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一切都準備妥當,隔天的一大清早劉助理就重新帶著法務和楚氏的員工前往。


    隻是這一次去了之後,他的心裏已經有了底。


    開場還是一如既往的賠禮,將該有的禮節全都做的滴水不漏,挑不出任何的錯。


    這是周喬和他們說的。


    這一次的賠禮要做到比以往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誠懇。


    隻有前麵的姿態夠低,後麵的忍無可忍的爆發才能夠有足夠的鮮明對比。


    因此劉助理所表現出的道歉是從未有過的誠懇。


    可惜,那對夫妻還是依舊哭鬧不停。


    那男人把東西都砸向他。


    那女人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得如同個淚人,「你們簡直不是人啊,我媽現在還在醫院裏躺著呢,你們這完全就是在殺人!是要我們普通老百姓的命啊!你們不是個人啊,你們欺負小老百姓啊……」


    他們喊著自己命苦,喊著自家老母親命苦,喊著楚氏家大業大欺負可憐百姓,目無王法。


    那種弱者的無力和痛恨,親人出事的悲痛欲絕,按理說應該是讓聞者傷心聽者流淚才對。


    可除了那些吃瓜的網友們,其實在場的那些阿姨大嬸們半點同情的神色都沒有。


    經過了這一個星期,這對夫妻每天都來這麽一遍,他們早就從原本的看好戲漸漸到麻木。


    實在是太枯燥了。


    來來回回都是說這些,聽得人隻想昏昏欲睡。


    完全引不起任何的共鳴。


    就在這群人想著要不要先坐楚氏的車去買個菜的時候,突然就平地聽到一聲暴嗬,「難道我們這些員工就不是老百姓了?!」


    在場原本打算散去的人一聽到這話,腳下的步子都紛紛停了下來。


    那對蹲坐在地上的兩夫妻被他這麽猛地一聲給嚇了一跳,連哭聲都停頓了一下。


    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齊齊都重新聚集在了劉助理身上。


    人群中央,他一個人站在那裏,黑色的西裝上全是被砸的痕跡,頭髮散亂,看上去好不狼狽。


    「江哥,有些話我作為一個小助理其實沒資格說,但你們既然一口一個殺人犯,一口一個欺壓百姓,那今個兒我也豁出去了!」劉助理咬了咬牙,深吸了口氣,大有一種破釜沉舟的神情。


    這讓那對夫妻不禁心頭一個「咯噔」。


    還沒等他們反映過來,就聽到劉助理已經率先開了口,「你們說楚氏找人嚇到老夫人,這點我同意!這我沒話說,我們犯的錯我們認,該做賠償的我們一分都不少,甚至你說涉案人員全部抓起來,哪怕把楚氏所有高層全都抓過來給老夫人下跪認錯,我們都不會反駁一句!但你們為什麽不說說,楚氏的人會出此下策來做事?今天在場的那麽多人拿著手機在拍,你們倒是說說,為什麽我們要這麽幹?!」


    他看上去完全像是被逼急了樣子。


    「我們楚氏的員工幾次三番來這裏,一次次的跑,一次次的談,價格被你們提了又提,可你們始終不滿足!你去問問,問問市場價,有誰家公司在拆建這一塊給你們的拆遷款有我們楚氏的高?!」


    「我……」


    那對夫妻張了張口,才剛說了一個字,結果就被劉助理厲聲打斷,「可你們怎麽對我們的員工呢?你們辱罵、廝打他們!你們甚至拿熱水、拿鐵鍬,潑他們、打他們!」


    這話一出口,頓時那對夫妻就立刻跳了起來,「你胡說!我們根本就沒有,你這些都是……」


    「我們其中一名員工因為你們的打罵流產了。」


    淡淡一句話話,沒有怒斥,沒有憤然,隻是一句平靜得不能再平靜的陳述。


    但卻震得在場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流……流產……?


    這怎麽可能?


    可這句心裏的質疑沒有人敢說出口。


    因為他們心虛。


    楚氏的誠意其實這些人都是看在眼裏的。


    隻是當看到那麽多錢的時候……


    他們就覺得要是能再多一點、多一點就好了!


    誰會嫌錢燙手呢?


    要是多一點,他們就能買大一點的房子,給孩子選個更好的學校,去醫院看病也能看得起專家號了,日子也就能過得更好一點了。


    隻是那份貪念讓他們的心越來越大,越來越多。


    後來漸漸的,就覺得無論多少錢,總覺得少。


    他們知道楚氏對於這邊地方的拆建是誌在必得,一定不會輕易放棄。


    所以他們開始漲價。


    漫天地要價。


    他們打聽過楚氏,那是上市公司。


    上市公司,那肯定是非常有錢了。


    他們想狠狠地宰上一頓,能宰多少就宰多少。


    這一刀下去,他們下半輩子就足夠了。


    因此他們鬧,他們哭,他們反抗,他們死賴著不走。


    每多待一日,就意味著多一分的錢。


    他們千方百計為自己籌劃更多的錢。


    「那孩子才兩個月,醫生說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懷孕了。」此時,劉助理低而哽咽地聲音再次響起。


    周圍那些看客原本沉重的心頭又是一緊。


    這輩子……不可能在懷孕?


    在場的那些中年婦女們大部分都已經為人母,她們很清楚,在痛失孩子之後,還要永遠沒有孩子,這對於一個女人、一個母親來說意味著什麽。


    那是滅頂之災。


    而他們就是這一場災難的兇手!


    那段時間他們的眼裏全是錢。


    為了錢,他們所有人都聚在一起想對策,共謀劃,一致對外。


    總之,怎麽能漲錢,怎麽做。


    他們不記得有沒有對一個無辜的女人動過手。


    但他們記得自己當時為了錢有多麽的不折手段。


    麵對眾人的沉默,坐在地上的那女人當即感覺到了一絲不妙,立刻從地上跳了起來,據理力爭地道:「你不要再這裏騙人了!你說我們弄的,就是我們弄的了?你當我沒生過孩子啊?!萬一是她自己磕著碰著呢?憑什麽把這屎盆子往我們頭上扣?!萬一是她不想要孩子,把孩子弄掉了,找你們公司算工傷呢?」


    「你……你……」劉助理還從來沒見過這麽胡攪蠻纏的人,原本痛心不已的表情就此破功。


    那女人一看到他要發怒,心頭一喜,立刻瞅準了時機就再次哭嚎了起來,「楚氏不要臉啊,打了人不道歉,不認錯,還反咬我們一口!簡直不讓我們活啦!我們一小老百姓,這是要往死裏逼我們啊!」


    就這麽一個片刻的分神,原本的情況又再一次的逆轉。


    劉助理完全沒想到,這女的能這樣撒潑耍賴。


    一時間也有些慌了神。


    以至於原本心裏所有的說辭全部被打亂了。


    他站在那裏愣了幾秒,突然耳邊傳來了聲響:「不用和她糾纏這件事,說公司的情況。」


    那冰冷的聲音順著電流聲鑽入了耳朵裏。


    劉助理這時候才想起來,自己耳朵裏帶著耳機。


    那是周喬在臨下車時讓他帶著的。


    盡管昨晚他做了一夜的功課,但到了早上的時候周喬還是讓他帶著這個。


    剛才那些話其實有一部分都是周喬在電話那頭遙控指揮著自己說。


    特別是流產這件事。


    那不過是在會議上子公司的總經理以這件事做抱怨,結果沒想到卻讓周喬一耳朵聽進去,竟然在這個時候用來發揮作用。


    看到剛才那些人的表情,他當時就覺得有戲。


    可沒想到,這好不容易看到曙光了,結果又被這女人給一記打了回去。


    還好有周喬在電話那頭隨時可以提點著。


    當下,他穩了穩心神,按照周喬的指令,麵帶怒意,「好!你說流產不是你們幹的,那潑狗血,拿鐵鍬砸人的總是你們吧?!」


    「我……」


    「你別和我說沒有!」


    劉助理一聲嗬直接嗬住了那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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