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哥!不要趕我走!我......我......”焦急之下,浦吉說話結結巴巴,幹脆咚地一下跪倒在杜玄麵前,垂著腦袋不發一言g。


    杜玄慢慢放下簾幕,淡然地說道︰“不願走,就實話告訴我,你去了哪裏,見了什麽人?”


    浦吉抬頭看了杜玄一眼,有些委屈地張了張嘴,垂著頭像是還在猶豫。


    杜玄皺眉低喝道︰“說與不說,全然在你!隻是,我絕不會允許,將一個心懷不軌之人留在身邊!給你半柱香的時間考慮!”


    說罷,杜玄冷冷地掃了他一眼,越過浦吉的身旁,走到氈榻邊盤膝坐下,閉目調息。


    浦吉轉了個身子,麵朝杜玄跪倒在營帳門口,還是垂頭不發一言。


    營帳內陷入安靜,隻有浦吉輕微的呼吸聲響起。


    杜玄眼縫微張,浦吉一臉猶豫地撓頭不知道該如何辦,褪去凶狠後,略顯憨傻的麵龐,充滿了苦惱。


    心中冷哼,杜玄知道浦吉這頭看似沒有什麽心機的孤狼,一定隱瞞了自己什麽事情。


    若是浦吉對自己不能夠說實話,那麽也就說明,他並不值得信任,時間一點點流逝,眼看半柱香的期限也快到了,浦吉還是垂頭跪地,不發一言。


    杜玄冷哼一聲,起身準備喝叱趕他出營帳。


    驀然間,一陣輕微卻急促的腳步聲在營帳外響起,杜玄剛剛反應過來,便隻看到一個黑影掀開氈布簾走了進來。


    “誰?”杜玄反手抽出剁肉刀,神情凝重地雙膝微曲,目光緊緊盯著來人。


    營帳內微弱的燭光下,杜玄看清了他的身形樣貌。


    這是一位年歲頗大的荒人,白發蒼首,臉上溝壑滿布,微微弓背,深凹的眼眶裏,一雙混濁老目泛著精芒!


    想必此人年輕時,也是一位勇猛無敵的荒人戰士。


    那蒼老的身軀,依稀透出一股猛虎暮年的悲涼。


    “驚擾秦皇特使,勞執罪過!”那自稱勞執的荒人老頭,打量杜玄一番後,手掌撫胸躬身一禮。


    “勞執叔爺!”


    出乎杜玄意料的是,浦吉低聲呼喚了一句,又朝杜玄看了一眼,敬畏地縮了縮脖子,依然跪地垂著頭。


    杜玄臉上露出震驚迷惑神情,浦吉居然和這個荒人老頭子認識!


    “嗬嗬......”


    勞執笑了笑,看看杜玄和浦吉,便猜到了這裏剛才發生了什麽事。


    勞執拱手揖禮,微笑道︰“浦吉既然拜在鷹揚將軍門下,孫特使代父執行家法,也是理所應當!浦吉一生淒苦,無父無母,更無兄無弟,如今有了師門,孫特使身為兄長,理應嚴加管教!勞執,代荒聖部落王族,謝過孫特使!”


    勞執說著,蒼老的身軀微微顫抖,如一名南國白發讀書人一般,禮數完備地朝杜玄躬身行禮。


    這下,反倒是將杜玄弄糊塗了。


    不過看到勞執如此,杜玄急忙踏前一步將他扶起,疑惑地問道︰“不知老先生,究竟是何人?”


    勞執果真年歲過百,已是朽木燈枯,那看似還健壯的身子,其實不過空有皮囊,其精氣恐怕早已損耗一空。


    杜玄拿過一塊軟毯,勞執席地而坐,杜玄倒是有些不適應荒聖部落這種入座方式,找了個矮凳坐下。


    手中的剁肉刀插回腰間,雖然不知這荒人老頭是誰,但杜玄可以判定,他應該並無惡意。


    “老夫名叫勞執,乃是荒人王族一係中的老人!算起來,當年的李大酋,還要叫我一聲叔父!”


    勞執嗬嗬輕笑,撫了撫頜下一縷白須,這副做派更是像一位大秦飽讀詩書的有禮老者。


    杜玄訝然吃驚,急忙拱手行禮,沒想到勞執的輩分如此大,難怪浦吉稱呼他為叔爺。


    兩人在營帳內說話,浦吉依舊老老實實地跪倒在營帳門口。


    杜玄心中默然算了算,說道︰“如此說來,老爺子與李大酋將軍的父親,乃是親兄弟?”


    勞執笑著點頭,抬手一指浦吉,說道︰“不止如此,李大酋的父親,還有浦吉這孩子的爺爺,都與我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並且還有一人,也是我們王族嫡係傳人,如今也在這金帳營地之內,孫特使不妨猜猜看!”


    勞執褶皺滿布的臉上,笑容有些神秘,杜玄皺眉盯著他看了半響,忽地低喝道︰“莫非是......骨陸突!?”


    勞執點頭笑道︰“孫特使果然聰慧!不錯,骨陸突也是我們荒人王族嫡係中的成員!”


    杜玄眨巴著眼,腦子裏有些迷糊,隻聽勞執歎了口氣,說道︰“當年部落酋長王族,金帳大漢生育四子,向蠻荒獸神起血誓,荒人大酋長隻可在四人血脈中傳承!否則,蠻荒獸神將會降下災難,令得草原變成屍骸埋骨之地!”


    “我便是四子中的最小一位!長兄便是李大酋的父親,也是大酋長之位的傳承一脈!二兄是骨陸突這一脈,三兄便是浦吉祖父!


    二十多年前,瞞著李大酋飼養荒獸的,便是骨陸突的父親,最終更是釀成慘禍,荒獸暴亂,肆虐西北!骨陸突的父親,叛亂失敗後投身於荒獸之口,其族人被流放至苦寒之地!我的兒郎,也是在那一場災難中,全數葬身於荒獸腹中!”


    勞執眼眸垂淚,低沉歎息不已,滿頭銀絲顫動。


    杜玄默然點頭,想必這便是二十多年前,西北荒獸暴亂的禍源。


    想了想,杜玄轉頭朝浦吉看了眼,輕聲道︰“那麽浦吉這一係的族人,與當年的荒獸肆虐,究竟有沒有關係?”


    勞執搖頭長歎,悲戚道︰“說起來,浦吉家族也是那場禍亂的受害者!當年荒獸失控之下,最先遭受屠戮的便是我荒聖部落,不隻是王族,其他部落貴族也死傷慘重!整個部落陷入混亂,暴怒的部族一邊抵禦荒獸,一邊攻入金帳,因為聽信人言,要用荒人王族血脈,生祭才能平息蠻荒獸神的憤怒!”


    杜玄倒奶酒的手抖了抖,驚駭道︰“那浦吉的家族......”


    勞執點點頭,顫聲道︰“我那可憐的三兄一家,便是被失去理智的部族,活生生地獻祭給了蠻荒獸神!我拚死之下,也隻能將浦吉的母親救出,讓她孤獨地飄零在草原大漠之上!好在這孩子命大,生於狼窩還能保得一命,為部落王族留下一點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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