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的確是巧了。


    顧益看著散了一桌的縛靈符,如今都沒什麽用處了,為了幫助知花立心,他原以為會在全門待上一段時間因此多寫了些,卻沒想過會遇上有人嚐試突破芸聖這樣千載難逢機會。


    “不知廬陽……究竟是什麽樣?”


    別看他來了這世界好幾年,卻始終沒有去過那一座城。


    馬爺還在失去機會的哀傷中,抱著把劍坐在角落的台階上暗自不語。顧益撿起一個石子砸了他鋥光瓦亮的腦袋。


    “幹什麽?”他不耐煩道,哼哼的像是小孩子受了很大的委屈一樣,那事兒要是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就很難受。


    就像……考424分的人其實比不去考的難受多了,盡管結果一樣。


    “知花在修行,這兒就我們兩個,我講話你怎麽不聽我的?”顧益招了招手,他發現無聊的話,氣一氣這個家夥還是蠻有意思的呢。


    “哼!我在想事情。”


    顧益問:“什麽事?”


    禿子說:“小苑山啊,你也聽說了吧,這幾日不斷有人從山上下來,說是陛下派了禁軍封山,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管他呢,這事兒與你不會有幹係的,你去想它幹什麽。”


    馬源沒有聽他的,似乎陷在裏麵出不來了。


    顧益沒有辦法,“馬爺,你可知世上共有幾種靈符?”


    馬源眼皮抖了抖,扭著屁股不情不願但腳步很快的過來了。


    這家夥倒也有意思。


    “修仙院裏教過,靈符為輔,有醫治之傷靈符,困敵之縛靈符,製敵之封靈符以及施於兵刃上的器靈符。”


    “答的不錯,”顧益微微一笑,“不過卻也不準確,靈符乃是天地元氣於自然之中運行的神秘紋路,理論上它有無數種,隻是我們修行者掌握的不夠,為人熟知的也主要就這四種。”


    “真的?這我倒鮮有聽聞,你還會寫其他的靈符麽?”


    這禿子搬了個小凳凳坐好,顯得乖巧。


    當然了。


    顧益將杯中水倒在桌上,隨後再執筆,筆尖輕點一下空氣隨後筆勢如行雲流水般的揮動,有水之蜿蜒感覺。


    “大自然裏,水自上而下。遇石則跳,遇阻則繞,遇淵則歡,遇魚則抱。靈動久遠,生生不息。”


    他邊寫邊說,筆鋒中藏有叫人讚歎的美感。


    而桌麵上的水則像是受到了某種引力,很快被吸聚於顧益的筆下,紙張飄然,最後落在馬源長大的嘴巴前。


    “這這這……還有這種靈符?”馬爺驚中有喜,喜中有驚,“到底是如何做到的?我剛剛都沒看清!”


    隻是小玩意兒而已,顧益現在自身沒多少修為,隻能調動這一點點水,才哪兒到哪兒啊。


    “你捏一下試試。”


    嘩啦啦的水滴從紙張裏滴落,沾濕了符紙,也淋濕了他的手。


    “這……是剛剛桌上的水!”馬爺瞪大了眼睛,“哈哈,厲害厲害!你果然神奇!”


    雖然心中有懷疑顧益是脫境者,不過這一手靈符卻假不了。


    顧益問:“那你現在願意回答我的問題了嗎?廬陽,是什麽樣?”


    馬源也不是真的很笨,這樣接觸下來,自然也有感覺到顧益的不平常,“你便真的隻是要去尋個人嗎?這哪裏需要我幫忙?”


    “需要,我對那種眠花宿柳的地方不熟悉,也混不開。”


    “為什麽?”


    “因為我是個正直的人,並且帥氣。”


    馬源:(;¬д¬)


    “你也不要問我太多的問題。”顧益不想費那些心思去回答。


    馬爺翹了一下嘴皮,雖然心裏有些不滿他故作神秘,不過這世上和修行有關的人的確都神秘兮兮的,反倒是他打聽的有些多了。


    “可你總得讓我知道咱要找的人什麽模樣吧?”


    顧益搖頭,“我也不知道。”


    “逗我玩兒呢?!那你要我怎麽找?”


    要是有那麽好找,顧益早就去廬陽了,就是覺得毫無頭緒所以才悠哉悠哉。


    這叫死豬不怕開水燙。


    “那要是我找不到呢?”馬爺又自己嚇自己,“你是不是就準備困住我二弟一輩子?!”


    要是找不到呢。


    對啊,要是就找不到呢。


    顧益摩挲著手指微微思索,“要是找不到……便找不到吧,那我也要在這人間好好活下去。”


    馬爺翻了個白眼,“誰說你了,你愛活不活,我說我!我怎麽辦!”


    “急什麽,我這人恩怨分明,你若是真心幫我,到了時機我自會教你封靈符解開身體禁錮。”


    “你說的喔,你說的喔,你會教我的!”禿子忽然興奮的圍著他吵鬧起來。


    顧益所會的靈符的確精妙,但也像他自己說的那樣,恩怨分明,他是不會坑人的正直的人。


    “是,我會教你的。”


    “哈哈,好!”馬源略有興奮,蓋因這年頭學點東西不容易,皇家掌控修仙資源使得平常人難以獲得,而且這麽好的靈符師的確少見。


    “總算有了喜事,值得我去喝上一頓!”禿子叉腰轉悠了好幾圈,“誒,我看你也無事,一起去不?”


    顧益躺在了搖椅上,“不想動,你去吧。記得我與你講的話一個字都不準與旁人說。”


    喝酒吃肉都不去,真是個無聊的人。馬爺沒好氣的擺了擺手,不去拉倒,還給我省錢呢,你不去我去。


    他背上劍走到門口,腳步卻越來越慢,隨後又折返回來站在顧益的麵前。眉宇之中有難為情和一些傲嬌。


    “我懂修行之道,傳授靈符並非小事,你既然已經答應了我……那……那……”


    顧益不解,“你要做什麽?”


    哎!大禿子一咬牙,一閉眼,把手裏的劍扔在地上,啪的一下雙膝跪下,砰砰砰的磕三個頭。


    “師父,我去喝酒了!”


    也不等顧益回話,他自己便起來了,隨後低頭悶聲拿著劍有些不甘的離開,在他看來,自己可是立心之境呢。


    出了門口瞬間給自己來一嘴巴,“太他麽丟人了!”


    感覺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一樣,一路奔跑抖落了好幾分鍾,太難受了。


    “小二,給馬爺來兩斤酒!再來一盆雞肉!必須喝酒,必須喝醉,我受不了了!”


    人聲鼎沸的客棧裏,過往人流絡繹不絕,全門縣近日迎來了熱鬧,都因禁軍封山,山上的人無奈隻能歎息返程。


    小二堆著笑臉上前,“馬爺,今兒心情不好啊?剛剛這天黑了又白,眾人不知為何,正要請教你呢,卻不知是誰不開眼觸了你眉頭?”


    “我當然知道剛剛異象是怎麽一回事,可我師父不讓我說。還有你,說誰不開眼呢?”馬爺瞪了他一眼,“那是我新拜的師父,他若教訓了我,我也隻能在這喝悶酒,你算哪根蔥說我師父不開眼?”


    小二登時吃了個悶虧,好家夥,誰知道您那麽大年紀還拜師父啊?


    但在各色客人之中求活路,那臉皮也是被蓋長城的刀挖過的,厚的很。


    小二自己給自己來了個大嘴巴子,“對對對,瞧我這嘴真是該打,我要知道那是馬爺您的師父我都該跪他,不過馬爺,怎麽半日不見,你忽然拜了師?還有比您強大的修行者麽?”


    “馬爺,您在哪兒拜的師父?你真的知道這天為何黑嗎?哈哈哈!”


    不止小二,客棧其餘人似乎也認識這熟客,起哄著都在問他。


    馬爺一想,咱還能給自己丟臉麽?


    “嘿!我拜的師父,那能是一般人麽?!”這禿子忽然神氣了起來,“馬爺我到這全門縣有被誰治過?殺妖伏魔,無所畏懼,隻有妖怕我,沒有我怕妖。可我這師父不同,他能製住我,就衝這點,你們說我這師父厲害不厲害?”


    “喲!那該是廬陽城來的大人物吧?看來馬爺以後要到廬陽城幹大事,前途無量啊!”


    “我是要回廬陽的,今兒就現在這跟各位提前招呼一聲,各位放心,日後我馬爺發達了,不會忘記各位的。”禿子這麽吹,心裏卻也有些沒底,哪裏是什麽廬陽的大人物,幹大事。


    他麽的,叫他回去混窯子的。


    離他桌不遠處,陳伯不願聽這些人說這些無聊的話,隻是守著默默用餐的和仙。話說那日顧益不告而別之後,燦蓮也跟著不見了,這莫名其妙的事搞得主仆二人很是不解。


    總覺得自己錯過了什麽大事。


    和仙還有些擔心,“我雖氣那家夥不告而別,但這兩日心裏總在想,那四個刀客不像是隨意而行動的人,不是說了還有主人麽?若真是如此,他們會不會還繼續尋他?”


    陳伯兩隻手揣在袖口裏,神情嚴峻,“我也有些擔心他的安危,雖說顧公子有些能耐,可他畢竟沒什麽修為,而對方可都是修行者。”


    馬爺乃立心境,耳力過於常人,雖在鬧市中,但還是刮到了這對話,隨後定睛細瞧了眼這對主仆。


    顧公子?沒有修為?


    該不會說的就是那家夥吧?


    馬爺喝了酒已經微醺,笑嗬嗬的自己安慰自己,不會的,不會的,天下沒那麽巧的事,此行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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