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熙約了優璿在她曾和林佑、上官子淵經常碰麵的cb咖啡館見麵。天熙稍提前一些,就到達了咖啡廳,她提前選了一個不太引人注意的,角落一些的位置,點了一杯自己經常會喝的美式。


    天熙坐在沙發上環顧四周咖啡廳內的環境,因為該家咖啡廳是以大自然為設計元素,所以裏麵從天花板到牆壁,全部都用植物的根係、樹葉以及些許花草充斥其中,連地麵上,都有類似於“大樹”延伸出來的根莖的分支。大廳內的暖色調燈光雖然有些昏暗,但那種暗,並不顯得陰沉,它將自己溫暖的光亮,覆蓋住所有區域,顯得整個房間都洋溢在一種暖洋洋的慵懶氛圍中。


    咖啡廳的桌子,也是按照類似於大樹根橫切麵這樣的形狀,所仿造而成的。這也許就是他們幾個,平時願意來這裏的原因,不論是遇到了什麽問題,雖然身處大都市,距離自然風光很遠,但在這樣一個鬧市區裏的角落,尋找一處內心平衡點,也可以得到一種暫時的放鬆和緩解。


    她將和優璿見麵的地點選在這裏,其實也是為了希望這裏悠閑的環境氛圍,首先能夠幫助她放鬆下來。天熙雖然已經知道了優璿的童年陰影,但她答應過林佑,要一起保守住這個秘密,所以天熙隻想用一些非正麵的方式幫助其放鬆,或者可以讓她得到情緒緩解,如果最後真的可以幫助優璿能夠解開這份藏在內心深處的心結,則是最好的結果。


    天熙看了看表,距離她們約好的時間還有20分鍾,她站起來隨意翻了翻咖啡桌邊上的書架裏,擺放著的一些書籍雜誌。


    考慮到一會優璿就到了,時間並不充裕,她先是翻了翻書架上最後一層的雜誌,《南方周末》、《三聯周刊》、《時尚芭莎》、《瑞麗》,《國家地理雜誌》等。


    見自己沒看到特別喜歡的,她就又起身敲了敲圖書架上的另一欄。《血疫:埃博拉的故事》、《活出生命的意義》、《菊與刀》、《明朝那些事》,當看到《白夜行》時,天熙忽然停頓了一下,順勢隨手拿出了這本書。


    圖書封麵是一男一女兩個孩子手拉著手的剪影,她打開書隨意翻了一下,無意中看到了那句,“彼此相愛的人,卻無法在一起,希望手牽手在太陽下散步,即便付出了那麽多人的生命,最後還是辦不到。”


    這是天熙一直聽朋友介紹的,東野圭吾的小說,她為了不讓朋友過多劇透,隻大致記得,這本書講的好像是:一對彼此相愛的,從小一起長大的男女,男主心甘情願充當女主的影子,為他做了很多不好的事,可到最後也沒辦法在一起的故事。天熙腦中忽然閃現而過了林佑和優璿在一起時的畫麵,


    也許因為他們也是發小的緣故,天熙笑了笑自己這奇怪的聯想,合上了書,剛剛抬頭,就看到了優璿正從門口向她走來。


    “hi~”優璿衝著天熙揮了揮手,然後坐下來向服務員點了杯卡布奇諾。


    “怎麽樣?最近還忙嗎?”天熙喝了一杯眼前已經喝了一小半的美式咖啡,先開口問道。


    “嗯還好吧,最近在找工作。”


    “哦?你不是有工作嗎?我看到你那天做的電影活動很好啊,雖然我對你們這個行業並不是很了解,但我看你做的遊刃有餘。”天熙在說最後那四個字的“遊刃有餘”時,特意拉低了聲調,可能是因為腦海中又浮現出了當晚優璿在酒局裏,天熙當時略微有些排斥的那種,很世俗的,如魚得水的狀態。


    “那個......他是這樣介紹我的哦。咳咳,其實也不算是我的工作。”優璿好像也覺察到了天熙隱藏下的,那一絲絲對她的介乎於同情和禮貌性之間的那種認可。


    “你說那不是你的工作?”天熙還清楚記得林佑當晚的介紹,現在又聽到當事人否定了這個答案,她顯得有些吃驚。


    “哦,是這樣的,那段時間,我也沒有正式工作,那隻是,先前在林佑的介紹下,讓我去那家發行公司跟著這邊的負責人,學習實習了大概兩個半月時間,那天帶我的負責老師正好不在,所以就隻有我自己在現場。”


    “一般不是都實習三個月嗎?你為什麽是兩個半月?而且最後為何又沒有成為他們的正式員工呢?”天熙麵對這些疑問,不得不連續發出了好幾個疑問句。


    “哦......因為,我當時遞交的畢業證資料之類的有一些問題。”


    “什麽問題?”天熙追問道。


    “也沒什麽,反正最後就是沒成。”優璿當回道到這個具體問題時,她的眼神開始變得有些飄忽不定,而且也始終不正麵去看天熙。


    天熙原本想繼續用自己職業病式的習慣,循循善誘的方式,去引導優璿說出問題所在,可她一想到優璿並不是自己的病人,於是打消了這個念頭,隨著她話題跳轉的方式,繼續聊下去。


    優璿其實原本今天來這裏的目的,並不是想要和天熙說這些不開心的話題的。她心中對優璿存有一種特別的情感。她一方麵,特別羨慕且嫉妒像天熙這樣的姑娘,姣好的麵容,溫存的性格,溫暖的家庭,從小在有人遮風擋雨的環境下長大,現在又有一個完美的男朋友護著她。


    她原本今天來這裏的目的,其實是想要用各種方式證明自己,去證明上官子淵沒有愛上自己隻能算是對方的損失。她想要在天熙麵前證明自己也是一個很棒的人。可當她坐下時,當看到天熙眼中的那種清澈如水的透亮,和骨子裏就帶著的善良氣質,那一刻,優璿就覺得,自己已經輸了。


    其實在優璿心裏,她一直覺得,像天熙這樣,無憂無慮在蜜罐裏長大的女孩子,是根本不會明白和理解她自己,是在怎樣的家庭毒打、校園欺淩,周圍人異樣的眼光中扭曲長大的。她根本不會清楚,自己是怎樣從一出生,就被迫要去麵對,一個整天酗酒、賭博的強奸犯爸爸,他總是會無規律地每天順手抄起各種棍子、鐵鍬、板凳、菜刀,從破破爛爛,髒兮兮的,僅能遮風擋雨的一間30平方大小的平房裏,嘴中喊著這個世界中最汙穢不堪的言語,將她和她媽媽,從房子裏,追到院子外,再從院子外,追到房子裏。


    而那個時候,當她們娘倆撕心裂肺的在院子裏大喊“救命”時,旁邊同樣住平房的鄰居,隻會在聽到動靜後,就立刻將自家房門第一時間都鎖個嚴嚴實實,嚴密到連隻蚊子蒼蠅都飛不進去。那個時候,別人隻會覺得吵,而沒有人理會過她們母女的生死,更不用說生活。


    優璿覺得,像天熙這樣的女孩也根本不會清楚,她是怎樣每天穿著破破爛爛,甚至因為長期不能洗澡和換洗衣服,而臭氣熏天的自己,是怎樣坐在教室最後一個角落裏,被所有學校的老師和學生欺負的。男生們時常會當著她麵,罵她是“強奸犯的女兒”、“破爛貨”。


    而那些平時在老師家長眼裏,乖巧聽話懂事的女生們,私底下,除了會對她罵出,比那些男生說的,還要髒百倍的惡毒話外,還會一隻手捂住鼻子,另一隻手用掃帚把距離遠遠的,挑起她破舊不堪的書包,然後喊著“快讓開!快讓開!仍破爛啊!扔破爛!”地將其丟在還未用水衝過的糞池裏。


    天熙更不會想到,優璿是如何在自己驚恐萬分的少年時,被緊緊地捆綁著身體,鎖在屋子裏,親眼看著那個已經瘋瘋癲癲的母親,被扒光身體,一點點的在聲嘶力竭的哭喊聲中,一皮鞭一皮鞭的被那個禽獸不如的父親,怎樣的一直持續打到斷氣為止......


    對,天熙這樣高貴溫和的女孩怎麽會懂得......


    所以,優璿覺得她心裏一直是恨著天熙的,恨她溫暖的家庭助力她成為了一個通情達理的,溫暖和善而沒有什麽心機的人;恨她因為從小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才能這樣一路順風順水,成為現在這樣一個,有內涵、有才情的女子;恨她因為上述種種良性循環的積累,現在才會遇到像上官子淵那樣,完美而又忠心愛她的男子......


    在優璿看來,天熙這種近乎完美的經曆和狀態,都曾經是她連想都不敢想的,無法企及的人生高度。


    但現在......優璿的心態完全變了,她覺得自己也許可以嚐試去改變,哪怕試圖去用各種各樣的手段及方式,都要讓她自己,成為這一切美好的擁有者!讓自己,也能夠成為自己的主宰者!


    當優璿轉念想到這些出神時,天熙的一句話,才瞬間驚醒了她。


    “優璿,雖然我那邊不大,但還是可以提供一個工作機會的,就看你嫌棄不嫌棄了?”


    “嗯?你說要我去你的心裏工作室上班?”


    “對呀,其實我那邊位置不大,平時來谘詢的患者也不算太多,我那裏相當於是,主要幫一些青少年和家長疏導疏導情緒,如果問題特別嚴重的,其實我那邊也看不了,還是隻能是將他們再推送到更專業的醫院或者機構就診了。我那裏目前就是治療那些輕微的,心裏因為學業壓力、早戀痛苦、家庭環境影響,而造成一些小問題的患者,有時候會來找我。”


    “不過,我又不懂那些,去了可以幹嘛呀?”優璿問道。


    “就相當於做我的一個助理工作吧,平時,可以接聽一下患者電話,幫對方預約和安排就診時間這些,針對來現場谘詢的客戶給予一些就醫引導之類的,事情很輕鬆。也恰好因為最近幾天,我之前的助理正好剛剛離職,所以,還是看看你的意向吧。”天熙剛說完,又考慮到優璿那麽好麵子,再次補充說道:“你是我的朋友,我可期待你來幫幫我呢,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就來吧,咱們一起!”天熙眨巴著雙眼,用無比期待的目光望向了優璿。


    優璿其實在這次見麵之前,預想了各種各樣的可能,她的終極目標隻有一個,就是要努力從天熙身邊奪走上官子淵。至於她到底愛不愛子淵,她其實自己也是不清楚的。優璿隻是覺得,上官子淵這樣優質的男友,也許可以幫助自己度過現在遇到的各種難關,她如果擁有了子淵,也許優璿就能夠過上自己夢寐以求的生活,即便這些目的都達不到,她也想自己能夠贏得過天熙——這個她自認為的假想敵。


    所以現在,這個能夠去天熙工作室一同工作的機會,也許正是一個優璿方便更加了解天熙,從而搶奪上官子淵的最好機會。


    “嗯,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先好好考慮考慮,再答複你哦。”優璿回答道。


    回家的路上,優璿告訴天熙自己有點事,就沒有讓天熙開車送自己。而是獨自走在這個下著些許毛毛雨的潮濕路麵上。


    天熙因為要取車,她走的就是商場地庫通道,所以她們倆直接在二樓咖啡廳門口就打招呼分開走了。獨自走出商場大門的優璿這才發現,外麵下了小雨,雖然自己沒帶傘,但雨量倒也還不至於讓自己在短時間內,被淋成落湯雞那樣的狼狽。


    她於是將自己穿在腳上的,那雙在夜市裏偷偷淘回來的廉價高跟鞋,踩在了蓄積了些許雨水的地麵上,漫無目的地走著。


    “朋友......”,優璿心底裏不住地被這兩個字反複回旋著,她覺得,自己跌跌撞撞的委屈著活了這麽多年,好像第一次聽到有人會主動要和自己做朋友的。


    優璿的心情,今天在見過天熙之後,就忽然變得異常複雜了起來。她原本那種對天熙羨慕嫉妒恨的情緒,偶爾還是會因為天熙對自己的這些關心所攪亂。尤其是當聽到對方和自己說出那個“朋友”二字時,她更是覺得心亂如麻,不知所措。


    優璿這麽悵然若失的想著,忽然被來電鈴聲驚醒。她從包裏慌忙掏出手機後一看,屏幕上赫然寫著“k哥”兩個大字,她遲疑著不知道究竟自己要三秒鍾後接,還是十秒後再接聽,因為麵對這個五毒俱全,放高利貸的k哥,弱小的她根本就沒有辦法逃避和拒絕,她唯一能做的,隻有稍稍在接電話時拖延一點時間,而再別無他法。


    終於,她屏住呼吸,靜靜的看著屏幕上閃現的名字,還是不寒而栗哆嗦著點擊了接聽鍵。


    “喂?”優璿低聲試探性的對著話筒說了一句,對方立刻發出了怒吼的咆哮。


    “k哥讓我問你,你現在人在哪?!”開口的不是k哥,而是他身邊的打手兼助,人稱“胖崽”。


    “我在......石英路的......重慶魚莊旁邊。”優璿快速的環顧了一圈自己周圍的環境,說道。


    “好,k哥讓你老實在那等著!會有人去接你!”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優璿抬頭看了一眼還在落雨的天空,那些毛毛細雨就好像是一簇簇排布整齊,極密的細小針頭,或者暗箭一般,快速的飛入進自己的雙眼,還有身體各個部位。優璿想象著自己被這一排排的“亂針、亂箭”,刺破了雙眼,紮進了胸膛......


    其實,優璿也並非是沒有經曆過快樂,初一那年,已經習慣被人欺負的她,麵對那些日常欺淩,已經變得越發麻木了,就在這時,她第一次遇到了,臨近班的林佑。那時候的林佑,還是一個無比單純青澀的少年。


    當優璿某天放學被一群女生拖著在女廁所中“日常教訓”後,她嘴角流著血,身上那本來就堆滿汙漬的校服白襯衣上,還新添了幾個,剛剛被那些班裏女生踢來踢去的腳印。當她結束了最後這一場拳打腳踢的“腥風血雨”之後,她眼神呆滯地扶著其中一個廁所門上的把手,吃力地勉強站了起來。


    優璿又隨手拎起了自己已經被丟的空無一物的書包,披散著像氈子一樣幾天未洗過的頭發,神情恍惚地走出了女廁所大門。由於女廁所大門是在一個牆壁的拐角處,她剛往前走了幾步,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一個穿戴整潔幹淨的男生,而那個男生,就正是林佑。


    兩個人相互之間碰撞到的近距離,讓她聞到了林佑身上飄出的,洗衣粉的淡淡清香。在她當時的印象中,每天家裏隻有腐敗的食物,以及低價的高度白酒和家裏人因長期不洗澡,而混合著的各種讓人想要嘔吐的氣味。所以,林佑身上散發出的淡淡清香,讓那時候的優璿覺得,那是她覺得世界上最好聞的味道。


    “哎呀!林佑你真是倒黴!撞到她!髒死了。”說話的是站在林佑身邊的,另一個比他略矮一些的男生。


    那一刻的優璿,突然想找個地縫把這個肮髒的自己藏起來。她慌亂地說了兩句“抱歉”,就趕緊跑開了。就在那一瞬間,優璿看到了,那個時候的優璿,是個白淨清爽的少年,他眼睛清澈如水,好像天上掛起的一輪明月。


    優璿覺得,在他們對視的那一刻,自己的心裏,好像首次開出了萬畝鮮花般美好,雖然她全身上下被打的到處都傷痕累累,心裏更是被萬箭穿心一樣的萬劫不複,但她那短暫一刻的心,卻是甜的。


    “臭**趕快給我上去!”當優璿還在馬路邊剛回憶了一段人生中的美好時,自己就已經被幾個黑衣男子揪住頭發,扯著衣服地拉扯到了一輛白色的麵包車裏。


    “你們是?!”優璿慌張地喊道。


    “帶你去見k哥!”坐在前麵副駕駛坐的胖崽衝著她喊了一句回複道。


    待下車後,幾個壯漢推推搡搡地將她送到了k哥麵前。


    “呦~穿的還挺漂亮的,和誰約會去了啊?”k哥先是輕輕拍了一下優璿的腦袋,然後用力地狠狠甩了她一耳光。打完耳光後,k哥扶了扶手指上因為太用力扇巴掌,而被扭得有些歪擰的紅寶石戒指。


    “k哥,我知道的,那個錢我一定還的!”優璿右手捂著被用力扇過巴掌的臉,臉上還有那個剛剛被戒指劃過的血痕。


    “還?你怎麽還?你拿什麽還?”k哥輕蔑地笑笑繼續說道。“我看你也就是模樣還有幾分姿色,你當初借錢時的那些抵押的裸照,我已經準備送給我這認識的幾個大哥了,他們如果誰覺得看著還行,你就等著去上門服務,這麽一點點還錢吧。”


    “不!k哥!我求求你一定要放過我!錢我有辦法還的,我已經想到了!那個上官子淵,也就是那個上次給您轉賬50萬的上官子淵,他馬上就會愛上我了!他會幫我還錢的!”優璿一點點用膝蓋跪著當腳走,一步步艱難地挪到了k哥的腿邊哀求道。


    “愛上你?!”k哥像是難以置信的又重複了一次優璿說過的話。他輕蔑地看了一眼這個跪在自己腳邊,蓬頭垢麵的優璿。


    “我有辦法的k哥!他女朋友答應讓我去她心理谘詢室上班,我有機會接近那個富二代的!”


    “嗬嗬,好,那我給你的時間寬鬆一點,一個月後,你再不還錢,哥哥就隻能,繼續安排你上門接客了!”k哥其實答應優璿會給她一個月的時間,並不是真的相信她自己能夠搞定,而是對於k哥來說,他更加看重的是背後的那個上官子淵,假如優璿還是搞不定他,那k哥也會為了這背後強大的經濟誘惑而“幫”她一把,這樣,k哥覺得自己也就可以跟著大撈一筆了。


    “我再相信你這最後一次!如果你還搞不定他,那麽我就要介入了!”k哥看著優璿最後提醒道。


    優璿擦了擦已經被血跡和髒著的手汙染到汙穢不堪的臉,最後說了一句:“好......我一定會,搞定上官子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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