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琅千秋的情緒一直都不算太高,他心裏裝了事情,暫時還有些走不太出來。


    聶冷川自然是注意到了她的情緒不太正常,實際上,在琅千秋的事情上,聶冷川向來都是比較敏感的。可是他現在也不知道琅千秋是怎麽了,明明下午進去練功之前,她的情緒還是很好的,和蓮葉姑娘有說有笑,心情很好的樣子,可是怎麽一從那間練功房裏出來,她突然之間就跟換了個人似的呢?


    難道是下午和憫生練功的時候受了什麽委屈?或者說是因為覺得那個功法太難了所以受到打擊了,所以現在心情才不太好?聶冷川這樣猜測著,他知道琅千秋高傲的性子,如果真的是在練功當年受了些挫折,她確實是會生氣的。


    這個猜測想起來合情合理,可是聶冷川卻知道絕不可能,那個法相金身的功法再難,難道還能難得倒琅千秋嗎?這顯然是不行的。琅千秋是何許人也,她自從出生以來,能看圖識字的時候就已經被她師傅琅澤拉著看法冊,會說話的時候,琅澤就讓她念咒語,能站起來之後,就開始繞著鳳鳴山跑……總之,自小到大,琅千秋從來都沒有被練功這件事情難倒過,而且她於此道上向來天賦異稟,很多在別人看起來都難如登天的功法,在琅千秋眼中那也不過就是毛毛雨似的存在壓根構不成威脅。


    而且法相金身的功法難嗎?聶冷川仔細想了想,覺得還真是一般,至少絕對不是能難倒琅千秋的級別……


    那到底是為什麽呢?為什麽生氣,為什麽不高興?聶冷川百思不得其解,他很像好好的問一問琅千秋,但是這個時候她明顯興致不高,而且現在人這麽多,蓮葉和銀花兩個人就如同相見恨晚一般,很快就貓成了一團,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好極了。


    總之聶冷川好容易控製住了自己不要在外麵問出來,等眾人吃過晚飯之後,憫生叮囑聶冷川和琅千秋兩個人哪怕是在睡覺的時候,也不能夠鬆懈,要抓住每時每刻的時間勤加修煉,這樣才能早日練成無相金身。之後,他就給銀花準備了一間房子,然後便帶著蓮葉離開了。


    憫生這裏的夜十分的清淨,那種紛繁嘈雜的夜生活少得可憐,盡管琅千秋習慣在夜裏晚睡,她往常在睡覺之前還要先玩一玩的……可是憫生的草堂還在城外,別說完了,周圍幾乎連個人影都沒有。


    總之,琅千秋的作息時間在草堂中得到了強行糾正。


    隻是現在日頭才剛剛落下去,夜幕還沒有完全的籠罩上來,遠方的天際是一片朦朦朧朧的藍紫色,就像是某種奇特顏色的花瓣一樣,在天際上大把大把暈染開來。夜風輕輕吹過,帶走了白日裏一日勝過一日的悶熱,送過來陣陣沁人心脾的百花香。


    現在若是讓琅千秋如睡覺的話,這實在無異於是酷刑了。


    聶冷川顯然是心知肚明的,他勾了勾琅千秋的手指,微笑道:“良辰美景,去散步嗎?”


    琅千秋看了一眼剛剛在不遠處幽幽飛過的撲騰蛾子,略有著糾結,在心裏做了好一會兒的思想鬥爭,這才勉為其難的點點頭,道:“好吧……”


    隻是聶冷川此時卻像是一個棒槌,琅千秋的勉為其難在他眼中就成了心情不好的外在表現,這廝的一對龍眼就跟個擺設似的,壓根沒看見方才在空中飛過去的那隻蛾子,哦對了,還有在地上蹦來蹦去的螞蚱,這一切都成了阻止琅千秋出去散步的最大阻力……


    但是聶冷川此刻卻是有些興奮,琅千秋心情不好,他應該要安慰她才對,這約她出去,兩個人在百花叢中獨自相處,就是這安慰的第一步了。


    聶冷川並沒有操之過急,他決定一步一個腳印,先讓琅千秋情緒安穩下來了再說……隻是他這條真龍長到了這麽大,還基本上沒有過安慰別人的經驗……他記得唯一一次安慰別人,是他在山裏采藥,遇上了一個要自殺求死、想要把自己吊死在那顆老槐樹上的一個姑娘,他當時看見那個姑娘滿臉上都是悲痛欲絕,顯然是遭遇了什麽實在是過於痛苦的事情,已經全然沒有了求生之意。他當時想什麽來著,覺得那個姑娘活在世上既然已經如此痛苦,倒不如輪回轉世,再脫胎一個好人家,於是他便跟那姑娘打了個招呼,道:“姑娘,自殺呐,這地方的風水好,你就放心的去吧!”那姑娘好像是瞪了他一眼,竟然將已經掛好在樹上的白綾又解了下來,她又不打算死了。


    總之,當時的那件事情確實是有些出乎人的意料之外,但是最後的結果也算是好的,聶冷川現在已經有些記不太清楚了,隻是想,那姑娘早在還好端端的活在這個世界上,這就已經是很好的一件事情了。


    現在他要安慰琅千秋,自然不能這麽說,萬一事情發展又出乎人的意料之外,本來想要安慰琅千秋不要傷心來著,沒弄好萬一她一時想不開決定“駕鶴西去”了,這可怎麽辦?


    咳,這當然是開玩笑罷了,不過聶冷川為了讓琅千秋的情緒緩和下來,倒確確實實的說了好大一通廢話,諸如:


    “今夜夜色是不是很美?”


    “晚飯你吃好了嗎?吃飽了嗎?你覺得好吃嗎?”


    “蓮葉姑娘剪的紙人不太好看對吧,我剪的可比她好看多了,你要不要看了看?”


    “……”


    然後琅千秋的回答如下:


    “美得很。”


    “吃好了,吃飽了,很好吃。”


    “黑燈瞎火的也看不見,不用了。”


    “……”


    這兩人一問一答,雖然說的都是些沒有營養又無聊的話,但是好歹進展還是不錯的,至少聶冷川是這樣認為的,隻是不知道琅千秋為什麽好像越來越緊張?


    聶冷川覺得有些疑惑,於是便幹脆利落的問了出來,道:“你怎麽了,你不舒服嗎?不舒服的話還是回去吧,晚上好好歇一歇?”


    琅千秋僵硬著一張臉,她忽然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好像是在竭力調整著自己的故意,好一會兒,才緊緊閉上了眼睛,嗓音顫抖,道:“我受不了了……”


    聶冷川心中一緊,忙道:“怎麽了?”


    琅千秋幾乎是尖聲叫道:“這裏的蟲子怎麽會這麽多啊,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剛才看見一個從你腳底下死裏逃生的,啊啊啊真是惡心死我了……”


    聶冷川:“……”他怎麽就把這茬給忘了呢?本來還一直在想著要緩解琅千秋的心情,卻忘了她這麽爬蟲,她來到這個地方心情能好嗎?不緊張加倍都已經很好了!


    其實琅千秋平日裏是沒有這麽矯情的,她雖然怕蟲,覺得蟲子惡心,可是倒也不會到這個地步,畢竟她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又怎麽會被極幾隻蟲子給嚇破了膽呢?其實她現在隻是精神上有些高度緊張而已。午時憫生告訴她的那些話,讓她心中就像是壓了一塊石頭,非但沒有隨著看見聶冷川而減輕,反而此時越來越沉重。


    她怎麽能要小龍的修為呢?不管是暫時還是永久,那都小龍辛苦修來的成果,理應是他的,也隻能是他的。


    琅千秋還沒有從蟲子的驚嚇中回過神來,卻看見聶冷川背對著她,微微放矮了身子,彎下腰,輕聲道:“上來。”


    琅千秋沒反應過來,愣愣道:“啊,怎麽了?”


    聶冷川溫溫和和的解釋道:“不是怕蟲子嗎,過來我背著你,我替你擋住前邊,這樣就沒事了。”


    琅千秋突然間有些手忙腳亂了,她道:“啊不用,用不著……”


    但是她話還沒有說完,聶冷川手就朝後一探,不由分說的強行將她壓倒自己的背上,他笑眯眯道:“為什麽用不著,難道我還背不得自己的女人嗎?還是說,你覺得我背不動你?大可不必,我可是真龍,隻有你能壓在我的背上!”


    琅千秋本不是是個矯情的人,雖然是剛才覺得她自己又沒病沒傷的,還要被別人背起來,這感覺好像是娘們唧唧的,可是現在已經被聶冷川背著走了,她也就不會多說什麽,十分坦蕩蕩的就趴在了他的背上。


    聶冷川是標準的好身材肩背寬闊又解釋,若是趴在上麵定會覺得十分的有安全感。盡管琅千秋對於“安全感”這個詞的定義,大部分時間都是來源於她自己的實力,可是這個時候,她也仍是忍不住感歎一句,真的挺爽的。


    畢竟是真龍,聶冷川的力氣大的驚人,琅千秋趴在他的背上,絲毫對他的行動沒有半點兒影響,因為擔心琅千秋趴的不太舒服,他才微微彎下了脊背——事實上,他現在可是十分認真的,琅千秋身量很輕,可是在他的背上卻好像是重逾萬斤,他感覺他自己在背上背了一個沉重、美麗又脆弱的東西,稍一不留神,就可能讓他後悔。


    是了,於他來說,琅千秋當真是十分重要的存在。


    被聶冷川背著,琅千秋幹脆閉了眼睛,隨著他的起伏而起伏,隨著他的呼吸而呼吸,好像是這個時候,她連蟲子都不必感到害怕了。她難得的放鬆下來,終於體會到了一些飯後過來散步的樂趣。她整個人就好像是在溫暖的雲裏,現在都已經有點兒昏昏欲睡了。


    但是琅千秋猛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她在聶冷川背上一動,頓時清醒了。


    聶冷川偏過頭輕聲詢問,道:“怎麽?”


    琅千秋氣急敗壞的用一隻手揪住他的臉,惡狠狠的將他的一邊臉拉長,道:“你怎麽敢答應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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