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藝憋了半晌終於憋出一句:“那多不好意思啊......”


    仇宴辛笑了聲:“你原來也會有覺得不好意思的時候?”


    仇少爺那一聲笑,當真是低沉磁性,震得人耳根子發麻。


    夏藝就說:“如果你是真的想要參與,我也不介意......”


    至少相比起來,仇宴辛已經算是更熟悉的朋友了,而且也不需要擔心仇宴辛占她的什麽便宜。


    那人也看不起她的這些小錢,不會私吞慈善基金。


    在內心權衡一番之後,夏藝也認為仇宴辛很適合參與進來,隻要仇宴辛別嫌麻煩,一切都好說。


    她這個人很大度,早就不在意仇宴辛之前做的事情了,也不想揪著仇宴辛犯的錯不放,反正現在自己那個父親,也沒有出現過,看樣子,仇宴辛還是遵守了約定的。


    夏藝覺得,隻要自己的生活不被打擾,過去就讓它過去,沒有必要不斷去提及。


    “那就這麽說定了。”


    “嗯......”


    夏藝也沒發覺,自己就這麽跟仇宴辛綁定的越來越近。


    仇少爺才是最不動聲色的獵人,布下天羅地網的時候,當真一點痕跡都沒有,就那麽悄無聲息餐食著獵物。


    等到倒黴的獵物後知後覺發現時,早就渾身纏滿了網,逃也逃不掉。


    她從地鐵站出來準備前往醫院,之前在孤兒院照顧過她的一個阿姨生了病,雖然那時候關係不算很親近,但夏藝覺得還是可以去探望一下。


    買了些水果去病房,阿姨看到夏藝之後很開心,連連感慨一轉眼她都已經長這麽大了。


    “那時候啊.....我就覺得你這個丫頭不該呆在我們那個地方,但是沒辦法,哎.....”


    夏藝不動聲色地問:“您為什麽會這麽說?”


    “沒什麽,沒什麽,就是覺得你應該是好命的姑娘,可惜以前吃了太多苦,以後一定會好起來的。”


    夏藝給她削果皮時,仿佛不經意提起:“您知道嗎,我已經知道我父母是誰了。”


    “什麽?你知道了?”


    夏藝眼神一動。


    她幾乎可以判斷,阿姨知道些什麽。


    “是啊,我已經知道父母都是誰了,我媽媽那時候啊帶著我離開,我爸爸還不知道我的存在......”


    躺在病床上的女人也跟著歎氣:“都是命運捉弄人啊!”


    “阿姨,您是不是也見過我媽媽?她那個時候,就呆在我們孤兒院附近,偶爾還會去看我,您說不定也見過她呢?”


    因為病痛而蒼老的中年女人聞言之後,表情有著瞬間的糾結,又過了許久,她才終於做出決定,艱難開口:“是,我那個時候,見過你媽媽,她經常在附近徘徊,我覺得很奇怪,逼問之下,就知道了她和你的關係。”


    原來那時候也有很多人知道,那個女人就是自己的母親。


    可當時,即便是麵對麵了,她也沒有辦法認出她來,現在想來,的確覺得命運很是捉弄人。


    哪怕隻是認認真真說上幾句話也好,可這樣的機會已經永遠失去了,也不可能再擁有。


    夏藝以為到這裏就結束了,她心情不佳,已經打算告辭。


    卻不曾想麵前的阿姨又說:“哎,也是那些男人心狠,你沒有和你爸爸相認吧?”


    “沒有,他已經結婚了,有自己的家庭,我怎麽可能和他相認呢。”


    “這就好,這就好啊!”


    “您為什麽會這樣說?”


    阿姨冷哼:“這些男人,拋棄了給自己生孩子的女人,自己倒是可以瀟瀟灑灑!”


    “......您這是什麽意思?”


    “我碰見過有一次,你爸那邊的,應該是你爺爺,說了很多狠話,還說你爸從始至終就沒有認真過!”


    本就罹患絕症的女人在那個時候該有多絕望,可想而知。


    這和夏藝所得知的不一樣。


    夏藝所得知的,隻是一個充滿了遺憾和陰差陽錯的故事而已,父母在一個邊陲小鎮相遇,隻是盡管他們相愛,卻抵不過父親還有光明未來和要追求的權勢,他要迎娶一個對自己事業有絕對幫助的女人,而不是一個毫無背景,更不是什麽名門閨秀的普通女人。


    然後,母親發現自己身患絕症,也不願意拖累父親,跟著他回到龍城以後,拒絕他為了自己反抗家族,黯然離去,而那時,她也有了身孕,父親卻從不知曉。


    到底有誰對有誰錯,在這樣的一個故事裏,也沒有必要去爭執了,畢竟很多事情,都是沒有辦法用一個簡單對錯卻描述的。


    後來父親娶妻生子,這些事情都和母親沒有任何關係,她將自己送去孤兒院,然後偷偷在暗中陪伴,一直到她的生命消逝那天。


    可現在,夏藝卻發現,這個故事裏,還有那麽多不一樣的地方。


    雖然阿姨說的不一定是全部事實,可至少能夠證明一點,那就是夏家人並非不知道自己母親的存在,說不動,他們早就知道了母親是懷著身孕離去的。


    而自己的父親......又到底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假的不知道呢?


    “阿姨,當時那個人見我媽媽的時候,還說了什麽?”


    “還不是就說那些,他是代替你爸爸過來和她決裂的,讓她以後都不要再想回到他他身邊去,更不要認為夏家會有她的任何位置。


    夏藝聽來,隻覺得這是對母親的很大侮辱。


    她如果真的貪圖父親的什麽,就不會選擇黯然離去,沒有給他帶去任何的傷害。


    夏藝隻覺得很憤怒。


    不管真相到底如何,有些事情都能夠證明了。


    夏家,大概從沒有想過要放過自己母親,在他們看來,她的存在就是錯誤的。


    也許那個口口聲聲說著想要尋找自己的男人,也不過是偶然間想起來自己還有一個流落在外的孩子,突發奇想要盡到自己作為父親的職責,想用所謂父愛來感動一下她罷了。


    好在,她還沒有那麽傻,沒有輕易上當。


    “阿姨,您好好休息,我先走了,之後再來看您。”


    “好,你慢點啊,好好生活,不要跟你那個爸爸有什麽牽扯!”


    夏藝連連應下,她當然不會跟他有什麽牽扯,夏家人的一切,跟她毫無關係!


    她也沒想過要做什麽,得知這些,不過是打心底裏更厭惡這個父親,以及他的家族罷了。


    心情不好,夏藝就想到找個地方喝酒。


    雖說她的生活也不會跟夏家有什麽瓜葛,可這些陳年舊事給她的衝擊力仍舊有些大,讓她為母親覺得不值,也痛恨所謂的門第觀念,厭惡那些有權有勢之人高高在上的傲慢。


    既然這樣,當初為什麽又要在那個小鎮上,招惹自己的母親呢?也許她生活在那裏,至少可以開開心心的,就算一生短暫,也不該是懷恨而亡,離開的時候,或許還有很多的遺憾。


    她想,母親走的時候,應該也很放不下自己,母親應該很擔心自己過得不好吧?


    隻可惜那時候母親離世,根本沒有任何人認領她的身份,現在連一個可以祭拜她的地方都找不到了。


    內心湧動著無盡憂傷,夏藝想到母親,便滿心的痛苦。


    這個時間點能喝酒的地方不多,夏藝無頭蒼蠅一樣逛了很久,才終於走進了一家正在打掃衛生的酒吧。


    夏藝敲了下門:“這兒可以喝酒麽現在?”


    服務生做不了主,去問了問老板之後才出來說:“調酒師還沒有來呢,但是可以喝啤酒或者其他現成的。”


    “都行。”


    隻要能有點兒什麽可以讓她不要去想過去的悲傷就可以。


    夏藝坐到了吧台邊上,等著服務生給自己拿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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