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人一想不錯,都是隨聲符合。


    性子急一些的人已經叫出來:“郭幫主這話不錯,若不是你,咱們都得和無頭蒼蠅一樣亂找。你有什麽條件,趕快說出來,別讓兄弟們吊吊著難受。”旁邊一人也道:“說完條件,就說那妖女的下落吧,早說早動手。等那天機訣到了手,郭幫主說什麽不成?”四周的人都是這個心思,連連稱是。


    郭幫主微微一笑,道:“咱們十七個幫派在這裏結盟,那就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好兄弟。我們黑雲幫不懂諸位的規矩,但是擒那妖女,我黑雲幫決不吝惜一絲力氣,倘若天機訣到了手,我黑雲幫不敢奢求能拿到正本,隻求得到那天機訣的幫派能抄錄一份下來。不是我信不過各位,可是不論怎樣,這規矩可得講在前頭。”


    眾人呼啦一下子鼓噪起來,有人大聲喝道:“郭幫主,咱們來這裏就是為了那天機訣,真本到手以後抄錄給其他幫派那是應該的,您老人家這條件根本不算條件,還是快把那妖女的下落告訴我們,老子今天就去動手。”他這一席話說得中人連連稱是。


    郭幫主放下心來,道:“那妖女現下就在左近。敝幫查找半天,才得知那妖女的老巢在哪裏。原來那妖女雖然在天州上闖蕩,老巢卻就在左近。那裏麵不但有金銀珠寶,還有不少其他的武林秘籍。近日來聽說那妖女就到了京城左近,想來就到她那老巢裏麵去了。何況那天機訣是上古奇書,要練成上麵的武功談何容易?那妖女自然要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她的老巢沒人知曉,就是一個上佳之地。”


    樹上的三人都是一驚。那姬無雙誰都當她一直在天州上漂泊,誰也沒想到她還有個老巢在左近。一時間,不光樹上的三人,旁邊的武林人士也大都不信。


    一個頭包黑布虯髯漢子從旁邊走上幾步,道:“郭幫主,你這話可是真的?俺們夜梟盟的精英兄弟可都在這裏啦,不是做兄弟的信不過你,隻是這妖女確實難以對付。事關重大,倘若有了半分差池,隻怕從今往後,天州上就沒有夜梟盟號門派了。”


    旁邊也有一人上前道:“郭幫主,那妖女向來讀來獨往,不結幫派,怎麽也有個秘密的巢穴?”旁邊眾人心裏也是存著這個疑竇,隻是這個漢子幫他們問了出來。


    郭幫主卻也不氣,微笑道:“也難怪楊幫主有此一問。初時兄弟得知,也是半信半疑,可是大家想想,那妖女在天州上殺人放火,什麽都幹,肯定積累不少金銀財寶,武功秘籍,這些東西都跑哪裏去了?大家平日裏隻能看她孤身一人,身旁能帶多少財寶?


    說她花個幹淨,恐怕也沒人能信了。一年前那‘錦福珠寶行’的血案,三百多件首飾失竊,半年多前的那太原盧家的血案,怕有價值幾萬兩的金銀珠寶。僅僅是這兩件案子,那妖女就三輩子也花不完啦,這麽多東西她上哪裏存放?定然是放在她那老窩裏麵。”他這一說,旁人都覺得有理。


    許邵不知道這兩件案子,扭頭問駱冰川。駱冰川點點頭,道:“是有這麽兩件案子,兩件案子加起來,怕是死了近兩百人。但是錦福珠寶行的老板是個出了名的奸商,那姓盧的也是為富不仁,草菅人命,這兩件案子倒有不少人拍手稱快,官府也就做做樣子,案子也就不去結了。不過姬無雙殺的人可著實不少,這些年沒有一千,也有八百,算下來,幾乎她每天都要殺上一人似的。”


    許邵聽得眉頭大皺,搖頭道:“難怪她是天州上的女魔頭了。這麽殘忍好殺,原本不是我輩中人。”


    駱冰川點點頭,道:“我聽道上的朋友說過,她身上殺氣太重,脾氣又乖張暴戾。旁人若是一個不小心惹怒了她,那苦頭可就有得吃了。這幾日和她的相處,你大哥我可真是領教了。賢弟你到現在還沒跟她動刀子,想來她已經很收斂啦。”


    許邵不答,藍鳳凰在旁邊道:“她才舍不得打我師兄呢!”聽得駱冰川一時怔住。


    隻聽下麵已經有人開始詢問:“郭幫主,說來說去,那妖女的老巢到底在哪裏?”郭幫主道:“我隻是根據消息猜測出來,並無十足把握。那妖女武功高強,說來慚愧,我黑雲幫裏還沒有能和她匹敵的高手。所以那老巢一直也就不敢去。現在既然有這幫兄弟壯膽,在下自然不敢隱瞞。那妖女的老巢,就在前麵不遠的……”


    隻聽嗤嗤聲不絕,幾十個暗器從背對著他幾丈外的一株桃樹上激射下來,正中那郭幫主後背。那郭幫主慘叫一聲,倒地斃命。可憐他到死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


    這一下變故突然,樹上的三人大驚,地上的武林人士則更是驚訝。人人瞧向那棵桃樹,兵刃出鞘的聲音不絕於耳。那人能躲在樹上而令下麵的人不知覺,這武功想來也是高得很了。


    不過許邵和藍鳳凰卻是認得的,那發射暗器的手法和姬無雙從六弦琴裏麵發射出來的一模一樣,天下絕對沒有第二個人能如此相象。許邵跟駱冰川說了,三人都是驚疑不定,這姬無雙明明知道這十七個幫派結盟是為她而來,怎麽還有膽子來這裏招搖?


    果然,隻聽一個女子聲音一哼,響徹天際。一片白色的雲朵從那棵樹上飄下來,一直飄到地上,但見她眉目如畫,冷漠地瞧著四周,宛如一支水仙花。不是那姬無雙又是誰了?


    四周幫派人士吃了一驚,紛紛拔出兵刃圍在一旁,幾人已經失聲驚呼:“她,她就是那妖女!”四周人聲大嘩,十幾人已經想上去動手,但是震懾於她的威名,終究不敢。幾十人圍在姬無雙四周,但是誰也不敢過分逼近。


    幾個大著膽子黑雲幫弟子上前查看倒在地上的郭幫主,隻見他背後的傷口裏麵已經冒出汩汩的黑血,就算背後的暗器殺不了他,這上麵見血封喉的毒藥也足可讓他斃命了。周圍的人見上去查看郭幫主的黑雲幫弟子紛紛搖頭,一臉哀傷,知道沒救,人人心下都是一涼。


    眼睛再看向姬無雙時,隻見她輕輕撥弄著胸前的頭發,冷冷道:“姓郭的倒也不差,居然能打聽得這麽清楚。可惜武功不高還來現世,那便死得不冤枉了。”


    此言一出,眾人皆怒。旁邊一漢子嘿嘿冷笑數聲,大聲喝道:“妖女你自己送上門來,那是最好沒有。乖乖地把天機訣拿出來罷!咱們七省結盟,就是為了要除了你。你現在殺了黑雲幫幫主,咱們也不跟你計較,隻要拿出那東西,咱們便乖乖放你走人。”


    四周人紛紛附和,有人已經在摩拳擦掌。四周黑雲幫的弟子上前一步,大聲喝道:“姓王的,你是人不是?我們幫主為了打聽消息喪在這惡女人手裏,大家既然結盟,你怎麽能不給我們幫主報仇?”


    那大漢扭頭道:“你幫主死了,是我殺的麽?衝我大呼小叫什麽?姓郭的死了怪他自己學藝不精,你若是有能耐,仇人就在眼前,你怎麽不上去報仇?”那弟子氣的臉色通紅,萬萬沒想到這些人竟然如此不義,到這時候,竟然沒人出來說句話。其實人人都在想著那天機訣,又怎麽會關心一個死人去?


    旁邊一魁梧大漢上前道:“老子是大刀會的會主,把話撂在這裏了。隻要你交出那天機訣,我保證這裏沒人可以攔你。”旁邊接著有人出言譏諷:“姓鄒的,你大刀會憑什麽代我們來發號施令?”亦有人道:“咱們把這妖女抓了,先剝光了衣衫給咱們享用一下,還愁她不說那天機訣在哪裏麽?”四周頓時淫笑聲聲。


    駱冰川在樹上一皺眉頭,道:“這當口這些人還在爭來爭去,當真不知死活。”許邵點點頭,道:“這幫烏合之眾,得罪了姬姑娘,隻怕沒有好下場。”話音未落,隻見白光一閃,姬無雙飛身側掠,繞過十幾人,伸手一掌,正打在剛才說話侮辱的那人天靈蓋上。


    繼而腳不點地,用那一掌的反震之力一個倒縱,又輕輕落回原地。這一下快如電閃,在場眾人沒幾個看得清她怎麽出手。回頭見那人時,隻見他七竅流血,已然死了。四周人士心下駭然,姬無雙這手武功,當真有千軍萬馬取敵將首級的氣魄。


    那口出汙穢言語之人原本以為躲在眾人之後便沒有事情,這才放著膽子說上兩句過過嘴癮,可惜還是讓姬無雙的一掌取了性命。


    這一掌立威,眾人手裏的兵刃都抖了一抖,幾個膽子小的已經開始悄悄向後退卻。姬無雙一聲冷哼,道:“什麽七省結盟?就憑你們這群飯桶,也配拿姑娘的天機訣麽?都給我乖乖地滾回去吧!”


    那大刀會的鄒姓大漢橫刀一指,道:“妖女,你死到臨頭還嘴硬什麽?今天在這裏將近一千人,就是武林盟主來了也得俯首稱臣,難道今日裏還擒不下你這妖女麽?”旁邊眾人吼聲震天,兵刃的晃動聲不絕於耳。這些人也都是血性漢子,當真發起狠來,那便不怕死了,也是頗難對付。


    姬無雙一聲冷哼,冷冷瞥了那大漢一眼,道:“你是大刀會的會主?”那大漢昂首道:“不錯,在下就是大刀會的會主,姓鄒名敬。”姬無雙一聲冷笑一聲,道:“大好男兒,把命喪在這裏,未免可惜了些。”那大漢聽她如此說,臉色一變,大怒道:“好妖女,到這時候還說大話,也當真可笑!你當真不怕我們兄弟把你先奸後殺,酷刑逼供麽?”


    姬無雙身形一動,呼地衝前,速度快得讓人眼暈。那鄒敬雖然一直在防備,但是事到臨頭,仍然是嚇了一跳。他飛速後退,手裏的刀卻向前遞出。這一招本來可以阻住敵人,並且可以防護到要害,攻守兼備。誰知姬無雙身形一動,已經從他刀旁穿插過來。一片明晃晃的亮光閃過,鄒敬隻覺得喉頭一涼,胸口受了一擊重擊,便暈了過去,什麽也不知道了。


    四周人聲大嘩,眾人隻見姬無雙驟然出手,鄒敬一招便被殺了,人人心下駭然,手裏的兵刃不自主地開始發抖。鄒敬的大刀會在山東一帶名頭甚響,在天州上也有些地位,誰知道他們的龍頭老大竟然如此不堪一擊?


    許邵和藍鳳凰最是驚奇,他們兩個武功甚高,顯然沒有覺得姬無雙的武功高到哪裏去,現在見她出手便毫不費力地打發了天州上一個二流好手,才明白那姬無雙的武功,確實是很高的。


    隻見姬無雙的六弦琴接著閃動,兩邊的利刃紛飛,她身旁的七八人鮮血四濺,倒地斃命。這幾下動作快極,旁人都是心驚膽寒地在旁邊看著。許邵見她如此殺人,心下實在不喜。藍鳳凰見不得打打殺殺的場麵,此時緊緊依偎在許邵懷裏。


    姬無雙後退半步,那一襲白衣上仍然不染半點鮮血。她環目四顧,那雙冰冷的眸子在誰的臉上掃過,誰就不禁打個寒戰。猛然三聲大喝,三個大漢一使鏈子槍,一使鬼頭刀,一使方便鏟,圍攻上來。這三人顯然被姬無雙激發了性子,要上來拚命。姬無雙一聲冷哼,六弦琴一晃,三人兵刃齊斷,向後跌退數步,才慢慢軟倒在地。


    姬無雙的六弦琴自被蔡長老損毀,就沒有時間配一個新的,此時她才離去一天,便有了個新的六弦琴,顯然是從她那什麽不知名的老巢裏麵拿出來的。那黑雲幫郭老大的話果然不假,隻可惜死得太早,把話吞進了肚子裏麵。當然,這些消息以後還能從黑雲幫其他兄弟嘴裏得知,可惜也得有人能活到那個時候才成。


    此時立威,眾人再也不敢上前。其實這一千多人上前圍攻,頂多損折二三百人,剩下的定然能殺了姬無雙,說不定還能活捉。可是先前衝上去的那兩百來人,那定然必死無疑。此時人人貪生怕死,誰願意首當其衝,讓別人來揀便宜?這裏不是報仇,是要殺人奪財,誰也不想拚命,隻因為大家都知道,要留著腦袋才有機會去練那天機訣。


    姬無雙冷冷一哼,道:“還有誰不服的,盡管上前來。本姑娘今日要大開殺戒,哪一個先上來練手?”頓時有兩人受不住她一激,又要上前。隻是兩人才挪動步子,就讓旁邊的人死命拉住了。


    姬無雙六弦琴一擺,道:“既然如此,你們還圍在這裏幹什麽?起義造反麽?”藍鳳凰在樹上聽姬無雙說得有趣,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好在這一下甚輕,也沒給樹下的人發覺。


    四周的武林人士都是一怔,兩邊人就這麽耗著,什麽時候是個盡頭?那黃河幫的老者上前一步,道:“妖女,今日在場的便有一千多人,若是真動起了手,你有把握衝出去麽?”


    姬無雙心裏怕得也是這件事情,倘若她出言太過無禮,惹惱了這些直爽漢子,隻怕她今日就要生不如死了。她孤身來此,原本就是一招險棋,想以自己之威,嚇走這幫生事的家夥。現在她才開始後怕,冷汗已經濕透了背心。


    但事到如今,她不硬著頭皮也不行,當下大聲道:“你是黃河幫的宮千秋?”那老者道:“正是。姬姑娘為了一部天機訣,殺了我黃河幫這麽多人,在下身為黃河幫幫主,這筆帳還是要討回來的。”


    旁邊接著有人大聲叫嚷起來,這裏的大部分幫派都曾參與過江南的天機訣之爭,死的人太多,見宮千秋帶了頭,都一起鼓噪起來。


    姬無雙冷冷一哼,道:“你待怎地?”


    那宮千秋嘿嘿笑道:“說來說去,不過就是為了那天機訣。在下本來想為幫中兄弟報仇,憑良心說,今日殺了你姬姑娘是易如反掌,但是我們損折也必然多。為了幾個死去的人要活人搭上性命,實在不值得。姬姑娘原本是要將那天機訣據為己有,咱們則是要殺人奪訣。”


    “不過今日既然成了僵局,為了不動手,也隻有一個法子可以解決。姬姑娘和在下這些生死之交的兄弟都各退一步,這樣大家就能免了兵戎相見。姬姑娘把那天機訣抄錄一份,把正本給了我們,那副本盡可留著。這樣姬姑娘今日不但可以毫發無傷的離開,今後在下也可以保證,絕對沒人再去找姬姑娘尋仇。否則就算今日姬姑娘你衝出了這裏,日後天州上找你的仇家也不會少了。黑雲幫既然能查出姑娘你的老巢,他日能查出什麽,可就不大好說啦。”


    他這番話語帶威脅,條件也是可以接受,確實很是誘人。他剛才把這廣場上的人都說成是他的“生死之交”,就是要眾人產生那同仇敵愾之心,其實他認識的人隻怕還不到五十,有過命交情的自是一個也沒有。但廣場上的人都被他感染不少,各個叫得震天響,給姬無雙來示威。


    許邵在樹上聽得暗暗點頭。駱冰川歎口氣,道:“這老頭口才的確很好。他們結盟報仇是假,奪訣是真。姬姑娘武功高強,他們才不會笨到為那些死人去雪恨。說不找姬姑娘報仇,正好合他們的意思。這老頭反而說他們是在讓步,臉皮當真厚得了不得。”藍鳳凰道:“師兄,那現在怎麽辦?咱們去救姬姑娘出來麽?”


    許邵道:“還得等等。”駱冰川也點點頭,道:“此時不比往常,這一千人都有兩下子,圍攻起來當真不好對付。若是不小心身陷進去,那可隻有力戰而死的份了。咱們要救人,也得想個好法子。”藍鳳凰道:“駱大哥什麽好法子?”


    駱冰川苦笑一下,道:“還沒想到。總之,靜觀其變罷!何況照這個樣子看,他們似乎還動不上手。”


    姬無雙冷冷一笑,道:“我若說個不字,宮大幫主是不是就要親自動手了?”宮千秋哈哈一笑,道:“動手是不敢,但是這裏的兄弟雖然武功不及姑娘,但是也都是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好漢子!”他一語既出,大義凜然,嘴邊的胡子也跟著一翹一翹。隻是那些人剛才貪生怕死的樣子已經顯現出來,現在讓他這麽說,許多人臉上都是一紅。


    姬無雙低頭沉思片刻,道:“好!憑著宮幫主這句話,本姑娘跟你做了這個交易。隻是宮幫主說話可算數麽?”那宮千秋萬沒想到她能答應,當下大喜,嘴巴也語無倫次了起來:“當然當然!你瞧我黃河幫,假話怎麽會說?定然說得是真話。”他這兩句說的幼稚至極,像是頑童在咿呀學語,好在旁邊的眾人也和他一樣呼吸急促,也不去嘲笑於他。


    姬無雙微微一笑,百媚橫生,隻看得眾人都是一呆。她剛才從樹上下來就動手殺人,人人心神緊張,哪裏有工夫去注視她的容貌?現在眾人心情輕鬆,又見了姬無雙的微笑,人人呼吸便更急促了起來。他們縱橫天州多年,哪裏見過這麽漂亮的人兒?都目不轉睛地看著。


    姬無雙道:“如此,我便把正本給你又何妨?宮幫主畢竟還是信不過我,生怕我給你假的副本,所以搶先說了要那正本。”宮千秋恢複正常,哈哈笑道:“人在天州,不得不事事小心些,否則腦袋就在脖子上不安穩了。”


    姬無雙道:“天機訣我早就抄錄了一份副本,但是正本在我家裏,我身上的是副本。宮幫主要是不嫌棄,先來拿去看看如何?改日我和幫主你約個地點,再用正本換回副本。”說完伸手入懷,從懷裏拿出一本整齊的書來。


    在場眾人一一呼吸不暢了起來。那本書就是天州上人人夢寐以求的天機訣的抄本,一時間人人盯住了那本書。宮千秋語聲微微顫抖著道:“煩,煩勞姬姑娘把它扔到我麵前的地上。”姬無雙微微一笑,右手隨手一擲,那天機訣就落在宮千秋的腳前。


    宮千秋不敢用手去抓,惟恐上麵有毒,隨手在自己絲綢緞子的衣服上撕下一大條來,裹住那書。隻見上麵端端正正地寫了“天機訣”三字,梅花小楷,頗有名家風範。他正待翻開書頁,人群中一人叫道:“且慢!”宮千秋微微一怔,抬頭道:“怎麽?”


    那人陰陽怪氣地道:“那天機訣憑什麽給你姓宮的先看?你黃河幫難道就了不起麽?”眾人一想實在不錯,那天機訣人人都盼一睹為快,頓時有不少人大叫大嚷。宮千秋心中有氣,道:“條件是老夫跟姬姑娘講下來的,自然由老夫在這裏查驗天機訣的真偽。倘若是真,老夫明日就和姬姑娘定好了約會,取回正本,給各大幫派抄錄一份。哪一位不服,盡可站出來說話。”


    那人嘿嘿笑道:“隻怕你宮大幫主拿了那天機訣,便不肯給你的生死之交分享了。”宮千秋怒道:“閣下是誰?哪個門派之下?有膽子站出來,老夫倒要見識見識!”那人嘿嘿一笑,道:“關你屁事?老子就不站出來,你待怎地?”宮千秋大怒,但是就是捕捉不到那人的位置。那聲音飄忽不定,仿佛就在廣場上空轉悠似的。


    宮千秋不再理他,翻開書頁,那人卻又哎喲一聲,道:“大夥可要小心。宮幫主隻消看得一會兒,便能學些逃跑的功夫。到時候他要逃跑,咱們可就抓不住他啦。他拿著這天機訣躲了起來,隻消過個一年半載,學了上麵武功的一成半成的,咱們可就再也製不住他了!”眾人聽了此言,心裏也是驚疑不定。宮千秋一聲怒吼,道:“什麽東西?給老夫滾出來!這般背後傷人,不是好漢!”


    猛然一聲輕響,銀光一閃,宮千秋還沒看清,隻覺得脖子上一涼,一根細細的線纏了上來。他大驚之下,慌忙後退,那根線卻越首越緊,片刻工夫已經勒破了頸肉,勒斷了他的喉管。宮千秋呼吸不暢,張大了嘴巴,拚命想多吸幾口氣,可是嘴裏除了荷荷的聲音外,再也說不出一個字,隻是有手指著姬無雙,然後身子慢慢軟了下去,竟然就這麽窒息而死。


    眾人看得心驚,人人連連後退。姬無雙冷冷一笑,道:“我這‘鎖喉弦’的滋味如何?那天機訣真本就在陰間,宮幫主想要看真本,就到那裏看個夠罷!”四周人驚疑不定,人人大驚失色。在眾人裏麵,原本就宮千秋武功最高,沒想到也是一招就讓姬無雙給殺了,連用什麽手法都沒看清楚。


    他們卻哪裏知道,姬無雙剛才用的就是她自己六弦琴上的一根琴弦,用機關發射出去,快如閃電,即便是武功極高之人也難以防備,難怪眾人看不到了。其實那鎖喉弦隻有六根,毫不足懼,可是眾人卻已經嚇得不輕。本來宮千秋的武功能和姬無雙拆上幾十招,他這番身死,可也極是冤枉。


    許邵卻又驚又怒,剛才出言激宮千秋的不是別人,正是他許邵的手筆。他聽了駱冰川的建議,用內力逼緊了嗓子,以渾厚的內力說話,語氣飄蕩,難怪讓宮千秋的人也找不出來。他許邵原本的用意就是讓這些人內訌,好讓姬無雙趁亂逃走,誰知計劃沒成,反而分散了宮千秋的注意力,成了姬無雙殺人的幫凶,叫他如何不怒?


    姬無雙露了這一手,眾人再也不敢貿然上前。但看到宮千秋屍橫就地的慘狀,人人都避開眼睛。姬無雙拾起地上的書,冷冷道:“乖乖地給本姑娘散了罷!若還想跟本姑娘談條件,這宮千秋就是榜樣!”眾人臉上憤慨無比,但是誰也不敢上前動手。


    姬無雙冷冷一哼,道:“讓開了!”大步向前走去。她前麵的兩名漢子不敢擋道,慌忙閃向一旁。


    姬無雙冷笑著向前,卻聽一聲大喝響起:“妖女!你殺了我黃河幫幾十個兄弟,現在又殺了我們幫主。我們黃河幫今日若是讓你活著離開,以後也不用在天州上混了。我自知不是你的對手,但是幫主既然讓你殺了,幫裏的兄弟也得追隨他而去。今日就要讓你知道,黃河幫裏並非都是貪生怕死的孬種!”


    說完,一名黃衫青年排眾而出,一掌向那姬無雙打去。


    那人也就二十七八年紀,出落得甚是清秀。他出掌方位笨拙,顯然是沒學過多少時間的武功。姬無雙冷哼一聲,道:“就憑你也來現世?”六弦琴一揚,連劃三下。隻聽一聲慘叫,那青年一隻右掌齊腕而斷,鮮血淋漓。姬無雙冷冷道:“這就是給你強自出頭的教訓。看你是條漢子,留下你一條性命便是。”


    那人極是強悍,斷手一甩,大聲喝道:“不用妖女你來賣好!”左掌又是拍出。姬無雙臉上罩上一層寒霜,冷冷道:“你既然找死,那便怨不得我了。”六弦琴輕揚,急切而下。又是一聲慘叫,那人胸口被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狂噴。他搖搖晃晃,站立不穩,但還是斷斷續續地道:“妖……妖女,我……我……我要殺你……報……報仇!”


    姬無雙眉毛一揚,冷冷道:“你知不知道我已經饒了你兩次性命?”那人還未答話,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許邵在樹上看得心裏發涼,恨聲道:“這妖女當真可惡!”他氣姬無雙如此濫殺無辜,也不叫姬姑娘了,直接稱是“妖女”。駱冰川兩眼罩上一層精光,冷哼一聲,道:“老實不客氣地說,若不是因為她跟賢弟你有些淵源,你大哥我絕對饒不了她。”藍鳳凰皺起眉頭,也不說話。


    姬無雙冷冷地瞥了那人的屍身一眼,轉身待走,隻聽嘈雜聲音不絕,十幾個黃衫漢子排眾而出,當先一人喝道:“妖女休走!”一掌拍去。剩下的幾人也毫不示弱,人人奮勇爭先,出手毫不留情。姬無雙心下有些驚慌起來,六弦琴或挑或按,或揮或搖,頃刻之間,十幾人又是屍橫就地。


    隻聽一聲大喝響起:“咱們不給幫主報仇了麽?黃河幫就是今日給人剿滅又何妨?咱們到死也不能墮了咱黃河幫的名頭!”當下聲吼陣陣,剩餘的四百名黃河幫眾,倒有一半響應起來。


    姬無雙知道情況不妙,暗叫不好,卻見幾十人已經迎麵衝來。她六弦琴一揚,暗中扭了機括,嗤嗤聲響,幾十枚暗器紛紛發出,當先的十幾人立時倒地身亡。接著她六弦琴一揚,劃出一道弧線,當先的四人給削成了兩截。


    卻聽她背後一人大聲道:“我們蘆花蕩今日跟妖女幹上啦!大家動手,活的死的都行,咱們受了這妖女的窩囊氣,以後在天州上還能抬起頭嗎?有誰擒下妖女,那天機訣先給他過目,妖女也一並賞了給他!這妖女長的美貌,床上功夫可也是第一流!”這話一出,四周人士頓時大受鼓舞,滿廣場上一千多人,人人響應起來,紛紛把兵刃向上招呼。


    姬無雙又羞又怒,全力拚殺。她闖蕩天州幾年,一直都守身如玉,旁人隻消說上半句不敬的言語,立時就做了她琴下亡魂。今日那人竟然如此侮辱她,她哪裏氣得過?六弦琴舞得向堵屏風,四周圍了一具一具的屍體。可是人人殺紅了眼,誰也不管不顧,人人拚了性命,使的都是拚命的招式。姬無雙左衝右突,又殺了十幾人,身上的白衫半邊染上了鮮血。


    可是人越來越多,他們都是天州上好勇鬥狠的角色,此時給那氣氛一帶,人人都不顧性命的相拚。姬無雙又殺一陣,氣息已經喘不均勻,雙臂酸麻,腳下也站不穩了。但是眾人仍然如潮水般地湧上。許邵在樹上看著地上的屍體越來越多,再也看不下去,一聲長嘯,大喝道:“姬無雙,還不快走?”


    腳下輕點,身形前移數丈,來到姬無雙上方,既而下沉,一掌迫開攻上來的兩人,已經落在姬無雙旁邊。


    姬無雙見是許邵,心裏甚喜,臉上一抹嬌羞一現,低聲道:“你怎麽來了?”她此時力竭,幾乎要癱軟地上,許邵來此,實在是根救命稻草。許邵一聲冷哼,並不答話,隨手拎起一人,擲到圈子外麵。


    眾人見姬無雙來了個厲害的幫手,不退反進。姬無雙身後一人大聲喝道:“妖女的相好來啦!大家夥齊上!”姬無雙臉上一紅,六弦琴反手一揮,就要把那人削成兩半。誰知琴到半路,許邵一掌打來,帶歪了六弦琴。


    姬無雙一臉驚愕,道:“你,你幹什麽?”許邵雙目精光暴射,大聲道:“你還要殺人麽?”反手一掌,打得一名大漢退出數丈,壓倒不少人。


    姬無雙搖搖欲墜,根本沒工夫多想許邵的話。眼見許邵身形左搖右擺,卻隻是把來人逼退,並不下殺手。她頓時明白過來,道:“你不殺人,咱們隻能被人所殺,這時候你怎麽能手下留情?”六弦琴一晃,向她攻來的三人立時被削成了六片。


    許邵大怒,一掌拍出,竟然使上了十成的功力。姬無雙隻覺得勁風撲麵如刀,簡直要把她劈開似的,慌亂之下連忙後退。許邵右手中途變招,連連點了姬無雙身上七八處穴道。然後一手把她提起,迫開三人,準備覓路離開。


    駱冰川看形勢不妙,連忙對旁邊的藍鳳凰道:“藍姑娘,你快去牽馬來。我下去幫你師兄出來,咱們就跑!”藍鳳凰本來甚是擔心許邵,聽了駱冰川的話,點點頭,一個縱身,隱在了樹林間。


    駱冰川一聲呼嘯,從樹上下來,伸手撥開眾人,向許邵會合。許邵點了姬無雙的穴道,令四周的人詫異不已。但是人頭如潮水,紛紛擠了過來。許邵左衝右突,不殺一人。料理一個都要用上兩招三招,甚是麻煩。


    隻聽一聲呼哨響起,正是駱冰川發出。許邵聽音辨位,腳下一點,人如遊魚,硬生生從兩人之間擠了過去。馬日浩輕功裏的“泥鰍遊”,使在這時倒是恰倒好處。旁邊眾人還沒看清楚許邵的來勢,已經讓他左閃右躲地讓了開去。許邵手裏提著一人,但是倒絲毫不影響他輕功的發揮。


    耳聽得駱冰川呼哨聲音又起,許邵心下一喜,縱身一躍,正好看見駱冰川向他打招呼。他識得駱冰川手勢的意思,腳下在一人肩膀上一點,人立即騰空,向駱冰川會合而去。


    隻聽嗤嗤聲不絕,四周的暗器紛紛招呼了過來。許邵人在半空,連忙使了一招“竹蜻蜓”,人如陀螺般旋轉起來。暗器打到他身上,都被他那身體帶起的驚人的旋力帶開來。不過待得他落在駱冰川身旁,周圍的兩把刀已經砍了上來。


    許邵心裏一驚,這般打下去,再有一個駱冰川和一個許邵也得給累死了。點倒一人接著又有一人補上,這般無窮無盡,委實難以對付。冷不防地,駱冰川腳下踩到一件掉落的兵器,腳下一滑,一柄鋼刀立時在他左腿劃了一道口子。總算駱冰川變招迅速,一拳把那人達得倒飛出去,不然傷口最起碼還要再深一寸。


    許邵心頭大怒,見實在無法,隨手把姬無雙放在地上,反手拔出了背後的竹簫來,一聲輕響,隻聽得在場眾人心頭都是一凜。那聲音清幽,仿佛要穿進人的心裏麵,把人心硬生生的在上麵穿了個孔一樣。眾人受了那音符感染,手裏的兵刃都遞得慢了一些。


    音符一個接一個的從那竹簫裏麵傳出,聲音淒婉,仿佛一個美麗的女子在眼前輕聲哭泣一般,那種揪心的感覺,竟然讓在場每個人都垂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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