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喬不動聲色地重新將注意力轉移了回來,然後像是隨口問了一句,「有你一個嵐姐還不夠嗎?」


    單純的顧欣嵐壓根不知道周喬問這話的潛台詞是什麽意思,隻是自顧自地順著她的話,點頭道:「誰說不是呢,咱們七班,一個嵐姐一個喬姐,妥妥的了,哪裏還需要一個什麽時姐啊!簡直了!」


    周喬神色淡淡地問:「哪個時?」


    顧欣嵐脫口就回答:「就是那個時間的時啊,什麽奇奇怪怪的的姓,居然有人姓時的,那我還去姓分呢!」


    這話裏滿是嫌棄的吐槽意味。


    躺著中槍的周喬有苦說不出,隻能冷冷地瞥了身旁的顧欣嵐。


    大大咧咧的顧欣嵐在那一瞬莫名感覺到自己周身有點涼颼颼的,好像有點冷。


    咦?是教室裏的暖氣壞了?


    怎麽感覺溫度有點低啊。


    正奇怪呢,周喬這時候堪比冷氣機的聲音響起,「叫什麽?」


    顧欣嵐啊了一聲,回答道:「她啊,叫時……」


    「時珺!」


    突然,一聲呼喊從門外響起。


    幾乎是在剎那間,周喬的心猛地一緊,向來冷淡的眉眼不禁皺起。


    還不等她反應過來,就再次聽到俞商的聲音從門口再次響起。


    「時珺,你怎麽回事!我話和你說到一半,並沒有讓你回教室,你怎麽能隨便甩臉走人!你眼裏還有沒我這個老師!你懂不懂什麽叫尊重!」


    開頭的那一個名字幾乎讓周喬倏地抬頭,朝著門口看去。


    恰好這個時候門口的人正好迎麵進來,周喬就在這重重的人群中看到了那一張臉。


    周喬的瞳孔驟然緊縮了起來。


    眉頭更是擰成了一道川字。


    怎麽會……


    怎麽會變成這樣!


    那張臉、那張精緻如畫的臉分明是她的臉!


    那是,時珺的臉。


    是她、時家的大小姐,那個對外宣稱生病休養的時珺、的臉!


    有那一瞬間,她隻覺得荒唐不已。


    不是荒唐那張臉。


    而是荒唐於這件事的發生。


    對方是誰?


    時家的哪個人?


    如果真的是時家的人,那隻能說明一點,她手下的人出賣自己了!


    周喬想到這裏,眼底深處一片冰冷。


    而此時,對麵的人顯然在這個時候察覺到了一束目光正盯著自己。


    她順勢一側目。


    兩個人就這樣隔空打了一個照麵。


    對方明顯愣了下。


    隻是還沒等她回過神,身旁的俞商再次嗬斥了起來,「時珺,我在和你說話,你聽到了沒!」


    此時的一席話,生生打斷了這兩個人的對視。


    那位時珺同學繼而收回了目光,看向了俞商,滿不在乎地道:「老師,你說來說去都是那幾句話,聽得耳朵都出繭子了,有什麽可說的呢?反正我肯定是改不了了,要不然我就賠錢唄,反正我時珺有的是錢。」


    最後那一句話說完後她不知是有意還是故意的嘴角緩緩勾起了一個弧度。


    周喬看著那張看了十九年的熟悉臉忽然做出這種明艷而又桀驁的笑,隻感覺陌生得如芒在背,滲人不已。


    因為她從來沒有做出這樣的表情。


    也從未對人這樣笑過。


    她在時家的時候向來都是冷麵示人。


    甚至私下裏有人都會傳,她是不是天生就不會笑。


    因此,周喬隱隱覺得她好像是故意在笑給自己看似的。


    站在那裏的俞商這會兒簡直被她的話給差點氣歪了鼻子,「時珺!你太過分了!做出這種事,不僅不知錯,還仗著自己有錢,為所欲為,你眼裏還有學校,還有我這個老師嗎!」


    對於這樣的質問,她笑了,「沒有啊,我時珺眼裏從來都是目中無人的。」


    俞商怒氣一窒,顯然沒想到她會這樣的理直氣壯,完全就被震驚了。


    其實,不僅是他,就連班級裏的人聽到她說的話。


    作為一姐的顧欣嵐在聽到她這番話後,實在沒忍住,罵罵咧咧了一句,「我去,囂張什麽!」


    結果這聲音太響亮,引得門口的人下意識地看了過來。


    隻是到底看的是吐槽的顧欣嵐,還是顧欣嵐……身邊的人。


    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顧欣嵐自我感覺良好的認為對方是在看她。


    那毫不避諱的直視讓她感覺很是不爽。


    「你看什麽看啊?老師在訓你,還不好好聽著,看我有什麽用啊!」


    站在那裏的人默了默,「……你想多了。」


    可顧欣嵐卻一點都不相信,「你可得了吧,我剛說完,你就看我。你不是盯我是盯誰?幹嘛?是不爽我剛說的話嗎?」


    門口的俞商聽了,更是頭疼得不行,「行了,顧欣嵐,你不要在這個時候給我橫插一腳進來了。」


    這還嫌不夠亂嗎?


    萬一這一言不合再吵起來,一個桀驁不馴了,一個又是學校裏一霸,還不得頭疼死啊。


    但還好,那位並不在意,隻是說了一聲,「你真的想多了。」


    就收回了目光。


    俞商見了,趁此機會,趕緊想要收尾,免得這兩位小祖宗打起來,「時珺,我希望你能好好的再想一想,自己這樣做,到底對不對!順便,明天讓你家長來一趟。」


    他憤憤丟下這句話,就打算離開。


    可還沒轉身走,就聽到她很是痛快利落的一句,「我沒家長。」


    俞商這下是真的怒了,「時珺,我警告你,你不要再胡鬧了,聽明白了沒!」


    站在對麵的人一臉無辜,「我真的沒家長,我媽死了,我爸現在也不在海城。」


    俞商神色一怔,眼裏滿是錯愕,直到過了三秒後,才反應過來,語氣不禁緩了下來,「那、那把你爸的電話給我。」


    「我沒他的電話。」


    那果斷的一句話立刻把俞商的情緒又給挑了起來,「他是你父親,你是他女兒,你怎麽可能沒你爸的電話!」


    「我真沒有。」她很是坦白地站立在那裏,「不過我可以給你一個手機號,他算得上是我現在的暫時監護代理。」


    俞商也是沒辦法,隻能退而求其次地點頭,「那就把他的電話給我。」


    「行。」


    好不容易得到了一個電話的俞商這才勉強放過了她,離開了班級。


    恰好這個時候教學樓內打起了上課鈴聲。


    很快,七班那些學生都各回各位,安靜地坐好。


    這段時間看得出來,他們被教得已經收斂了不少。


    看上去,大概也知道沒幾個月就要畢業了,於是就此乖順了下來。


    於是,全場就剩下還沒有完全回過神的「周喬」,以及站在門口的「時珺」。


    也就幾秒的時間,站在門口的人忽然動了。


    她轉身就往教室內走來。


    方向是周喬這邊。


    就看見她目不斜視地大步而來。


    初春的寒風依舊凜冽,原本的日光被陰雲遮蓋。


    班內一片寂靜。


    周喬此時隻是依然站在那裏,眉眼冷峻,眼底沒有絲毫的溫度。


    眼看著兩個人的距離越來越近,對方看上去大有一種來勢洶洶的樣子時,那人最後就這麽筆直得、沒有任何停頓地擦肩,越過。


    隨即身後傳來了椅子拖動的聲響。


    他們兩個人沒有正麵對上。


    可周喬的心裏卻沉重得如被石頭死死壓製了一般。


    「喬姐?」身邊的顧欣嵐這時候扯了扯她的衣袖,這才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她蹙眉看了過去。


    緊接著就聽到顧欣嵐道:「坐啊,傻站在這裏幹什麽,老師又沒讓你罰站。」


    周喬當下反應了過來,重新落座在了位置上。


    隻是接下來整整一天的時間,她都無心上課,而是一直靜靜地觀察著那位假時珺。


    而那位假時珺在看到她之後,一整天都沒有私下裏找過她,而是完全把她當成了一個陌生人,忽視了個徹底。


    周喬從一開始的荒唐感中走出來後,也就穩住了心神。


    她知道,對方是在故意和自己玩兒遊戲呢。


    這人從一開始就是衝著自己來的。


    眼下的不認識,不過是逼著自己沉不住想要去找她罷了。


    因為她知道,自己肯定有很多的震驚以及疑惑,想要去找她問個清楚。


    比如,她是誰?


    再比如,她想要幹什麽?


    或者說,她背後的那個人想要幹什麽?


    但等到放學,對方也沒等到周喬的攔截和詢問。


    周喬似乎比她還要將忽視這個詞執行的徹底。


    放了學之後,隻見她如往常一般,和顧欣嵐兩個人一同閑聊著離開了學校。


    直到回到自己的房子內,門一關,臉上那沉重之色立刻浮現了出來。


    經過了一天的時間,該想明白的也都想明白了。


    自己如今什麽處境也基本上知道了。


    她沒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成年,成了楚氏的第二大董事,結果時家人竟然會這樣悄然無聲息的就此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聽顧欣嵐說,這人早在補課的時候就轉過來了。


    隻不過那時候的自己和秦匪困在深山老林之中,幾度生死,這才和她晚見麵了半個月。


    那也就是說,對方最起碼在年底的時候就應該知道了自己的存在。


    不,不對。


    很有可能早就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存在。


    因為當初她的手下阿宇很早就有打探自己口風的苗頭。


    而且從去年的下半年,他的電話就已經打不通了。


    這些跡象,都表明了他是有問題的。


    周喬坐在屋內一個人靜靜地思來想去,腦子裏全是後續的安排。


    以至於連秦匪敲門喊她吃飯,她都沒聽到。


    等上了餐桌吃飯,沒吃幾口,秦匪就察覺到周喬的不對勁。


    「怎麽了?是飯菜不合口味嗎?」他問。


    周喬回神,搖了搖頭,「沒有,飯菜挺好的。」


    「那今天怎麽心不在焉的?」


    秦匪可太清楚她了。


    論吃的,她什麽時候三心二意過。


    永遠都是心無旁鷲地埋頭就是一頓吃。


    還從來沒有這樣一筷子隻扒拉兩粒米的時候。


    可周喬並不想多說,隻是隨口敷衍了一句,「沒什麽,可能有點累。」


    其實她是打算這句話用來敷衍的。


    卻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秦匪頓時眉梢輕挑了起來,「昨晚上沒睡著嗎?」


    周喬這會兒還沒有聽懂他這語氣裏的意思,隻是點了點頭,「嗯。」


    直到他說:「是因為我嗎?」


    周喬這下才明白過來,這人說得那些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隻是眼下自己沒什麽心情和他胡鬧,放下了筷子,就道:「我吃飽了,先回去休息了。」


    這樣的反常最讓秦匪的笑意漸斂。


    他明顯感覺到今天的周喬情緒有些不對。


    難道是在學校受欺負了?


    不太可能吧。


    以她的性子,再加上有七班的那些人護著,她不欺負別人就算謝天謝地了。


    哪裏會有人欺負她啊。


    難道是昨天晚上自己的舉動太過分了?


    以至於把她給嚇著了?


    這好像也不是她的風格。


    一時間,秦匪有些搞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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