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千秋睜大眼睛抬頭看上去,忽然從樹叢中探出來半截身子,風姿依舊,且有一張天妒人怨的美麗的臉——不是聶冷川是誰?


    他一看見琅千秋,整個人眼睛都亮了起來,唇角控製不住的高高挑起,一個翻身從樹上下來。一身黑衣勾勒出風流體態,手指上棲息著的紙鶴散發著點點金色美麗的光芒,別提有多勾人了。


    琅千秋默默咬牙,兩天不見這廝,竟然覺得他越發好看了!


    聶冷川走近了些,將紙鶴湊的進了著,借著金光,笑眯眯的看著她。他看的很是仔細,忽然臉色一變,上手輕輕聶冷川臉上勾了一下,斂眉道:“你受傷了?”


    琅千秋愣了愣,恍然大悟,道:“哦,是哪個!我來這裏的時候遇上了一個石陣,破陣的時候一時不察,被小石子刮了一下,皮外傷而已,並不礙事。”


    聶冷川抿了抿唇,手上銀光一閃,出手迅速快如閃電,立刻將一枚冰冰涼涼的東西摁在她眉心。不待琅千秋反應過來,那東西已經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見了。


    聶冷川輕聲解釋道:“心頭鱗,先前就打算給你了,現在總算是找到機會了……平常沒什麽作用,但關鍵的時候能保命。你日日都過這種生活,我實在是不放心。”


    琅千秋目瞪口呆,道:“這也太貴重了吧!”


    聶冷川深深看她一眼,道:“你可別說你想給我退回來?”


    琅千秋立刻撥浪鼓式搖頭,被聶冷川貼了龍鱗,現在臉上和身上的傷口好像也已經好了。她摸著自己的腦門兒,情不自禁的感歎,這龍鱗的用處也太多了叭!


    聶冷川覺得有點兒開心,他很是直接,上來就將琅千秋緊緊摟在懷裏,抱著不肯撒手,笑道:“我就知道你要來找我!”


    琅千秋掙了掙,竟然掙脫不來,她懊道:“你這是做什麽,還不趕緊放開我!”


    聶冷川才不聽她的話,他抱著琅千秋,一雙手臂像鋼鐵一樣緊緊的將她禁錮在懷裏。他低著頭,高大的身子微微蜷縮下來,埋在她頸窩裏,蹭來蹭去的,簡直像一隻毛茸茸的大貓。


    但是琅千秋可不這樣覺得,她現在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被聶冷川抱在懷裏,他的呼吸暖烘烘的撒在頸窩裏頭,感覺好像下一瞬間就會被他按住脖子咬上一口似的。


    聶冷川埋著頭,聲音悶悶的,低聲笑道:“我這兩天沒有和你在一起,想明白了一個道理。有一句話說得很好,正所謂猶豫就會敗北,果斷就會白給,我不想要敗北,也不奢望你會白給,所以隻好抱著你不撒手。”


    琅千秋岔了氣,心道你丫的怎麽這麽狗,得不到就死纏,死乞白賴的纏著就能得到想要的東西了嗎?


    說實在的,琅千秋一點兒都不清楚聶冷川是何時對她存了這樣的心思。說的現實一點,她們兩個之前不過就是互相利用的關係罷了,她從前去尋找真龍,不過是被高星兒那幾個蠢貨的嘴臉刺激到了,想要能找到一個風風光光的坐騎,回去惡心惡心那群人也好。而聶冷川之所以會願意跟她合作,也隻是想要找到自己那隻丟失了的龍角,他自己那時候尚不具備找回龍角的能力,所以就隻好借助她的能力。


    銀花小姑娘默默在一旁捂眼睛,不忘露出幾道寬大的指縫用來偷看。


    琅千秋遠遠的看她一眼,歎了一口氣,低聲道:“你先放開我……你不用這樣,我也會陪你一起找到龍角的……”


    聶冷川渾身一陣,猛的將她推開一段距離,不可置信般道:“你以為我跟你說這些話,就是為了這種事情嗎?”


    他目光灼灼,眼中似有火光跳動,分不清到底是憤怒還是不可置信。


    琅千秋幾乎不敢跟他對視,她倉皇的垂下頭,頗像一個敗兵之將,幾乎想要找一個地縫鑽進去。


    聶冷川緊緊握著琅千秋的肩膀,強硬的將她掰過來,逼著她和自己對視。他盯著琅千秋的眼睛,沉聲道:“那天夜裏……你以為我是再和你開玩笑嗎?”


    琅千秋忍不住一抖,幾乎下意識的回想起來那個月光分外明亮的夜晚。幹渴的嗓子,溫熱的軀體,柔和的眼睛……還有那個濕漉漉的、幾乎是蜻蜓點水一般的一個吻。


    她耳朵尖紅了一點,做賊心虛般道:“你不要跟我說啊,我什麽都不記得了!”


    嘿,這個謊撒的一點兒都不高明,她哪裏會不記得,她分明記得清清楚楚呢!


    聶冷川覺得又氣又好笑,可他能拿琅千秋怎麽辦,她非要不承認,這樣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當然,不用懷疑,在聶冷川的眼裏,她美麗可愛多了),他總不能逼著她承認了吧?


    琅千秋撇過臉,少見的竟然不敢太大聲說話,嗡嗡低聲道:“那什麽,你先控製一下你自己,有什麽事往後再說……你還沒跟我說你過來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麽呢?”


    這話題轉移的,實在是有點兒太明顯。聶冷川心中忍不住挑眉,笑了兩聲,果真依言慢慢將她的肩膀放開。


    雖說他自己這兩天是悟出來了一個“猶豫就會敗北”的大道理,可到底也是不能將姑娘逼迫的太緊。畢竟人家是一個小姑娘(沒錯,在聶冷川眼裏,琅千秋確確實實就是一個臉皮子薄的小姑娘),陽春白雪,花一樣的人物,自然是不能對人家太過孟浪。


    他不能逼得太緊,否則若是將人家給嚇跑了,豈非得不償失?


    大尾巴狼決定藏起自己手上大捧的紅玫瑰,穿上文質彬彬的文士長袍,一點一點的勾引他的姑娘。


    不過琅千秋岔了氣,方才甚至還感受到了一點點的威脅和壓迫感,所需不可避免的泄了一點兒靈氣。


    他們兩個方才“好不容易”才扯開了一點點距離,還不等琅千秋稍微平複一點點受驚的心情,方才那顆安安靜靜立在那裏巨大且古怪的樹忽然開始動了。


    它就像是一個活物,瘋狂的扭動自己的軀幹,柔韌性大的令人,似乎覺得自己可以憑著巨大的軀幹將這兩個人壓成肉餅似的。


    琅千秋反應依舊快的驚人,銀花站的遠,暫時受不到什麽影響。她下意識的反手退了聶冷川一把,厲聲喝道:“躲開!”


    兩個人分開行動,目標還能小上一點,琅千秋靈活的閃躲,竭力避開巨樹的軀幹。她先是往銀花那邊靠了靠,飛快的朝她揚了一把手,小姑娘十分聰慧懂事,當即便化作一抹流光,飛到琅千秋手腕上,安安靜靜的當了一個銀鐲子。


    那棵樹實在是大的令人,樹冠密密麻麻的一大片,讓人有些避無可避。如果它是生在地麵之上,幾乎都有一種遮天蔽日的壓迫感。


    蒲扇般大的肥厚巴掌扇下來,還沒到跟前,都已經可以察覺出它帶起的那陣淩厲的風。


    琅千秋四下亂竄,尋找著空隙和避難之所。她方才已經將聶冷川推開了,這種狀況下,絕對是一個人要比兩個人更容易行動一些。但是聶冷川還是不管不顧的朝著她這邊撲過來,琅千秋眼尖的發現他那邊受到的攻擊竟然極少,這顆老樹不知道是已經跟他混熟了還是咋,竟然都不打他,所有攻擊不管不顧全都朝著琅千秋一個人這邊過來了。


    聶冷川揚聲道:“匿氣!”


    琅千秋動作遲鈍了一下,差點兒被樹枝樹葉拍到,她沒有理會聶冷川。這個時候匿氣豈非就是在自尋死路,將自己的渾身靈氣收斂,就變成了一個相對強壯靈活了點兒的凡人,這樣一開始還能躲上一躲,時間長了了,還不得被這棵樹揍得遍體鱗傷?


    這說出去了多丟人?被比自己厲害的人揍了不是什麽丟人事,可是若是被一棵樹給打了,這說出去就真的很掉麵子。


    樹的攻擊隻朝著琅千秋一個人,且越來越密集,聶冷川見她不聽,也有些急了,竟然直接提氣撲過來。


    這下好了,他一泄露氣息,果然立刻便不負眾望的替琅千秋分擔了一部分攻擊,一半枝葉立刻翻臉不認人,二話不說便立刻朝聶冷川那邊打去,琅千秋總算能鬆一口氣。


    聶冷川沒有躲,不管不顧的握住琅千秋的手腕,快速道:“現在你明白了?信我!匿氣!”


    琅千秋自己本來就是個膽大的,現在被聶冷川捉住手腕,竟然頗有一種犯了錯全班同學都要一起挨先生板子的古古怪怪的安心感。她深深看了一眼聶冷川,下一瞬間,果真依言將周身氣息全部放鬆,半點兒靈氣都不外泄。


    樹葉刮起的“呼呼”風聲幾乎就近在耳邊,琅千秋幾不可查的微微皺了眉毛,忍不住閉上眼睛。即是是再這樣的情況下,她都可以在這樹枝打到她的前一瞬間飛快閃躲,可是現在她竟然沒有半點兒危機感。琅千秋覺得自己好像變得傻乎乎的。


    一片安靜,預想之中的疼痛感並沒有降臨,耳邊傳來聶冷川含著笑的好聽嗓音,道:“好了,沒事了可以睜開眼睛了。”


    纖長濃密的眼睫毛微微一顫,琅千秋慢慢睜開眼睛,先前那些仿佛群魔亂舞的樹枝樹葉現在竟然全都靜止了,她甚至有一種這棵樹正在側耳傾聽的錯覺,她覺得這棵樹好像正在找人,找方才還‘活蹦亂跳,此刻卻沉寂似一潭深井的那兩個人。


    它靜止了好一會兒,中午不甘心的認知到那兩個人已經“逃走”了,於是便抖了抖葉子,不甘心的一點點縮了回去,重新變成那顆歲月靜好、遺世獨立的奇怪奇怪古樹。


    現在這棵樹是真的很奇怪了,琅千秋嘖嘖稱奇,往樹跟前走了兩步,回頭問道:“這棵樹怕不是已經都成妖了吧?”


    聶冷川點點頭,又搖搖頭,道:“這倒算不上,它其實是一隻半妖。我聽別人說,這棵樹的年紀很大,但是又太笨了,腦子不好使,幹什麽都幹不好,於是大夥隻好讓他來守門,孤零零的一棵樹,平時有沒有誰來跟它說說話,守的日子久了,後來就連怎麽幻形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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