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包車平平無奇的駛進大興縣長自營鎮,沒有引起任何關注,然後按照指令拐進鎮上一條偏僻巷子。


    等了十幾分鍾,又一輛麵包車停靠在巷子口,下來的司機正是狄甲監視的對象。


    他走到近前,麵對從車上下來的燕子門兩人毫無懼色,沙啞著嗓子,道:“我來接人!”


    領頭那人目光淩厲,緊盯著他,見他神情如常,甚至連呼吸都沒有變化起伏,顯然是見過世麵的慣犯。


    揮揮手,又從車內下來兩人,押著蒙了眼睛,封了嘴巴,雙手扣著銀手鐲的林白藥。


    司機應該見過林白藥的照片,確認了真身無誤,拿出手機打給x身邊的心腹。


    結果,尷尬了。


    占線!


    剛剛還很有明珠電影範的交易場麵瞬間破功,司機的表情略顯僵硬,對著領頭那人不自然的咧咧嘴,道:“稍等!”


    既定計劃是,等他確認林白藥身份,給酒店那邊回複,x再給魚敬宗聯係,告訴武光輝的藏身處。


    魚敬宗確認後,給他的手下打電話,讓他們交人撤離大興。


    在此之前,林白藥還控製在魚敬宗的人手裏,x的人帶不走。


    司機又等了三十秒,重新撥打,還是占線。


    領頭那人察覺到不對勁,手摸向了懷裏,同伴也抓緊了林白藥,充滿了戒備。


    司機口舌發幹,心裏焦急,勉強支撐著場麵不垮,腦海裏浮現四個字:


    出意外了?


    確實出意外了。


    就在剛剛,x的心腹接到孫田的電話,說武光輝突然臨時決定換地方,理由是一個地方不能停留兩天。


    心腹怒不可遏,眼看大功告成,出現這樣的意外,很可能讓所有算計功虧一簣。


    “孫田,你幹什麽吃的!馬上跟過去,找到武光輝新的落腳點。”


    “我他媽不幹了!”


    孫田爆發出歇斯底裏的狂躁,十分讓人懷疑他的精神狀態,道:“武光輝隻是告訴我一聲,又沒讓我過去……我現在過去見他,說不定要暴露……暴露了是死,不聽你們的也是死,我跳樓成了吧?我死成了吧?”


    “你!”


    心腹還想說什麽,被孫田啪嘰掛了電話。


    他愕然看著手機,不敢置信孫田有這樣的膽子。


    x倒是鎮定,道:“武光輝狡猾多疑,事關性命,有此一舉,不足為怪。時間緊,別人不行,你得親自跑一趟,去見孫田,拿一百萬,務必安撫住他,讓他盡快搞清楚武光輝的落腳點。我穩住魚敬宗,絕不能讓到手的鴨子飛了……”


    心腹和孫田緊急在地下車庫約見,直接扔給他裝著一百萬現金的黑布包,孫田精神狀態瞬間穩定,當著他的麵給武光輝打電話。


    理由是接到關於魚敬宗的新消息,需要當麵匯報,武光輝爽快答應,告訴了他新地點。


    心腹和孫田分開後,沒有回酒店,而是小心翼翼的躲開所有可能的跟蹤方位,來到另一家酒店。


    可惜沒用!


    負責跟蹤他的是林白藥通過隗東陽從公案部12局借調來的最牛的偵查員,跟狄甲這種部隊練出來的精英對比,12局更適合城市裏的追蹤和反跟蹤,可以說更勝一籌。


    至此,x在京裏的兩大心腹和重要暗線,都在林白藥的指掌之中,隻因還沒發現x的蹤跡,所以沒到收網的時候。


    大興縣,長自營鎮。


    司機終於和京裏聯係上,又等了將近半個小時,燕子門那邊也接到了放人的指令。


    林白藥被押到路口的麵包車裏,司機關上車門後,七拐八拐,迅速消失在遠處。


    鎮子靠近邊緣的地方大片樹林,樹林附近有一家獨門獨院,x買下來作為根據地,並安排了五個要錢不要命的好手候在那裏。


    等司機把林白藥送到,拉上五人作為戰力保護,立刻掉頭轉移南下,直奔江南省的出海口。


    那裏備好了偷度船,等到公海,好生折磨一番,消了腹中怨氣,再把林白藥砍了手腳,毀了容貌,賣給東楠亞的某些集團。


    那是真正的人間地獄。


    血液、眼角膜、心髒、肝髒、腎髒、頭皮、牙齒、韌帶、骨骼,甚至人的皮,全都明碼標價。


    殺了林白藥太便宜他,唯有生前無盡的恐懼,然後屍骨無存,才是了結因果的方式。


    麵包車停在院子門口。


    司機拿出鑰匙,扭頭笑道:“林總再委屈一會,等會給您用了藥,美美睡一覺,等醒來就到海上,以後人世間的紛紛擾擾,再跟您沒關係了!”


    下車打開粗大鐵鏈鎖著的鐵門,走進去衝屋子裏喊道:“鐵狼,接貨了!”


    門內沒有反應,司機心知不妙,剛準備跑,段子都從旁邊的牆後躥出,抓臂扳頸,折肘卸肩,全是穩準狠的關節技,司機一秒都沒有堅持住,摔倒在地。


    段子都生怕意外,又閃電般卸掉了司機的下巴,防止口腔內藏有毒物。正屋又出來兩人,手拿黑洞洞的真家夥抵住司機的腦袋。


    段子都騰出手,從頭發檢查到鞋子,牙根和私密地方全沒放過,除了一把五六,兩個彈甲,還有一個諾基亞手機,其他沒有別的東西。


    “辛苦了!”


    段子都聞聲回頭,緊隨其後跟蹤而來的狄甲已經幫林白藥解綁,前後而入。


    “安全!”段子都低聲道:“屋裏還有五個,有家夥,但全無戒備的情況下被特種小隊突入,沒費什麽事就給製服了。對了,x不在這……”


    之所以讓孫田搞那麽一出,既是為了引出心腹,也是為了幫特戰小隊潛入製服,拖延時間。


    林白藥有心理準備,x不在,不算失望,他蹲在司機麵前,道:“就衝你剛才在車上對我還算恭敬,可以給你一個機會。你配合,我不保你無罪,但保你不死,並且給你指定的任意賬戶打五百萬,現在就可以轉賬……“


    五百萬?


    這是能把全國99%的人砸暈的巨款。


    司機目光閃爍,天人交戰。


    “不要有任何幻想,你老大這次必死無疑!京裏跟蹤你同夥楊大偉的,是公案部12局,拿家夥抵著你腦袋的,是某部的特戰小隊,魚敬宗和我是盟友,孫田是我的眼線,不管黑還是白,全在盯著你們……”


    林白藥像是很平淡的敘說一個事實,可無形中加大了攝人的威壓,道:“你坐十年八年的牢,有五百萬,足可保親人衣食無憂,安心等你出獄。怎麽樣,給你十秒鍾考慮,不答應的話,等京裏收網,抓到你老板,不僅一毛錢拿不到,你還得跟他一起死!”


    司機心理崩潰了。


    x的心腹,他的上線,有一個身份就是叫楊大偉。


    林白藥沒有使詐,能提前找到這個院子,且輕而易舉的製服鐵狼五人,說明己方的一舉一動,真的全在人家的算計裏。


    所謂樹倒猢猻散,越狠的人,其實越怕死!


    真正不怕死的,是那些平時看上去的老實人,逼得他們非死的時候,骨頭可比混江湖的人硬多了。


    當然,最重要的是五百萬!


    司機拚命的眨眼睛,林白藥示意段子都給他接上下巴,笑道:“說吧,銀行賬號!”


    銀行賬號先讓魚敬宗徹查,是天府省的一個普通女人,沒有結婚,也沒有孩子,跟司機供述的沒有出入。


    等五百萬轉賬完畢,林白藥還讓司機打給銀行驗證,確信錢到賬後,爽快的招供。


    他叫董誠。


    此次行動,負責運送林白藥和鐵狼五人到出海口,偷度船上的事歸楊大偉管。


    聽楊大偉說,x應該會先行離京,到公海的渡輪上等候偷度船抵達,盡情淩辱林白藥後,再把他賣到東楠亞。


    董誠不知道x住在市裏的哪個酒店,就算知道,這會也晚了。


    隻要確認他在大興縣成功接手林白藥後,x就會離京。


    這讓林白藥必須重新調整計劃。


    原計劃是,最好x在大興,那一了百了。


    若x不在,不論付出什麽代價,威逼利誘收服董誠這個司機。讓他主動配合,將鐵狼五人偷天換日,換成特種小隊成員,佯裝護送林白藥前往約定的地點,將x一網成擒。


    可沒想到,x的心思歹毒至此,竟然要把林白藥送到公海,且到了那時,他才會露麵。


    那樣路途遙遠,變數無窮,堅持原計劃,已經不是以身犯險,而是自尋死路。


    董誠的手機響起。


    他看向林白藥,林白藥點頭,道:“接!如果是楊大偉,你知道怎麽說!”


    董誠開了免提,道:“老大,我剛到院子,跟鐵狼他們會合,什麽時候走?”


    “很好,現在走,到倉州小羊鎮換車。之後一路不要停,吃喝都在車上解決。到明州後還是老地方,放著衣服、證件和家夥,好好待著,等我跟你聯係……”


    “明白!”董誠又多問了句,道:“老板呢?”


    楊大偉笑道:“我跟老板分開了,他肯定離京了,至於怎麽離京,別說你,我也不知道。”


    ……


    林白藥立即打給魚敬宗,針對最新情況製定了新的計劃,雖然成功概率隻有五成,但也不能就這樣放x飄然遠去!


    楊大偉收拾妥當,到酒店前台退房,走出大門,剛準備把手機扔到垃圾桶裏,卻意外的響了起來,一看是孫田的號碼,眉頭緊皺,最後還是按下接聽鍵,道:“不是說過,咱們先不要聯係了嗎?”


    “出事了……”


    楊大偉聽出孫田的慌張,心裏一咯噔,道:“又怎麽了?”


    孫田氣急敗壞的道:“魚敬宗這個瘋子,他竟然一刻都不願意等,直接帶著燕子門的人闖進武總的藏身地,動了家夥,結果被武總不知什麽時候安排的武敬給包了餃子……現在饒玉麒親自出麵,逼魚敬宗說出了林白藥的下落,你們趕緊跑,馬上就會有全國範圍的通緝令,可別他媽的連累我……”


    楊大偉也慌了,左右一看,附近有個看報刊亭的老頭正在聽收音機,快步過去,扔了十塊錢給他,道:“我聽個新聞……”


    老頭張張嘴,默默的收了錢,看著他撥弄著按鈕換頻道。


    連換三個,終於聽到了想聽的,電台裏動聽的聲音說道:“插播一條新聞,地曇公園附近的幸福裏街道發生了疑似居民液化氣泄露事件,現場傳出響聲,武敬某部正好途徑該地,迅速加入了搶險的隊列,沒有導致人員傷亡……”


    楊大偉不敢耽誤,匆匆來到街道僻靜處,用手機打給了x,道:“魚敬宗報複失敗,已經供出了林白藥的行蹤。再把他送往明州,偷度公海,耗時太久,已經不可能。老板,我建議中止行動,讓董誠吩咐鐵狼等人就地殺掉林白藥,然後撤退。”


    “不行!”


    x坐在飛機場的貴賓廳,還有二十分鍾就能登機,可魚敬宗這個瘋子,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讓他近乎完美的計劃不得不做出改變,低沉的嗓音有些扭曲,道:“我必須親手幹掉他!你給董誠打電話,讓他不再去倉州,改道往太行山腳下的易州。你也開車去,跟董誠保持聯絡。我在易州和你們會合。”


    ……


    易州,坐落在太行山北麓。


    是出京之後,距離京城路程最短的太行山係的小縣城。


    縣城西山就是太行八陘的第七陘:蒲陰陘,扼守此陘的關隘叫子莊關。


    董誠最早抵達易州,沿途一直和楊大偉保持著聯係,也是聽他的吩咐,沒在縣城停留,而是補充些物資,趁黑進了山。


    曾經號稱兩岸峰插千霄,絕澗百丈,唐水起晴雷之音的蒲陰陘已是破敗不堪,新修的公路繞著岩石成“之”字型翻越太行山,車子到了坡下村後,找一密林藏了車,然後從古道步行上了南天門。


    徹夜風寒,無星無月,可登高遠眺,太行山的景致,卻又是如此的氣吞山河,波瀾壯闊。


    等到淩晨一點多鍾,兩個人的身影出現在下方的山路裏。


    不過他們穿著黑色的大衣,頭臉裹在帽子裏,看不清楚長相。


    董誠嗓子有點發幹,腿肚子也在顫抖,還裝作被綁的林白藥低聲道:“穩住,先確認是不是x!周邊全是我們的人,怕什麽!”


    董誠咬了咬牙,手掐著大腿的肉,勉強讓自己鎮定下來。


    兩人再走近些,他急忙迎了過去,道:“老大,你們可算來了。”


    楊大偉拍了拍他肩膀,笑著沒有說話。


    另一人越過他們,慢慢走到林白藥跟前,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微微一笑,道:“林總,我們終於見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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