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桐城主街。


    一大早便是熙熙攘攘,許多妖魔鬼怪和玄門異士摩肩擦踵奔向了告示台。


    若是往日,他們定是要互相擠兌、嘲弄一番,一個相處不好,可能還會打起來。但是今日,在場諸位具是十分安靜,他們近乎詭異的盯著告示台上貼的的那一張白紙瞧。


    白紙上隻簡簡單單寫了幾行字:“天降異寶,能者居之,五月初五,蓮台相試。”


    這句話在凡人看起來都是十分容易理解的,但在那群非人者看起來,白紙上暗含的靈力卻還有更深的意思:那位傳說中的山神大人,似乎有了什麽新的打算。


    白鹿當然是有了新的打算,他折斷了自己的犄角,創造出一個天降神跡的傳說,為的就是這一刻。


    他既然自己不能對聶冷川下手,可這桐城聚集了這麽多的能人異士,難道他還怕找不到替死的嗎?反正將他們聚集到桐城來的意義也不過就是赴死,那既是這樣,早死晚死又有什麽差別呢?


    唯一的差別就是他們死亡的意義——不管是為了給滿月換命,抑或是被真龍所了結,他們這可悲可憐的性命總要比往常有意義得多!


    而等他們自相殘殺過後兩敗俱傷,他白鹿盡可以得漁翁之利,到那時,他不用費半點兒力氣就能達到目的。


    白鹿唇角上牽出一絲笑意,他麵色慘白,嚴重赤紅一片,往常散發著柔和光澤的銀色長發上也看上去幹燥枯亂,怎麽看都實在是沒有半分身為“神”的影子——白鹿顯然是已經有些魔怔了。


    他獨自一人高高坐在房頂上,風將他麵上的長發全都吹向腦後,露出的那張臉上盡是殘暴與狠厲。太守府的下人早都識相的遠遠躲開,隻有滿江紅遠遠的看著他,怒罵道:“這白毛小子,又一個人躲到房頂上去了,幾個意思啊,一定要顯得自己跟常人不一樣嗎?”


    雖然是這樣罵著,滿江紅仍是走近幾步,高聲喊道:“嘿,你小子,坐那麽高幹什麽,不怕掉下來摔傷了嗎?”


    白鹿聞聲,冷冷撇下來一眼,道:“我不是凡人。”


    他有些厭惡的撇過頭,這等凡人,若不是因為他是滿月的爹,永遠都沒機會同他大別山山神白鹿說話。


    滿江紅卻不依不饒又叫道:“你這個臭小子,看不起凡人還是怎麽的?你們這些神仙哪個不是靠著凡人的香火供養著的?我告訴你,便是神仙從這麽高的地方摔下來,也是要疼一會兒的!”


    白鹿撇過頭,不願再搭理他了。


    “哎,哎,我跟你說話呢!要不滿月這事,咱們就算了吧?”


    滿江紅高高昂著脖子,下巴底下稀疏的胡須都快要被風吹沒了,絲毫不介意白鹿的冷淡,仍是扯著嗓子嚎。


    白鹿總算是回過頭來,皺眉道:“你說什麽?”


    滿江紅捋了捋胡須,道:“滿月這孩子,麻煩了你這麽多年,她自己這麽吊著一條命也覺得不舒服,要不……就算了——”


    他花沒說話,已經被憤怒從房頂掠下來的白鹿掐住了脖子,狠狠抵在牆上,撞出一聲悶響。


    白鹿一張臉漲得通紅,額上青筋蹦起,眼中血色更是大勝,他幾乎是惡狠狠的掐住了滿江紅的喉間軟管,道:“你說的是人話嗎?滿月是你的女兒,你不想著怎麽救她,竟還敢在一旁說風涼話?”


    山神的手勁又豈是凡人能受得了的,滿江紅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很快就開始翻白眼了,他徒勞的去摳白鹿的手腕,但隻能讓白鹿憤怒的掐的更緊。


    白鹿隻覺得自己的憤怒快要撐破身體從頭頂上冒出來,快要控製不住自己手上的力氣掐下去,幸好在關鍵時刻腦子裏還記得這個人是滿月的爹,這才稍稍找回了一絲理智。


    他緩緩移開手,冷眼看著他,身形一閃,原地便沒了蹤影,隻留下一句冰冷冷的話在不斷回蕩:“希望你能認清你的身份,做好滿月的爹!”


    滿江紅大口的喘氣,一時間走岔了氣猛地咳嗽起來,肺裏疼得幾乎要炸裂了,他捂著喉嚨慢慢蹲坐在地上,緊緊閉著眼睛,唇角扯出一個淺淡的弧度,竟不知是苦笑還是呻吟。


    卻說在大別山裏,琅千秋就像個小怪物一樣,恢複的巨快,隻睡了一夜,先前受的傷就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她自己體質本來就特殊,再加上大別山裏到處都是白鹿斷角時留下來的靈氣,純淨沒有雜質,十分溫和的梳理著琅千秋體內斷掉的脈絡——雖然在某種程度上“被迫”接受了對手的幫助,但是琅千秋並不是一個矯情的人,隻要對她自己有百利而無一害,那便是仇敵的幫助又何妨呢?而且再怎麽說,不管她看那山神白鹿有多不順眼,人家都是一個神仙,能將一個山神的靈力收歸己用,那是她自己賺大發了好不好?


    不過琅千秋才剛剛好了,就已經閑不住了,要精神抖擻的要去搞事情,搞得銀花小姑娘神經衰弱,生怕這回又是生龍活虎的出去,讓後讓人家打的跟狗一樣回來。


    琅千秋笑眯眯的在她頭上摸了一把,心想臨陣脫逃實在不是她琅千秋的風格,她琅千秋是何許人也,百折不撓,睚眥必較,有恩必報,有仇必償的代表人物。


    她在白鹿跟前受了何等屈辱,難道這樣就算了嗎?這當然不行!


    聶冷川大倒是沒有說什麽反對的話,認識了這麽長時間,他早摸清楚了琅千秋的脾氣。她決定了的事情,就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更何況是他區區一隻小龍呢——聶冷川很是謙虛的講自己壓縮了一下。


    再加上他自己本來就不是一個膽小的人,雖不喜歡惹是生非,但是去瞧瞧熱鬧還是可以的。


    五月初五轉瞬而至,琅千秋一行人剛從山裏出來,就發現城裏頭熱鬧的比往常多一倍不止。他們幾個就跟剛進城沒見過世麵似得,一時間腦子都糊塗了。


    琅千秋故技重施,隨手在街上搭住一個人的肩膀,問道:“這位小哥,向你打聽一下,這城裏是有什麽活動嗎,怎麽這麽熱鬧?”


    那人本來狐疑的頂著琅千秋瞧,忽然眼睛一轉,看見了站在她身旁的聶冷川,竟然整個人駭的跳起來,高聲叫道:“怎麽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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