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遼人從來沒有不把大周人放在眼裏,自然不會眼睜睜地任由陸二離去,他們正要去追,身後傳來一道蒼老卻不失霸道的聲音:“回來!”


    “大帥!”北遼的士兵立刻轉身,單膝跪在來人麵前,以示尊敬。


    來人正是北遼老將申虎。


    申虎又矮又壯,兩臂和胸前的肌肉鼓起,看上去像是兩個大瘤子掛在身上。


    他留著北遼人傳統的髡發,頭頂正上方沒有頭發,隻有兩側留有長發,垂於耳側。


    他的臉上滿是褶子,像是幹枯的老樹皮。一雙眼睛像是牛眼,眼珠子往外凸起,眼睛白的地方比黑的多,看上去異常醜陋。


    可就是這麽一個醜陋不堪的男人,卻握有北遼三分之一的兵馬,在十年前更是北遼的天下兵馬大元帥。


    “送大皇子回營。”申虎已知耶律戎臻擅自做主,把他換下來降為副帥的事,他對耶律戎臻沒有好感,耶律戎臻吃虧,他也不會給耶律戎臻出頭。


    “大帥,大……”耶律戎臻的侍衛不服,剛開口,申虎就凶狠地瞪了他們一眼,以不容拒絕之姿下令道:“所有的事,都等大比結束後再說,明白嗎?”


    “是,大帥!”所有人,包括耶律戎臻的護衛,齊齊跪在了申虎麵前,低下頭,以示臣服。


    陸藏鋒坐在馬背上,遠遠地看著與十年前相比,明顯老了卻依舊精壯的申虎,握著韁繩的手青筋暴起,手中的韁繩漸漸變成了深紅色……


    隻要看到這個人,他就抑製不住想要殺人的衝動。


    申虎似有所察覺,在陸藏鋒看著他的同時,他也朝陸藏鋒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


    陸藏鋒前方有雜草遮掩,申虎沒有看到陸藏鋒的身影,卻朝陸藏鋒所在方向,比了一個手劃過脖子的動作。


    顯然,即使沒有看到,申虎也發現了陸藏鋒的存在。


    陸藏鋒沒有被申虎激怒,他握韁繩的手緩緩鬆開,平靜地看著申虎所在方向,直到天色漸黑,什麽也看不到了,才打馬離去……


    陸藏鋒一走,申虎就發現了。


    陸藏鋒的存在感並不強,但申虎對殺氣太敏銳,陸藏鋒又太想殺他,陸藏鋒一出現,申虎就能發現。


    陸藏鋒一走,申虎緊繃地身體也放鬆下來,他朝陸藏鋒所在的方向吐了口口水:“小狼崽子,爪子還沒硬,就敢在老虎頭上動土。我倒要看看,這一次還有沒有,願意為你賣身的公主出來救你。”


    ……


    陸藏鋒調轉馬頭,策馬狂奔,卻沒有任何方向,隻任由馬飛速往前跑。


    疾風打在臉上,如同刀刃,刮的臉頰生痛,陸藏鋒卻像是沒有知覺一樣,仍舊不曾減速。


    一路狂奔,直到午夜子時,馬跑累了,陸藏鋒才停下來。


    下了馬,陸藏鋒徒步前行,這一次他的目標很明確……


    半個時辰後,他來到了明月山莊。


    沒有驚動任何人,陸藏鋒悄無聲息地越過高牆,來到梨花林,挑了一棵最大的樹,從樹下挖出兩壇梨花白。


    明月山莊的梨花林人人都知,卻沒有人知道,這一片梨花樹下都埋著梨花白。


    這些酒不是旁人埋的,正是陸藏鋒與趙啟安埋的。


    那時他們還年少,腦子裏總有許多稀奇的想法,在梨花樹埋梨花白,就是趙啟安的靈光一現。


    那時,陸藏鋒隻覺得幼稚,但趙啟安卻興致勃勃,他拗不過趙啟安,陪著趙啟安悄悄地挖了大半個月的坑,把宮裏的梨花白偷出來,全埋在了梨花樹下。


    為此,先皇還揍了皇上一頓。


    當時,趙啟安是以皇上的名義,從宮裏把酒運出來的。


    現在,這酒倒是便宜他了。


    陸藏鋒拎著兩壇酒,熟門熟路的來到月寧安住的院子,敲響了月寧安的門:“月寧安,本將軍來找你要報酬。”


    話落,陸藏鋒後退一步,並十分有風度的背過身,給月寧安起身穿衣服的時間。


    “陸……大將軍?”月寧安睡得正香,突然被敲門聲驚醒,還來不及喊人,就聽到了陸藏鋒的聲音。


    “嗯,出來!”陸藏鋒應了一聲,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月寧安聽到,又不會驚動其他人。


    月寧安沒有回答,屋內響起一陣悉悉嗦嗦的穿衣聲,不多時屋內就亮起了燈,月寧安穿戴整齊,打開了門:“大將軍深夜造訪,有事?”


    陸藏鋒轉身,看著灰暗燈光下的嬌美少女,縈繞在周身的陰鬱淡了幾分,他舉起手中的酒壺:“起來,陪我喝酒。”


    月寧安眉頭微蹙,本能的拒絕,剛張口,陸藏鋒就先一步道:“月寧安你不許拒絕,這是我要的報酬,你必須付。”


    “什麽報酬?”月寧安不解地問道。


    “杏花樓的事解決了,這是本將軍要的報酬。今晚,陪我喝酒。”陸藏鋒的聲音,帶著一絲頹廢與萎靡,不負往日的精氣神。


    月寧安她看著陸藏鋒,目露不解……


    她發現今晚的陸藏鋒,很奇怪。


    陸藏鋒一向情緒內斂,喜怒不形於色,但今晚她卻在陸藏鋒身上,看到了悲傷。


    這要發生多大的事,才能讓心誌堅毅,情緒內斂的陸藏鋒,抑製不住心中的悲傷?


    月寧安不想探究,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在陸藏鋒內心脆弱的時候陪伴他。


    就像男人會為女人的美麗、嬌弱和無助心軟一樣。女人也會因強大的男人,偶爾流露出來的脆弱而心軟。


    而且,她見到了陸藏鋒內心的脆弱,陸藏鋒還會放過她嗎?


    可是……


    陸藏鋒根本不給月寧安說不的機會,在月寧安蹙眉思索對策間,陸藏鋒已將酒壇塞到月寧安懷裏,而後抱起月寧安,一躍而起,飛到屋頂上……


    “陸藏鋒!”饒是月寧安膽子再大,此刻也被嚇了一跳,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陸藏鋒卻是低低地笑了一聲,在她耳朵輕喃:“別怕,有我在,不會讓你摔下去。”


    陸藏鋒聲音低沉嘶啞,沒有以往的嚴肅平板,高低起伏的語調透著不羈與肆意,如同羽毛掃過心尖,月寧安心尖一顫,差點把手中的酒壇丟了出去,幸虧陸藏鋒及時接住。


    月寧安嚇了一跳,陸藏鋒輕笑了一聲,扶著月寧安坐下:“我說了,有我在,不會有事的。”


    他現在已經足夠強大,強大到可以保護他想保護的女人。


    不管發生什麽事,他都不會像十年前那般無助……


    半夜,陸小可愛,抱著小被子敲響了月寧安的門:小寧安,小寧安,我做噩夢了,我一個人不敢睡,我跟你一起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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