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長安聽完餘菲菲的話,心裏有些豁然開朗,覺得自己不擰巴了,在醫院的樓道不知道蹲了多久,等她起身時眼前一片黑,差點站不住,伸手扶住旁邊的牆才勉強站穩,想了想她又回頭找到那個醫生,把她母親的情況說了一下,給她母親請了一個月的按摩師,花了四萬元。


    自從她父親生病後,她就把父母從交通不便的農村接到四五線的小城市來,在這個老舊小區裏租了一套單元房,三室一廳,還特意找了一層的房子。請了一個阿姨,負責給父母做飯,收拾家裏的衛生,順帶著白天接替母親,照顧父親上廁所什麽的。


    這些年來生活就是這麽過的,她沒有什麽大錢,自己省吃儉用維持著這一大攤的費用,從來也不覺得自己有多辛苦,可最讓她害怕的是半夜突然響起的顯示家裏電話號的手機,就算電話裏沒有什麽大事,也足夠讓她在深夜裏抱著被子痛哭一回。


    見長安無功而返回到家,把母親的東西收拾到另一間屋子,道,“這段時間您要接受一個療程的按摩治療,就先住在這,晚上睡個好覺,我晚上照顧我爸。”


    老母親一臉不放心的看著見長安還沒說話,就聽見坐在輪椅上晚上不睡覺白天不睜眼的父親抗議道,“不要你…不要你。”


    見長安沒有理睬父親的抗議,把自己的畫板支在屋裏小床旁邊,對小侄女道,“玥玥,晚上和奶奶睡覺哦。”


    玥玥很懂事的點頭道,“爺爺晚上不睡覺,小姑你也不睡覺嗎?”


    見長安笑了笑道,“小姑試試看,看你爺爺晚上不睡覺要幹什麽?”


    老母親猶豫再三沒有說話帶著玥玥回到房間,見長安給父親洗了臉和腳,扶著他走到床邊坐下,道,“爸,您試著用另一隻腳給這隻腳脫鞋,把這隻鞋蹬掉。”


    老父親雖然不喜歡這個一回來就讓他鍛煉的女兒,可是不喜歡中還有點害怕,見屋裏再沒有其他人了,也不敢反抗,按照見長安教的辦法試了好幾次,還真的把另一隻鞋蹬掉了,忙帶著一點驕傲和得意看著見長安,見長安蹲在床邊又是拍手又是誇獎,鼓勵父親把另一隻鞋也脫掉。


    就這樣見長安教父親學著自己脫鞋,等他要往床裏邊挪動的時候,見長安又道,“爸,您另一隻手撐在腰後麵,然後腰和屁股同時用力往後挪,不要怕,大膽的挪…”


    老父親起先不願意,可是無奈見長安就是不動手扶他,兩個人在床上僵持了半天,最後他撐不住了一點點往後挪,慢慢靠在床頭,見長安立馬道,“爸,您看,這些您都可以自己做的,為什麽每次都要叫我媽過來扶您呢?您看我媽的腿已經那樣了,估計還沒您的腿利落…”


    說到這見長安居然看到父親臉上浮現出笑容,一時心裏有些難過和涼意,頓時拉下臉道,“您還笑?您不該心疼嗎?我媽陪您一輩子,您不是罵就是打,到最後還這麽照顧了您好幾年,就像醫生說的,就是個機器人照您這樣的用法也報廢了,可您不僅不心疼她,還張嘴就罵,不停的使喚她,您生病了怎麽心也變壞了?”


    見長安說著不覺流下眼淚來,一是為母親不值,二是可憐父親因為生病的緣故變得冷漠無情,分不清對錯。


    時間才過九點父親就睡了,見長安知道沒一會他就醒了,便把父親床頭的燈關了,打開她小床邊的小燈,借著燈光她翻開金楨導演的小說細細看了起來,期間母親還是不放心推開房門探身進來問道,“和你爸好好說,不要吼,讓別人聽見笑話。把尿壺放在床頭讓他自己尿,尿完了你去倒掉,他晚上要喝水,記得把水杯也放在床頭…”


    見長安合上書,聽著母親事無巨細的囑咐,雖然有些不耐煩但一想到老來伴這三個字時就覺得很溫暖,看著熟睡的父親,她想,上輩子要做多少好事才能在這輩子遇到母親這樣的女人,又有些羨慕他。


    這一整晚,見長安幾乎沒睡,因為父親一整晚也沒睡,拿著尿壺就是不尿,非要去廁所,見長安堅持不扶,他就又喊又罵,她怕把母親吵醒無奈扶著去廁所,可是在廁所他又尿不出來,一整晚就這麽折騰直到六點時父親才開始睡,從做完手術後他的時差就整個倒過來了,這麽多年都沒有調整過來。


    見長安頂著一雙紅腫的眼睛睡眼朦朧的坐下吃飯,老母親心疼道,“你沒有習慣這麽照顧人,晚上還是我來吧,你這樣身體就搞垮了。”


    見長安喝口粥搖頭道,“沒事,剛開始肯定不習慣,後麵就好了。”


    見長安又想起什麽事來,對小侄女道,“下午聯係好的按摩師要來家裏給奶奶按摩,你等會去叫你爸爸過來,讓醫生看看你爸的腰是怎麽回事。”


    玥玥道,“我爸和我媽帶我弟旅遊去了,沒在家。”


    見長安話到嘴邊的那句‘怎麽沒帶你去?’生生咽回肚子,愛憐的摸摸玥玥的頭道,“那等會小姑帶你去吃好吃的,給你買衣服,你喜歡什麽衣服告訴小姑,小姑都給你買。”


    “小姑,你掙錢不容易,不要亂花錢,我什麽都不要。”孩子端著碗一本正經的說著不符合她這個年齡的話一下子擊中了見長安柔軟的心,看著這麽懂事的孩子卻有些難受,猛扒了幾口飯道,“那你看電視或者找朋友去玩,晚上小姑給你做你喜歡吃的可樂雞翅。”


    玥玥亮晶晶童真的目光閃耀著喜悅,高興的歡呼道,“小姑萬歲,我最喜歡小姑了。”


    老母親也喜笑顏開道,“還不是你小姑總是給你買好吃的,以後長大了要對你小姑好。”


    見長安嗔怪道,“我不用她對我好,她好過她的人生就行了,兩碼事,別給孩子總灌輸這些思想。”


    見長安在父親床邊照顧了一周,終於看到了一點成效,父親不會再動不動就喊母親過來,也不會晚上折騰著要去廁所解手,母親休養了一周臉色看起來好了很多,也能抽空去外麵街道坐坐和大媽大爺說說話,見長安也算是把金楨導演的小說看完了,準備動手畫圖。


    圖還沒畫幾張,小侄女火急火燎的跑過來,一臉激動的喊道,“小姑,小姑,你上電視了?”


    見長安呆愣幾秒才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放下筆起身跟著小侄女來到客廳,吳阿姨也激動的拉住她的手,指著正在星空電視台播出的那檔綜藝節目道,“安安,這是你嗎?你怎麽上電視了?”


    見長安突然才想起來自己當編劇以及錄節目的事情還沒有對別人說過,看著節目中自己非常笨拙而不自然的表情動作,再和譚笑美若天仙的姿色一對比簡直慘不忍睹,大概看了幾眼便轉移目光,道,“哦,公司安排的錄了一期節目,湊湊人數。”


    見長安說的風輕雲淡,可是依舊讓家裏人樂翻了天,之後家裏的電話就沒有停過,全是恭喜見長安的,十幾年沒見過的親戚朋友也來了,家裏一瞬間門庭若市,好不熱鬧,連外出旅遊的大哥嫂都回來,看見長安的目光都變得奉承和討好。


    “安安,你以後是不是要進軍娛樂圈啊?”大嫂一雙精明漂亮的眼睛忽閃忽閃著,一邊圍著灶台做飯,一邊試探著問道。


    見長安差點笑出聲,意外她居然還知道進軍這麽有講究的詞語,還用的恰如其分,她一向不是愛笑的人,別人也習慣了她的冷淡,她用更加不冷不熱的聲音道,“沒有這回事,你們也別想多了,這就是幫我們領導一個忙,過去湊個人數,後麵就沒有我了,你們當熱鬧看看就行了。”


    大嫂也不生氣,繼續笑著道,“話可不能這麽說,你們領導為什麽不找別人偏找你呢?自然是看重你,這麽好的節目能讓你湊人數,那還不是重視你?別人連露臉的機會都沒有,你看看你一整期的節目,還是在黃金檔時段,這可是個機會啊…”


    “什麽機會?老板讓我去就是因為我長的醜,不用擔心搶主演們的鏡頭,還有,這節目就這一期,以後都不會再有了,你們出去不要在外邊瞎答應什麽,也別找我說事情。”見長安說完放下手裏的抹布轉身出去,不理睬後麵傳來的鍋碗瓢盆的響聲,她太清楚她這位嫂子虛偽愛炫耀的能力,八竿子打不著的事她都能扯上關係,更何況現在有圖有真相,剛才從一進門就儼然家裏女主人的身份待客接物,見長安隻當是沒有看見躲在廚房,沒想到她又圍著圍裙追過來了,真是惹不起還躲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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