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喬從這句話裏聽出了幾分的別有深意。


    輪迴報應?


    她下意識地朝著對方看了一眼。


    眼底猶如幽深的冷潭,帶著森冷的意味。


    對麵的人似乎是感受到她探究且危險的眼神,下意識的就往後退了一步,眼神往旁邊遊移了下,然後就想轉移話題。


    胡亂間,她脫口就道:「我聽說,你現在已經是楚氏的董事了。你是真厲害,能從一無所有拚到了今天。」


    就這麽一句話,周喬漆黑冷冽的眼底有光掠過。


    許久後,她冷不丁地道:「你背後的人不讓你說話是有道理的。」


    那人被她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弄得有些莫名,轉過頭,看向她,「什麽意思?」


    周喬語氣淡淡,「他一定和你說過,讓你當做不認識我的介入我的生活。」


    站在對麵的「時珺」臉色驟變。


    對此,周喬卻像是沒看到似的,還在繼續道:「他也肯定說過,要沉住氣,不要隨便和我搭話。」


    果然,對麵的那張臉開始陰了下來。


    「他更說過,不要和我正麵衝突,以免被我察覺到什麽,到時候連怎麽死都不知道。」


    隨著周喬輕描淡寫地三句話說完,眼前那張熟悉的臉上開始出現了各種陌生的表情。


    從僵硬陰沉到憤怒扭曲,最後明顯還是害怕了起來。


    這些從來不屬於時珺的表情,一一出現在了那張臉上。


    周喬還是這輩子頭一次看到自己的臉上竟然會出現那麽多的表情,最後發自真心地說了兩個字:「真醜。」


    對麵的人此時如墜冰窖,一時沒反應過來,「你說什麽?!」


    周喬冷眼輕掃,難得不厭其煩地重複了一遍,「我說你,真醜。」


    眼看著她就要情緒爆炸,卻在停頓了半秒後,情緒漸平,那張臉上出現了一個冷笑,譏諷地道:「這可是你的臉。」


    周喬冷眼瞥了她一下,「我的臉上從來不出現這種表情,你在我麵前出現前,應該好好的去問問你背後的人,我到底是什麽樣的。」


    此時已經八點了,私立學校的上課時間比較晚,基本上都是八點半到校,雖然七班的人還未到,但其他班級的學生已經陸陸續續地從學校大門口進來。


    樓下已隱隱約約傳來了那些人的說話聲。


    隻有她們這裏安靜得很。


    初春的陽光穿過雲層,其中一束穿過枝丫,落在了站在走廊上,分割出一塊小小的光斑。


    然後就聽到她繼續道:「就算是假貨,也要裝得像一點,不要毀了我。」


    這種表情要是在她的手下麵前出現,她擔心人家會認為這位時家的小姐生病生壞了腦子。


    以後她回歸之後還要不要做人?


    隨即她已然沒了再和這個冒牌貨說話的興趣,轉身就往班級裏走去。


    被貶得一無是處的「時珺」冷冷地嗤了一聲,「我為什麽要裝成你的樣子?我就是時珺啊。」


    一個嶄新的時珺。


    聽到這話的周喬腳下的步子頓了頓,「你不是,永遠都不可能是。」


    說著,她重新提步離開。


    看著周喬離去的背影,站在原地的人氣得眼底翻湧著不甘和陰暗,最後掏出了口袋裏的手機,撥通了出去。


    電話剛一接通,她就怒氣沖沖地率先開口,「我和她說話了,可她根本不害怕我!」


    對方沉默了幾秒,陰沉地問:「誰先開的口。」


    原本怒火中燒的人在這一句話中像是被潑了一盆涼水,瞬間理智回攏,「……我。」


    「我有沒有說過你不能和她說話?嗯?你是火災留下了後遺症,還是失憶了?」對方的聲音還是平平淡淡的,可莫名的能從中感覺到一種山嶽般迫人氣勢。


    站在走廊上的這位到底是假冒貨,不過就這麽一句話,頂著時珺的臉卻說著最慫的話,「我……我隻是氣不過,這些天她完全把我當成透明的,我每天頂著她的臉在她麵前晃蕩,可她一點反應都沒有!」


    說到這裏,她就激動了起來。


    那臉上即使表情豐富,可依舊別扭僵硬。


    電話那頭的人語氣依舊平靜,「我說過,不要和她正麵接觸,你為什麽不聽?」


    「我生氣!我……」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一陣輕而又低的聲音,「你覺得,是你生氣嚴重,還是我生氣嚴重?」


    那種冷冰冰的感覺就像是毒蛇從腳踝上攀附而上,發出「嘶嘶」地吐信聲音。


    此時,握著手機的人隻覺得全身地汗毛都要豎起來了,說話都不自覺地結結巴巴,「對……對不起……我錯了……」


    那人的聲音變得越發輕緩低啞,「乖,告訴我,她都說了什麽?」


    電話這頭的人像是鬼迷了心竅似的,就全盤如實地脫口而出,「她說,我不是時珺,永遠不可能是時珺。」


    「還有呢?」


    「她說,你不讓我說話是有道理的。你還教過我不要正麵和她衝突,否則怎麽死的都不知道……」說到這裏的時候,她的理智似乎清醒了不少,有些擔憂地問:「她是不是知道什麽了?」


    電話那頭的人沒有馬上說話,而是停頓了幾秒,才回答:「你有說,你是誰嗎?」


    因為太過擔憂,她繃緊了神經線,連連搖頭,「沒!我一個字都沒有說!這個你特意關照過我,我都記著。」


    對方很快就輕鬆了下來,「那她就不可能知道,放心吧,反正怎麽能噁心到她,就怎麽來。你不也很痛恨她嗎?寶貝。」


    最後那兩個字瞬間如同燃料一般,她立刻點頭,「是,我記住了。」


    「記住,別再和她起正麵衝突了,你不是她的對手。」


    「好。」


    掛了電話,走廊裏的人這會兒情緒已經慢慢平復了下來。


    此時樓下的學生也越來越多了,樓梯口學生們交頭接耳的聲音越來越多,她神情已經恢復過來,繼續抬高著下巴,大步朝著七班走去。


    看上去雄赳赳氣昂昂的,大有一副要和人幹架的樣子。


    不過,那終究也隻是看上去。


    有了那一句不要正麵衝突,這位冒牌貨就開始處處頂著時珺的名號各種放肆不已,可對此那位正牌的始終沒有什麽反應。


    在她的眼裏,除了上課就是作業。


    最多就是偶爾逃幾節課。


    看上去真的非常的乖。


    再加上成績也好,還是競賽生,學校和老師都對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大有一種隻要成績不落,隨你開心的架勢。


    反觀她就沒這麽開心了,吵架、鬧事永遠要挨訓、處分,逃課被抓,就是檢討處理,總之,如今的時珺在這片區域也算是臭名昭著了。


    有時候看周喬那副無動於衷的冷漠樣子,她還是會受不了。


    不過她緊記著那句話,也害怕自己真的會說漏什麽,到時候鬧出事情來,所以私下裏從來不找周喬麻煩。


    但……


    她可以在明麵上為難。


    臨近高考的最後一個學期,所有老師都卯足了勁,所有學生也開始做最後的衝刺拚命。


    足以可見那些壓力有多麽的沉重,時間又有多麽的緊迫。


    所有的體育課和副課全部被取消,每天輪番的主科和如同雪花一樣的試卷將他們的所有時間全部填滿。


    因此午休的那點時間,是他們唯一能夠在一整天裏可以休息的時間點。


    此時,整個高三班級全都趴在課桌上,教室裏暖氣開得足足的,一片安靜。


    就連七班那些向來精力旺盛的如今也乖乖地在七班裏待著。


    有的是補作業,有的在座位的後排帶著耳機打遊戲。


    雖然沒有其他班級那麽寂靜無聲,但也至少比往日安靜了不少。


    這會兒周喬趴在課桌上閉目養神,以此拒絕顧欣嵐的聒噪。


    但一個突然,自己的課桌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發出了一陣刺耳而又尖銳地聲響。


    周喬猛地睜眼抬頭。


    就看到那張熟悉的臉帶著明顯的挑釁道:「你這桌子怎麽放得,差點絆到我,害得撞得疼死了。」


    周喬冷眼看著她挑事,還沒等開口,身旁的顧欣嵐已經迫不及待地跳出來,為她打抱不平,「你有沒有搞錯啊,你自己撞上來的,還倒打一耙?我看你是眼瞎才對!」


    站在桌旁邊的人被顧欣嵐這麽一陣奚落,立刻就不高興了起來,「你可真夠奇怪的,我又沒和你說話,你激動什麽?」


    顧欣嵐理直氣壯道:「喜歡仗義相助行不行?別當我瞎,這整條走道上沒一個人,寬敞的能走三個人,你居然能撞過來,擺明了就是故意的!」


    時珺也是不服輸的很,「我不可以腳軟嗎?不可以絆到了嗎?憑什麽非說我故意?」


    顧欣嵐看她這樣蠻不講理,氣得當即就擼起了袖子,「我看你是閑著沒事,吃飽了撐的吧?!大中午的就沒事找晦氣?」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瞬間變得劍拔弩張了起來。


    眼看著一場硝煙就此騰升,坐在那裏的周喬回過神,低低地叫了一聲,「顧欣嵐。」


    站在那裏的顧欣嵐動作一頓。


    「別吵,我還想睡會兒。」周喬繼續道。


    顧欣嵐這才稍稍氣勢有所收斂,「周喬,這人故意沒事找事。」


    「嗯,不用搭理。」


    既然周喬都這樣說了,顧欣嵐自然也是要賣她一個麵子的。


    原本打算偃旗息鼓,就此結束的。


    但對方明顯不願意,她不想挑事到最後弄成這樣悽慘收尾是,所以最後又故意激了一句,「聽到沒,人家正主都不介意,也不知道你在這裏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個什麽勁兒。」


    這下,顧欣嵐就猛地沖了過去。


    還好被周喬眼明手快一把握住了手腕,才遏製住了她的行為,警告道:「馬上畢業了,別鬧事。」


    這個冒牌貨根本無所謂畢業不畢業的,她本來就是假的。


    但顧欣嵐卻是真的。


    她要是在學校打架,肯定是要被學校記過處分的。


    如今顧欣嵐的成績在逐步往上爬,雖說成績沒辦法上什麽好的一流大學,但至少以現在的成績,再努努力考個普通大學應該是可以的。


    眼看著臨門一腳,她絕對不能做錯事。


    到時候帶著記過檔案離開,實在不好聽。


    而且就算以她的家室不需要將來去外麵打工看人臉色,但這個記過對她父親來說,肯定很糟糕。


    她覺得沒必要。


    可顧欣嵐那脾氣這會兒根本壓不住,咬著牙,死死瞪著眼前的人,「這賤人就是想挨揍!」


    周喬緊緊攥住她的手,道:「不用搭理她。」


    「可是……」


    「聽話!」


    簡簡單單兩個字,以及那漆黑眼眸之中的冷厲之色,顧欣嵐這個傳聞中的暴躁一姐,最終隻能心不甘情不願地偃旗息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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