人。但人沒接到,卻剛好遇到了那件事。當時他感覺已經沒有生還的希望了,沒想到,突然間出了一個你。從那之後,他一直想要找到你,但每次都隻能聽到你的消息,找不到你的人。”林慧開始緩緩講述了起來。


    這個時候,3d投影的鏡頭還在繼續。


    老軍人目光深邃地瞧著賀一鳴的方向,緩緩講述起了之前的那段遭遇,他所說的內容和林慧剛剛說的如出一轍。


    賀一鳴不禁感慨萬分。雖然他之前和林慧達成了合作協議,但畢竟心裏總還是有些疑惑的,因為這合作來得太過容易了。太容易達成的事情,往往令人懷疑。


    賀一鳴也不例外。而且是更甚一些。他心裏總是有一種不太確定的感覺。現在聽了林慧父女的話,他才明白了過來。原來,這一切都是源於當初他義無反顧地救人。


    這世上的事情果然是環環相扣。誰也猜不到你現在所做的事情將來會有多麽深遠的影響。沒有人能猜到,也沒有人能預料到,當初的奮不顧身竟然換來了一個堅定的支持者。


    老軍人緩緩地訴說完畢了當初在空間站的遭遇以及之後的事情。“我後來派人出去找了你很久。但一直都沒能見到你。不過,總是能聽到一些你的事情。你很不錯。真的很不錯。”他喃喃地說著,猛地劇烈咳嗽了起來。


    咳了幾聲之後,他側頭吐出了一大口鮮血。殷紅的血跡,染得地麵都刺目了起來。老軍人接過身邊的人遞來的布片,擦了擦嘴角。


    抬頭看了看遠處,他搖頭苦笑了一下。


    “戰事不利,內部又勾心鬥角。我們的路還很艱難。今天,我是走不出去了。我希望你能看到我留下的這段話。我的女兒林慧會接掌整個西北軍團,她會協助你做你要做的事情。我相信你,賀一鳴。你的身上有我們軍人的魂在。這是現在很多人沒有的東西。別辜負了我這個老頭子…”他的話剛剛說到這裏,遠處突然就傳來了劇烈的喊殺聲。


    老軍人抬頭瞧著遠處,臉色變得蒼白了起來。他沒有再說話,而是默默拔出了配槍。他身邊的戰士們也都默默地拿起了武器。


    “永別了!”最後的那一刻,老軍人側頭再次瞧了一眼鏡頭。他的眼裏有許多許多複雜的情緒。那一瞬間,有留戀,有不舍,有哀傷,有痛楚,但很快,他就側過了頭。


    側過頭的那一瞬間,賀一鳴瞧見他眼裏閃過的決絕神色。槍聲猛地響起,戰鬥幾乎是在下一秒鍾就打響了。


    破碎的身體好像紙片一樣在鏡頭前飛舞。數不清的火線從鏡頭前飛過。剛剛還站立在鏡頭前的幾名戰士眨眼間就成了漫天的血霧。鏡頭也在那一瞬間倒向了地上。


    鏡頭翻滾著,在落地的那一刻,恰好朝向著老軍人的背影。數不清的蜥蜴人、蟑螂人,以及更多的物種出現在了鏡頭前。


    老軍人屹立在天地之間,但也僅僅隻有幾秒鍾的時間而已。下一刻,他就被蜂擁而來的外星人軍團吞沒了。


    “不!”賀一鳴嘶吼了一聲,衝了過去,伸手急抓。


    但他能抓住的僅僅隻有虛無的影像。


    他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雙手無力地杵著地麵,頭顱低垂,身子一顫一顫地抖動著。


    這一刻,堅強如賀一鳴,也悲傷得無法自控了。


    這一戰,西北集團軍傷亡慘重。最高指揮官更是戰死沙場。但他們的勇敢抵擋住了緊逼的外星殖民者,將敵人阻擊在了秦嶺一線以東的地區,給其他幾路反抗軍提供了充足的撤離時間。


    因為遭受到了內部滲透,多路反抗軍都遭受了難以估量的損失,總部基地也險些被人端了。不得已之下,反抗軍開始了全線撤退。原本的平衡在這個時候悄悄地被打破了。局勢越發嚴峻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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