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不過一個感冒,她倒是愈演愈烈。


    兩天後全公司都從馬來回返,卻被要求下午就全員到崗上班。因為是夜航,大多數人都有些撐不住,困頓地敲著電腦,很快就睡著了很多人。


    “老板,”小助理給她倒熱水,“讓我在你辦公室睡會兒吧?”


    她抬頭:“工作都做完了?”


    “全部做完了,”小助理輕歎口氣,“許總下午在公司走了一圈,把二十幾個睡著的人拉到了會議室……可我控製不住啊,不停打瞌睡,怎麽掐大腿都沒用。”


    她笑:“在我沙發上睡吧。”


    得到了她的首肯,小助理立刻躺倒在了沙發上,很快就睡熟了。


    她看時間才三點多,又看了看玻璃牆外的十幾個兔子眼,索性打開門,麵色嚴肅地吩咐著:“今天天氣不錯,你們都出去和媒體吃吃飯,聯絡聯絡感情,別總在辦公室坐著。”


    暗喻明顯,該趁早溜的都給我回家睡覺去,有事我扛著。


    十幾個人本是困得不行,聽到這句話馬上就是一陣歡呼,倒是把她嚇了一跳,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別吵到別的部門。


    她看著下邊人收拾的差不多了,才想要去找許南征請假。


    剛才走了兩步,就看見前台的墨色玻璃牆後,很快走出來幾個人。都是穿著很筆挺的西裝,為首的那個正在和許南征笑著說話,卻在看見她時頓住了腳步。


    “好久不見,”她走過去,握住了韓寧的手,“我該怎麽稱呼你?”


    當初在西藏時,他隻含糊著介紹過自己是技術員。可隻看眼下這樣的情形,再看身後跟著的這些人,她就明白肯定不會如他所說,真的是個普通的“技術員”。


    韓寧笑了笑:“叫我韓寧就可以。”


    四周跟著這麽多人,她也不方便再追問,隻笑著說快請進吧。十分鍾之後,許南征在會議室向市場部和技術部介紹韓寧時,她才知道他的確如當初所說,是個‘技術員’。


    隻不過任職最大的移動公司,剛好還是個技術高層。


    因為是跟著他們進來的,她也多少坐陪了會兒,到中場休息時連方言都看不下去了,低聲問她要不要先走?蕭餘苦笑了下,啞著聲音寒暄了兩句,才算是退出了這場會議。


    回到辦公室放走小助理,正收拾包時,許南征忽然推門進來:“我給小航打了電話,他會等你。”她本想回家睡一覺,可想想最近禽流感這麽嚴重,去看看也好,就點點頭說:“你去開會吧,我自己開車去。”


    其實她的車早借給佳禾,根本沒有開車來。


    隻是怕他再分神安排這種小事,隨口說了個小謊。


    可沒想到天公偏不作美,下樓時已飄起了雪花。這樣的天氣自然難攔出租,直到雪越來越大,眼看著路都堵成了車海,更是斷了打車的念想。手機就在包裏,許南征就在樓上,可她想了很久也沒有撥他的電話,最後還是下了決心,去擠正是下班高潮的地鐵。


    剛才走出兩步,就聽見身後有人在按喇叭,回頭看,是韓寧。


    “上車,”他的臉很平靜,可是嘴角卻是緊繃著的,“我帶你一段。”


    她猶豫著,想拒絕時,韓寧的車後已有兩三輛在拚命按著喇叭。最後也隻好上了他的車,然後就聽見他說:“我在大廳看了你十分鍾,打不到車,怎麽不讓許南征送你?”


    她指了指喉嚨,沒說話。


    “去哪兒?”他把車靠在不礙事的地方,解下領帶,扔到了後座。


    回家,還是去醫院?


    許南征給那個小祖宗打了電話,估計不去反倒是麻煩。


    她猶豫著,報了個醫院名字,想要告訴他地址時,韓寧已經說:“不用報地址了,我爸朋友也在那家,我很熟。”


    雪越下越大,路上也越來越堵。


    雨刷不停掃下前擋風玻璃上的雪,不停落下來,再不停掃幹淨。


    交通台一直在說哪裏哪裏堵車,哪裏哪裏事故,倒像是全北京的路都癱瘓了一樣。車快開到醫院時,又碰上了前麵的追尾事故。平時半個小時的路程,卻足足在路上開了兩個小時。


    到醫院時,許遠航已等的抓了狂,看到她就滿口抱怨:“大小姐,你要了我命了,你手機是廢鐵嗎?關鍵時刻永遠關機。”


    她看了眼手機,果真關機了。難怪一直沒電話進來。


    兩個人在許遠航的指揮下折騰了大半天,驗血檢查出來,都沒大什麽問題,就直接叫來護士長,在許遠航的辦公室掛起了鹽水。她看著足足兩大袋鹽水,很是咽了口口水,問了句,能不能調快些?護士長笑著說行啊,你受的了就可以。


    說完,給她調的快了些。


    許遠航還在當值,早就被小護士叫了出去,留了他們兩個在辦公室坐著。直到護士出去,韓寧才倒了杯熱水給她。


    她說了句謝謝,把熱水放在手心裏捂著。因為點滴的速度很快,手早就冰涼了,此時捂著杯熱水,才算暖了一些。


    他半蹲下來看她,默了會兒才說:“真是有緣,每次都看著你吊鹽水。”


    蕭餘看了他一眼:“你是想說,你是福星,還想說,你是災星。”


    真疼啊,嗓子。


    他很慢地笑了:“我也不知道,你說呢?”


    她笑著,指了指喉嚨:“嗓子疼,不和你,逗貧了,你走吧,謝謝。”


    她不是個沒心沒肺的人,剛才雖然有許遠航帶著,可排隊驗血什麽的都是韓寧在跑上跑下。連許遠航都湊在自己耳邊說,這個真的是好貨色了,要抓緊。以前那麽多圍在身邊的人,許遠航從來沒有說過一句好。


    她這麽聽著,倒是很想問一句,你哥算不算好男人?


    但終歸是咽了下去。


    韓寧站起身,看了眼窗外:“這條路最堵,現在又是下班時間,我等會兒再走。”


    說完,也就沒再出聲,摸出煙想要抽,卻又收了回去。


    就這麽尷尬著,安靜著。


    她不停看著水袋,悄悄把速度又調的快了些。


    桌上的電話忽然響起來,很快就沒了聲音,許遠航的手機又緊接著響起來,像是永不會中斷。一遍又一遍,很久後她才說:“幫我看下是誰好嗎?”他側頭看了眼:“許南征。”


    果真。


    這麽三個字,就讓她一直低落的心情好了些,她剛想說幫我拿下電話,韓寧已經先拿起手機,遞給她:“我走了。”還沒等她說什麽,就開門走了出去。


    許南征拿起電話,很快說自己堵在路上,問她如何了。她看了眼鹽水袋,說還有一袋半。因為嗓子啞著,也就沒說幾句話,很快就掛了電話。可是掛了電話又覺得很無聊,屋子裏隻有自己一個人,手機也沒有電,除了坐著發呆竟然無事可做。


    護士長來看了幾次,還陪她吃了晚飯,直到換了另一袋,許南征才到了醫院。


    他鞋上還沾著雪,走進屋裏,很快就弄了一地的水:“小航呢?”她看著他身上的雪:“停車場到這裏,很快啊,怎麽搞得像個,雪人?”


    他走過來,擰了下她發紅的鼻尖:“從現在開始,你可以不用說話了,打手勢就行。”


    她笑,吐了下舌頭。


    其實她很想知道自己手機關機了,他有沒有打過電話來。可是這種問題估計隻有電信業務才能解答,而偏巧自己沒辦這種業務,也隻能在心裏意淫,怎麽也打過一兩個吧?


    護士長再進來時,看到許南征明顯愣了下,估計是猜想為什麽前半場和後半場,完全換了個男人。蕭餘隻是裝傻,問她大概還有多久,能不能再快些。護士長看了眼速度,立刻伸手調慢了些說,急也不急在這一時,男人總要有耐心陪女朋友的。


    她笑,視線越過護士長,看了眼許南征。


    到最後掛完,許遠航帶著他們兩個一邊下樓,一邊不住打趣著,說許諾那個師兄真不錯。蕭餘看了許南征一眼,他也看她:“韓寧送你來的?”


    她點了點頭,還是硬擠出了三個字:“碰巧的。”


    估計是最近天寒,醫院的生意格外的好,再加上堵車,大廳人滿為患。不是在等著看病的,就是在等著別人來接走的。在吵鬧中,三人走到門外,他才對許遠航說,“你送笑笑回去,我車停的遠,不用等我了。”


    她沒說話,看著他離開。


    失落一層層在心底蔓延開來,我生病時最想見的是你,而你呢?


    坐上許遠航的車,聽著那小閻王不停說醫院趣事,她懶得搭理,隻是很想給他發個短信,說我其實很想你陪我吃飯,可惜手機沒電。回到家充上電,坐在窗台上看著外邊白茫茫的一片,終於打開手機時,就已經先進來了一條短信。


    “嗓子還疼嗎?”


    心有那麽一瞬的暖意,看到名字時,卻愣了。


    是韓寧。


    她拿著手機看了很久,選了刪除。


    然後很慢地寫了一條短信,明明四個字,卻是拚錯了好幾次。到最後那句“我很想你”還是沒發出去,存進了草稿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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