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月家與皇室互不信任,但為了利益,卻又不得綁在一起,不得不是維護雙方之間的平衡。


    皇家雖勢大,卻沒有對月家趕盡殺絕,始終給月家留一線生機。


    月家雖有錢,卻一直謹小慎微,不敢越界,就怕打破平衡,落的個魚死網破的下場。


    這百年,月家人為了不被皇室拋棄,努力表現自己的實力,把生意做的遍布天下,好讓自己不可取代。


    月家人也確實做到了,近百年來,皇室也找不到一個,可以取代月家的人。


    但是,月家人表現得越是能幹,越是厲害,越是不可取代,皇室就越是無法信任月家。


    可問題又來了,月家要是可以被取代,皇室早就舍了月家,棄了月家。


    月家與皇室共存百年,但月家與皇室之間的矛盾一直都在,並沒有因為共存百年、合作百年就淡化,甚至因為近百年綁在一起,利益、羈絆越來越深,月家與皇室之間的矛盾越演越劇,甚至到了彼此都無法共存的地步……


    月家是皇上心中的一根刺,一根長在肉裏,與血肉連在一起的刺。不拔,每每想起都隱隱作痛,拔之則會傷筋動骨,但……


    刺就是刺,哪怕長在骨血裏,與血肉粘連在一起,那也不是血肉。長的越久,紮得越深,傷害也就越大,哪怕是傷筋動骨,該拔也得拔除。


    月家要是一直不變,繼續隱在暗處為皇室斂財,皇室與月家的矛盾,便永遠解不開。且,隨著月家勢力越來越大,皇室對月家的猜忌也會越來越深。


    月家已無路可走,唯有置之死地,方可後生。


    月寧安看明白了,所以她毫不顧忌的,把月家幾代家主積攢的人力、物力、財力,全部散了出來,半點不避諱讓皇上知道,月家藏在手中的底牌。


    甚至,月寧安一手打造了一個,皇上根本不可能,允許月寧安握在手中的月家票號。


    月寧安在用她的方式,跟皇室做個了斷!


    以一種決烈的、不給自己退路的方式,與皇室做了斷。


    這是月寧安的選擇,就像她選擇去北遼,去跟過往的月家做了斷一樣。


    事到如今,已容不得月寧安回頭。


    事到如今,也不是皇上容不下月寧安,月寧安也無法再繼續為皇上效命。


    至於皇上?


    陸大將軍暗自歎了口氣。


    他試探過了。


    皇上對月寧安的成見,對月家的成見,如同高山大海,移不平,填不滿。


    哪怕他指出,皇上處事不公,對月家刻薄寡恩,皇上也不認為自己有錯,甚至還覺得自己做的不夠,對月家的打壓不夠,對月家的控製不夠。


    事已至此,根本不可能逆轉。


    陸大將軍深深地看了皇上一眼,起身,拍了拍皺起來的衣袖:“就這樣吧,等事了後……希望你,不會後悔!”


    是他天真了,以為憑借他與皇上的交情,能說服皇上,卻忘了……


    皇上不僅僅是表兄,還是皇上。


    不,應該先是皇上,其次才是他的表兄。


    月寧安是對的。


    皇上對任何人都寬容,但對月家,對她隻有苛刻。


    皇上與月家,與她之間的矛盾,不可調和。


    月寧安想要放手一博,作為她的男人,他隻需要站在她身後,給她做依靠就行了。


    “朕沒有什麽可後悔的,”皇上也站了起來,動作有些慢,但還是站起來了,站得筆直:“藏鋒,朕希望你記住自己的身份,別受兒女私情影響,好好準備,為大周一戰!”


    “陛下放心,臣不會忘記自己的身份。”陸大將軍轉身,向皇上行了一個大禮,不等皇上叫起,又朝皇上作一揖:“臣還有一事,要向陛下稟報。”


    陸大將軍一舉一動,都透著臣子對君王的敬重,當然也有疏離。


    此時,站在皇上的麵前的,不再是與皇上一起長大的兄弟,而是大周的樞密使陸藏鋒。


    “藏……”皇上嘴唇微動,眼中閃過一抹黯然,但那個字卻沒有念出來。


    他閉了閉眼,掩去眼中的黯然與淚光,將握成拳的手背在身後,冷著臉道:“準奏!”


    孤家寡人是天子。


    這是父皇臨死之前告訴他的話,他一直都記著,也時刻準備著迎接這一刻的到來。


    現在,來了,他雖痛卻不悔。


    他是君王,他要為江山社稷著想。


    “焰皇叔時日無多,明月山莊當初便是為焰皇叔所建,臣肯請皇上,準焰皇叔出宮,在明月山莊度過最後時光。”


    “宮中有太醫,焰皇叔在宮中更合適。”皇上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陛下,月寧安遠在北遼,她回不來,她見不到焰皇叔最後一麵,便是焰皇叔手上還握著什麽,也沒有機會留給月寧安。”陸大將軍一點麵子也不給,直接將皇上的那層遮羞布扯下來:“整個明月山莊,除了一個徐叔外,其餘盡皆是陛下您的人,陛下你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陸!藏!鋒!”哪怕沒有外人,皇上還是氣得變了臉。


    “陛下,有些事……不是無人說,就不存在的。”焰皇叔為大周鞠躬盡瘁,立下無數功勞,可最後卻連一點自由也沒有。


    外人或許不清楚內清,隻當皇上孝順,焰皇叔自己樂意在宮中休養。


    可這事,也隻能騙騙不知情的人,他們自己人,誰不知是怎麽一回事。


    “你今天,是非要跟朕對著來嗎?”皇上氣得直抽氣,本就青紫的臉更加的扭曲猙獰。。


    “肯請陛下準許。”陸大將軍一撩衣袍,跪在地上:“臣沒有別的意圖,隻希望焰皇叔最後一段時光,能在他喜歡的地方度過。陛下要是不放心,可以派心腹一同前往明月山莊。”


    焰皇叔在宮中生活了數十年,卻無一天是快樂的,也無一天是幸福的。


    焰皇叔在宮的那些年,每一天都飽受欺辱。


    焰皇叔有多厭惡這座皇宮,旁人不知道,他們這幾個為人子侄的還不清楚嗎?


    明知焰皇叔沒多少時日可活,還死死地把焰皇叔,扣在他最厭惡的皇宮。皇上此舉,別說焰皇叔,就是他也覺得寒心。


    不為月寧安,他也會開口,求皇上讓焰皇叔出宮。


    功臣,不該被薄待。


    皇上冷冷地看著陸大將軍:“朕要是,還是不準呢?”


    “臣會等到皇上準許為止。”陸大將軍跪得筆直,他沒有說什麽威脅的話,但他用實際行動告訴皇上,皇上要是不準,他便會一直跪在這裏,跪到皇上同意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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