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記得沒關係,你長得這般好看,就叫你阿醜吧~”


    樓雨眠將阿醜扶起來,這才發現他比自己高了可不止一個頭,她偷偷踮起腳尖,也才將將到阿醜下頜處。


    “阿醜,你還記得哪些事情?比如從哪裏來的,以前是做什麽的?”樓雨眠邊扶著他往難民所裏走,邊問道,“你生的這般好看,想必以前不是一般人吧。”


    “我......我很好看嗎?”阿醜困惑地歪了歪頭,即使一身襤褸也掩蓋不了他的俊美,著實讓樓雨眠心跳加速幾分,“我不記得了。”


    樓雨眠想摸摸阿醜的頭,卻發現這是一個極具挑戰的動作,隻得訕訕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沒關係,以後跟著我,誰也不敢欺負你。”


    阿醜愣了下,這才想起身邊這位聲音好聽的姑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連忙拱手行禮,“是在下疏忽,還未感謝姑娘的救命之恩,敢問姑娘芳名?”


    樓雨眠輕快走到阿醜行禮的方向,瞧著他一本正經的模樣起了逗弄的心思,“叫我阿眠就好啦,怎麽,想報答我?”


    阿醜仍然維持著行禮的姿勢,“阿眠姑娘,隻要是在下力所能及的事情,在下一定能辦到!”


    “小心門檻,”樓雨眠將阿醜扶起,繼續牽著他的衣角往裏走,“我倒也不需要你替我做什麽,不過,恰好我缺個相公,不如你以身相許可好?”


    阿醜抬腳跨過門檻,俊俏的五官上掛著幾絲驚慌失措,“這,這不大好......姑娘莫要開玩笑......”


    樓雨眠從踏進難民所後就捂住鼻子,這裏頭各種氣味混雜在一起,著實有些難聞。


    她打量著室內,甕聲甕氣對身後的阿醜道,“行啦,不逗你了,瞧把你嚇的。”


    難民所裏環境很差,昏暗的室內沒有任何桌椅床凳,滿地躺著昏昏欲睡的難民,他們沒有被褥,隻是每個人都緊貼著其他人好讓自己暖和起來。


    樓雨眠環顧一周,領著阿醜走到大門旁空餘的角落坐下,“阿醜,晚上隻能將就一下了,好歹這裏氣味不太重。”


    “無事,自我醒來後我就一直在這,已經習慣了,”阿醜倚靠著牆壁,朝樓雨眠的方向微微一笑,“倒是委屈阿眠姑娘,這裏氣味的確不大好聞。”


    樓雨眠捧著阿醜的臉讓他對著自己,“我在這呢,你眼睛肯定不是天殘,沒見過像你這麽傻的瞎子。”


    “或許吧,”阿醜一臉迷茫,腦子裏麵的記憶像是裹上重重紗帳,每當他想撥開紗帳一探究竟,劇烈的疼痛就會沿著大腦蔓延到四肢百骸,“我唯一能想起的畫麵,就是落滿雪花的山頂。”


    “想不起來就別想了,”樓雨眠扯了個嗬欠,往阿醜身邊湊了湊,好似沒看到他身上的髒汙一般,“我也是沒有過去的人呢,從今以後你跟著我,我護著你,我們一起看遍這萬水千山!”


    黑暗中,阿醜俊美無邊的臉上浮現一絲溫柔的笑容,他的手摸索到樓雨眠的發梢,他輕輕用手攆了攆,觸感細膩而柔軟,“嗯。”


    “乖阿醜,”這一天讓樓雨眠心神疲憊,她半夢半醒地呢喃著,“睡吧,明天我就去找活幹......”


    阿醜無聲地點點頭,又往大門口方向側了側替樓雨眠擋住風,這才倚靠牆壁陷入夢鄉裏。


    樓雨眠做了一個夢。


    夢裏,她依然是江湖俠士口中風華絕代的紅衣妖女,但握著劍刺向她心髒的那個人,卻變成了阿醜。


    阿醜睜開了他點漆一般的星眸,裏麵含滿無盡霜雪,樓雨眠的眼淚滑落,看著阿醜扔下被劍刺穿的自己,轉身走向那個氣質卓絕的女人。


    下一秒她就被一陣急促的呼喊聲叫醒,“阿眠姑娘?阿眠姑娘你醒醒。”


    樓雨眠睜開被眼淚模糊的雙眼,她撐著手坐起來,此時外麵已經天光大亮,難民所裏也隻剩下她和阿醜,“阿醜,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阿醜麵帶擔憂,阿眠姑娘哭的很凶,不知是夢到了什麽,“辰時,其餘人都走了。”


    “嗯?是都去找活幹了嗎?那我們得快點了,”樓雨眠手腳利落地爬起來,“爭取早日搬出這裏!”


    阿醜雖看不見樓雨眠,但他已然能夠想象得到她現在定是渾身上下精神百倍,他不由輕笑出聲,怎的會有這般有趣的女子,“阿眠姑娘,走吧。”


    “嗯,走!”樓雨眠興致昂揚牽起阿醜的衣角,帶著他踏出難民所,往鎮子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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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寧靜祥和的小鎮裹上一層銀妝,此時已是六個月後。


    冬日裏的傍晚,小鎮裏剛下完一場雪,鎮子裏的老人們看著厚厚的積雪笑開了花,紛紛念叨著瑞雪兆豐年,將手背在身後蹣跚著窩回溫暖的屋子。


    樓雨眠穿著一身月白色厚襖夾裙裳,腳上踏著一雙深棕布靴,她摟著懷裏的一個油紙包,正足下生風朝鎮子外踏雪而去。


    身邊的房屋愈來愈少,直到她踏過一小片林子,一座簡陋的茅草屋出現在她的視野裏。


    這間茅草屋,還得感謝與她有一飯之恩的胖大嬸替她在鎮長麵前做擔保,她和阿醜才有了落腳之地。


    看著升起的嫋嫋炊煙,樓雨眠溫柔一笑,踏著輕快的腳步推開門,“阿醜,我回來啦!”


    房間裏燃著油燈,絨黃的燈光驅散了外界的寒冷,阿醜穿著一身月白長袍,正站在廚房裏握著刀,熟練地切著黃瓜。


    他聽到動靜,回頭“看”向樓雨眠,麵上浮現溫柔的神色,“歡迎回來,阿眠。”


    “怎麽又在切菜呀,”樓雨眠將油紙包放在飯桌上,有內力護體的她比尋常人要抗寒許多,但卻比不過是修仙之人的阿醜,“傷了手可怎麽辦?”


    之所以會發現阿醜是修仙之人,還是在幾個月前樓雨眠突然發燒,溫度一直無法降下來,阿醜情急之下竟將全身附滿寒霜,一直摟著她才退燒。


    直至前些天,阿醜想起修煉之法,這才帶著不情不願的樓雨眠踏上修仙之旅。


    “無事,”阿醜早已摸透室內的擺設,他繞到樓雨眠身邊伸手揉了揉她的頭,將她由一根木簪固定的長發揉散開來,“倒是你,先前教你的築基之法可有學會?”


    樓雨眠白嫩的臉頰泛起紅暈,“阿醜你就是瞎操心,我早就學會了,可我才練氣一層,距離築基還遠著呢。”


    在樓雨眠看來,修仙和習武差不多,練氣一層和她一身內力也沒什麽區別。


    阿醜聽出了樓雨眠話裏的滿不在乎,輕輕說道,“我可是盼著阿眠早日踏入修途,好與我長長久久下去......”


    “哦對了,阿醜呀,”樓雨眠並未聽到,她將油紙包打開,烤鴨的香氣撲鼻而來,叫樓雨眠饞的口水都要掉下來了,“你體內的毒已排出大半,說不定再過幾個月你就複明了,開心嗎?”


    阿醜端起烤鴨拿到廚房去片好,要說阿醜的刀功,十個樓雨眠都比不上。


    “開心啊,但是也不清楚是不是這個毒導致的,”阿醜神色溫和,並沒有樓雨眠想象中的喜悅,“我倒是習慣了,看不看得見也無所謂。”


    樓雨眠聽了這話可開心不起來,她噘著嘴湊到阿醜身邊,伸手拽著他的衣服不放,“我就知道你忘記了,你就是沒有把我放在心上,不是你自己說複明後就娶我的嗎!”


    阿醜麵上一紅,手裏的刀差點切著手指,他結結巴巴說到,“這,這我當然沒忘,但,但是,若是一直不複明,豈不是要讓你一直等下去,這,這對你不好。”


    樓雨眠甜甜一笑,擠過去摟住阿醜的腰,“那你的意思,是不是即使沒有複明,也要娶我呀!”


    “嗯......”阿醜臉色爆紅,甚至覺得被樓雨眠摟著的腰際都隱隱發燙,“說了要娶你,自然是要說到做到的。”


    “哎,聽你這話,倒是有幾分不情願......”樓雨眠嘟囔起來,當時她在阿醜懷裏醒來,燒也退了,結果阿醜頂著張通紅的臉說會娶她,導致她現在還懷疑阿醜對她隻是負責而已。


    她才不要她的親事裏含著勉強的意味。


    “沒有,”阿醜將刀放在砧板上,用寬大溫暖的手附上樓雨眠軟綿的手背,“阿眠,我心悅你......”


    這下可就換成樓雨眠害羞了,她臉頰紅的幾乎要滴血,連忙抽回發燙的右手,端起切好的烤鴨走出廚房,“嗯,知道啦,快來吃飯,吃完後我運功替你療傷。”


    阿醜體內的毒,還是樓雨眠偶然之間發現的,當時樓雨眠運功替他排出一絲毒素後,阿醜竟想起以往的修仙之法,若是長此以往將毒排出,說不定阿醜就恢複了呢?


    樓雨眠猜想,阿醜定是遭人迫害下毒才落得這般田地。


    她回過神,將碗筷擺好後轉身一瞧,阿醜還傻傻站在廚房門口,“阿醜,發什麽呆呢,小心我一個人就把烤鴨給吃完了!”


    阿醜抿著唇笑了,阿眠這般可愛,真叫他愛不釋手,隻想將她藏起來,誰也別想覬覦他的阿眠。


    “來了,阿眠可要留一口給我嚐嚐味道,”阿醜走到桌邊坐下後拿起碗筷,“畢竟這是我們家阿眠辛苦賺來的。”


    “別貧嘴,快吃飯!”


    “知道了,阿眠大人。”


    兩人溫馨而又甜蜜的氛圍蔓延開來,連外麵飄散下來的點點雪花也染上暖色,叫人心裏甜軟無比。


    可是三個月後,夜空仿佛被割裂開,大雨如同銀河倒瀉一般傾盆而下。


    茅草屋裏樓雨眠一臉淚痕坐在桌邊。


    “我的阿醜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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