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廂


    寶蓮阿姨的話題又轉到手上的毛衣上了:“英姐,我織的這件毛衣,你看胸口這個波浪紋該怎麽勾啊?我總是打不好。”


    “這個簡單,主要看你想要什麽花兒,波浪紋有多寬?嗯,你看……沿著這個線呐往上勾一針,再下麵就鉤兩針,再往下就鉤三針……”


    陸航忙裏偷閑的看了一下,老媽手把手的正教著,她胳膊下夾著的醬紅色毛衣露出長長的一條腿兒,顏色老土極了,上麵還插著毛線棒針。


    陸航默默地為老爸哀歎一聲,這個顏色簡直土到不行,怎麽能夠穿的出去呀?


    這年頭,女同誌會打毛衣可是個硬核技能,尤其是能打出各種花樣的更是廣受推崇,成為明星式的人物。


    劉淑英這手毛線活兒就是其中翹楚,打出來的毛衣花紋漂亮又好看,街坊鄰居來串門,大多是帶著織毛線的活計上門求教來了。


    “英姐,昨天供銷社的同誌來辦事,正好透露個好消息,他們下屬土產公司倉庫裏有一批全毛毛線要處理,你要不要多買一些?”


    “哦,真噠?那肯定要多買些啦。”


    “那咱們明天一起去吧,單位裏還有十幾個人都一起去呢!”


    劉淑英擔心的問道:“都去啊,該不會買不到吧!”


    “英姐,你就把心放肚子裏吧,聽說倉庫裏有好幾千斤呢,怎麽著也夠了。”


    “那是,那是,嗬嗬嗬……”


    劉淑英笑的牙不見牙,有便宜的毛線可以買,她已經開始給家裏麵三個男子漢規劃一人一件新毛衣,新毛線背心,毛線褲,再加上毛線帽,從上到下都給他武裝齊全了。


    呃……大兒子陸江在部隊裏用不上毛線帽,這個就可以省下了。


    把三個男人安排的妥妥當當,自己也要織一身毛衣,還可以織一個毛線裙,織幾雙毛線襪,毛線手套,這麽一算最少得買上50斤毛線,要是留點富餘的量,買個60斤就差不多了。


    基本上可以一直織到1989年底,這一年多都有活幹了。


    這時


    陸航已經拎著厚厚的一疊舊報紙站在身邊了,三個人一起下樓走到停車棚,陸航用繩子把報紙捆在車後座上,大長腿跨上去等著老媽劉淑英。


    “寶蓮,這些報紙我們就帶回去了,那就麻煩你啦!有什麽明天見麵再說。”


    “英姐你也太客氣了,一些舊報紙算什麽?以前還有人拿回家糊牆、糊頂棚,現在這些舊報紙都沒人要了,隻能賣給收破爛的,想要的話我下次再給多找些。”


    “夠了,足夠了,哪裏看得了這麽多?”


    看著老媽劉淑英與對方打招呼,陸航突然插了一句問道;“寶蓮阿姨,有沒有舊的《參考消息》啊!能夠弄一些看看就更好了。”


    手裏的報紙都是國內新聞,想要了解國際上的大事兒還得看《參考消息》,可惜這堆報紙裏一張《參考消息》都沒有。


    “啊……”


    寶蓮阿姨猶豫了下說道;“有是有,可《參考消息》必須得一定級別才能看,咱們省婦聯也就幾位主席,副主席訂了,連我們辦公室都沒有,我想辦法給你找一找吧。”


    “謝謝寶蓮阿姨。”陸航嘴上像抹了蜜,叫得格外甜。


    劉淑英也無奈的搖了搖頭,笑著說道;“你瞧這孩子就愛學習,連國際上的大事兒都關心,那是他該關心的事兒嗎?”


    “這是好事啊,英姐,上麵不是一直號召培養有國際眼光的人才嗎?小航願意學那最好了。”寶蓮阿姨笑容滿麵的招招手,說著言不由衷的話。


    “嗬嗬,走了啊!”


    雙方揮手作別


    劉淑英和陸航兩輛自行車匯入道路上的車流,在黃昏燦爛的晚霞中向著家的方向行去,一路留下清脆的鈴聲。


    晚間,九月的金陵依然悶熱。


    吃過了晚餐的陸航主動去洗了碗,甩了甩手上的水走出來,卻被眼前的一幕刺激的眼皮子直跳,感覺到有些接受不能。


    門口的台階上鋪著席子,點著一盤蚊香嫋嫋升騰。


    路遠山與劉淑英兩人盤膝坐在上麵,每人頭上頂著一個鋥亮的鋼鍋在練功,兩手自然下垂放在膝蓋上作拈花狀,兩個人正在練晚功呢。


    天老爺啊!


    陸航覺得一股悶氣堵在心口,說又不敢說,問也不敢問,就別提多鬱悶了。


    現在社會上就流行這個,下到六七歲的孩童,上到六七十歲的老人全民熱衷。


    北極考察隊出征前都練氣功,篤信這片“科學未經開墾的處女地”,甚至科學界泰山北鬥錢雪森老人都深信不疑,親自擔任人體科學研究會理事長。


    從八四年以來的曆屆春晚上,每一次都有氣功表演,什麽噴水斷磚,腳踩蛤蟆這都算小菜了。


    更神奇的是葛大爺的“拔牙大法”,不打針不麻醉,不用器械,氣功師在葛大爺麵前一頓騷操作,肩膀頭一拍牙拔了,就問你服不服吧?


    麵對這喜馬拉雅山一樣高的阻礙,陸航可不想學愚公移山,明智的放棄了勸說企圖,灰溜溜鑽回了自己的小屋。


    涼席上


    路遠山雙目微閉,對劉淑英說了一句;“這孩子有點改脾氣,以前可沒有這麽悶。”


    “是有點。”


    “孩子現在大了,正是形成世界觀的時候,甩膀子擱家裏麵亂晃也不是個事兒,還是應該送到部隊去鍛煉一下,回來也有個安穩的工作。”


    “老陸,小航不是說分數差的不多,還想再考一年嗎?”


    “嘿嘿,差的不多……那差多少算多啊!他今年就考了394分,咱們蘇省文科錄取線是493分,三個數字一個沒錯可掉了個兒,他這整整差了99分呢,再複習一年也沒戲,白瞎了浪費時間。”


    “唉,咱們要是在魔都就好了,他們的分數線隻有394分,咱們小航分數正好夠得上,什麽學校都可以挑著去上。”


    “別說那些天方夜譚的,孩子一天天大了總得想個轍。”


    劉淑英歎了口氣,看著陸航小屋亮起的昏黃燈光,點頭說道;“你這話說的也是,那就看看有什麽門路吧?”


    “門路當然有,小江在金陵步校學習時的羅教官不是很看好他嗎?去年還跟我說過幾次,有空兩家多走動走動,這個人熱情的很,托羅教官想想辦法準行。”


    “那……你看著辦唄。”


    小房間裏


    陸航還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已經被決定,他坐在蚊帳裏翻閱著報紙,時不時的在筆記本上記錄著什麽,一副偷著樂的神情。


    忽然,一條新聞引起了他的注意;


    經濟日報報道;


    1988年4月21日,華夏開放國庫卷交易。


    陸航連忙找其他報紙上相應的報道,據同一天《金融時報》報導,人民銀行方麵表示;歡迎公民隨時買進隨時賣出,增強國庫卷市場流通性……


    魔都證券交易市場當天首個交易日,1985年國庫券開盤價104元,收盤價109元。


    在報紙堆裏再翻了下,又有相關的報道。


    揚子晚報報道;


    1988年8月27日,金陵當日的1986年國庫券開盤價95塊,收盤價98塊。


    陸航繼續翻了下,發現這已經是最新的報紙了,距離最近的這十多天新報紙都沒拿回來,不過已經足夠判斷了。


    這……


    現在信息流通不便,國庫券的地區差很明顯,看起來很有搞頭啊!


    陸航倚在牆上,摸著下巴考慮了起來;


    做這個國庫券起始資金很重要,萬兒八千的賺不到什麽錢,必須得錢越多,賺得才越多。


    問題關鍵就在於此……哪來的起始資金呢?


    當你一無所有的時候,首先賺到1萬塊錢最重要,當你想要發展的時候,賺到第一個一百萬最重要,意味著人生進入新的台階,當你想要叱吒商海的時候,賺到第一個一億最重要,意味著事業的成功開端……


    陸航口袋裏隻有行俠仗義得來的50多塊錢,距離一萬還差著老遠呢。


    起始資金該怎麽解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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