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事情和規則,雖然不見於紙麵乃至是言語之中,但許多人心中卻十分清楚其存在。


    最最出名的,無疑就是各種各樣的潛規則,以及諸多行業的“專業術語”。


    而在寧王一事上,整個朝廷,或者是對於皇帝來說,便是不可訴之於口的存在。


    畢竟事關天家,而且還是牽扯到往上數代人的恩怨糾葛,對於無比看重臉麵的皇族來說,自然是能遮掩就遮掩,就算不能遮掩,也必須盡量將影響壓到最低。


    所以,一直以來,關於寧王,以及用玄武為餌來釣寧王這些在京城之中的手下一事,就隻有皇帝、白十二,以及莫斌等區區數個人知曉,這也是為何會將津門的錦衣衛千戶所所有人調到京城聽用的原因所在。


    但哪怕就算是執行任務的津門千戶所中,知曉這件事事關寧王的也隻有其千戶左文斌,底下的人,聰明的或許能夠猜出一二,但也正因為他們聰明到能夠猜到,所以,他們哪怕猜到了也絕不敢吐露一二。


    畢竟,禍從口出,管不住自己的嘴,那就很可能要用自己的性命去填這個大坑了。


    而除開這估計兩隻手都數不完的幾個人之外,哪怕是之前與莫斌一樣與白十二合作的東廠廠督江棕,以及六扇門總捕頭郭舉二人都不知道寧王的事。


    也因此,但此刻玄武這般“毫無顧忌”的說出寧王在這件事之中的關聯後,無論是事先知道這件事,還是不知道這件事的,臉上的表情都宛若吃了翔一般難看。


    幾個原本想要借著這次的機會立個大功的五城兵馬司中層武官們,在聽到了玄武點破了夜二三人的身份後,原本的興奮、激動,瞬間就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恨不的撞牆失憶一般的強烈後悔情緒。


    在京城之中能夠混到他們這個位置,無論是靠出身,靠長輩,還是靠家財,亦或是靠逢迎,都不會是什麽蠢人,自然明白這個消息意味著什麽。


    而隱藏在暗處的,早就知曉這個消息的諸多“幕後之人”,臉色無疑就更差了。


    白十二與莫斌自不必說,剛剛才將夜一和夜三綁好扛出來,準備等到玄武逃走之後便立刻收網,將剩下的夜二、夜四和夜五三人一起抓住押回詔獄的二人,聽到玄武為了逃命而狗急跳牆一般的喊出這個消息,臉上原本的喜色與從容,瞬間就消失無蹤了。


    臉色變成黑包拯一般的二人,大腦立刻全速轉動起來,開始思索著接下來究竟該如何收拾這個爛攤子。


    而同樣藏身在暗處,作為李東華與夜一二人“中間人”與“見證者”身份存在的那個胖大和尚,臉上也沒有了原本的從容微笑。


    看向不遠處正借著其他人因為震驚而身形陷入呆滯的機會,拚命向宣南坊外偷跑的玄武的眼睛中,也彌漫著濃到化不開的殺意。


    他的身份十分特殊,雖然算是為寧王效力,但卻並非如同李東華和夜一這般完全聽命於寧王的手下,他與寧王之間倒更像是那種掮客與客戶的關係。


    他發現什麽能夠引起寧王興趣的消息、事情與人員的時候,會主動向寧王推銷,若是寧王需要的話,便會進行交易。


    而寧王若是有什麽需要,但手下的人卻辦不到,或是不好出手的時候,也會主動聯係他,他若是同意的話,也會拿錢辦事。


    如果要是想要更形象的形容兩者之間的關係的話。。。


    嗯,走腎不走心的火包友或許更加合適一些。


    而現在,玄武竟然主動暴露了寧王在京城之中的影響力存在。


    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


    對於他這個靠著寧王得到了不菲收入的人來說,心中自然是對玄武恨之入骨。


    也幸好他並不知道寧王其實早就已經被皇帝盯上了,否則,說不定,如今對玄武恨之入骨的他,態度就該發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視玄武為再生父母了。


    畢竟,在內心之中,他其實是並不看好寧王一脈那個“偉大理想”的前途的,賺錢可以,讓他因此和寧王捆綁,他卻是敬謝不敏的。


    。。。


    不提在場眾多露麵或是隱身於暗處的眾人心中不動翻轉的心思,爆出了這個“勁爆”消息的玄武卻是達成了他心中所設想的目的。


    當那幾個五城兵馬司的中層武官回過神來,並對還陷入呆滯的眾多手下大聲嗬斥、怒吼的時候,玄武的身形已然到了一眾手下的身邊,而且隨之時間的推移,看起來,他手下越來越多的援兵也正在源源不斷的趕來。


    “抓住他們三個!”


    而那幾個中層武官看到這種情況,也立刻放棄了抓捕玄武的心思,而是大手一揮,再度令手下心腹們撲向夜二三人。


    隻不過,對於三人的身份,卻是三緘其口,不敢多說半個字。


    麻煩已經找上了他們,雖然這麻煩並不算是他們自找,而是被連累之下的無妄之災,但現在光抱怨顯然已經於事無補了,所以,他們隻能盡力補救了。


    補救的辦法,自然便是盡量活捉夜二三人,然後將這三塊“燙手山芋”扔給其他比他們更“適合處理這件事”的衙門。


    比如錦衣衛啦,比如東廠啦。


    當然,之後的麻煩肯定還是存在的,但想必隻要管好底下人的嘴,不讓消息從他們這裏泄露出去,以當今陛下的仁厚性子,應該不至於被殺人滅口。


    至於剛剛當眾爆出那個震撼消息的玄武。。。


    咳咳,rbq,rbq,還是同樣交給錦衣衛和東廠他們這些衙門去抓吧,否則,誰知道在抓捕的過程之中,這個狗急跳牆的家夥會不會又爆出幾條猛料。


    。。。


    “走!”


    玄武看著身後五城兵馬司的追兵陡然離開,心中也立刻猜出了這些五城兵馬司武官們的想法,有些得意,又有些後怕的他,也顧不得思考之後今夜之後自己會因為剛剛那一句話惹上多大的麻煩,立刻招呼著所有前來援救他的手下,飛速的離開宣南坊這是非之地。


    而夜二三人看著玄武就這麽“從容”的帶著一眾手下逃走了,整個人登時就不好了。


    他們倒也很想繼續衝著玄武大聲吼出幾句猛料,但一想到每一句猛料都和寧王這個主公牽扯不淺,他們也隻能將這些話咽回肚子裏,繼而永遠爛在肚子了。


    。。。


    看著眼前的情況,頂著一顆光頭的胖大和尚,黑著臉遁入黑暗之中,向著李東華的據點方向摸去。


    今夜的情況,他必須盡快告知李東華,並讓其盡快將這些消息傳回洪都府的寧王府,讓寧王早做準備。


    至於不明情況,到現在仍未見到蹤跡的夜一與夜三二人,對於此刻的他來說,卻實在是已經無暇再顧及了。


    但他不知道,他的提前離開,向李東華通報這些消息,其實是他今夜所犯得最大的錯誤,因為離開的他,恰好錯過了之後對他與寧王來說,最最重要的消息。


    。。。


    洪都府城之中。


    寧王自然不可能知道數千裏之外的京城所發生的情況。


    此時的他,正在聽燕綹與王齊回報今夜在怡麗院中所發生的情況。


    “如此說來,那個亢金龍倒還不算是太蠢。”


    把玩著手上的那根燕綹呈給他的筷子,寧王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眼中似乎頗有興趣。


    “倒是你們,聽起來,似乎是被那亢金龍給耍了啊?”


    放下手中的筷子,寧王收起臉上的笑意,眉眼輕抬,看向躬身站在自己麵前的的燕綹與王齊,聲音有些清冷的繼續說道。


    “屬下一時不查,著了那亢金龍的道,愧對王爺的信任,屬下甘願認罰。”


    聽到寧王的話,燕綹登時便“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以頭杵地,聲音有些輕顫的開口請罪。


    而站在燕綹身邊的王齊則後知後覺,在看到燕綹的動作後才將將反應過來,連忙同樣跪倒在地,以頭杵地,身體因為害怕,輕微的顫抖起來。


    “算了,算了,紫禁城裏我那位皇侄兒剛剛才發了封申飭的聖旨到府上,他手下那些忠犬們也盯得正緊,這種時候,本王就不處罰你們了。”


    寧王沉默的看了他們一會兒,待到原本心中還有些自信的燕綹都忍不住心中發虛,後背不斷冒出冷汗之時,才終於一副無奈的語氣,擺了擺手後,對二人開口說道。


    “多謝王爺開恩,多謝王爺。。。”


    心中不由長出了一口氣的燕綹與王齊二人,頓時連連叩首,言語中滿是欣喜的開口回道。


    “起來吧。”


    看著仍舊跪在地上的二人,寧王再度拿起那根筷子,輕聲說道。


    “這根筷子上麵幾個字是何意思,你二人心中可有什麽看法?”


    “謝王爺。”


    燕綹與王齊自地上爬起,但對於寧王的問題,之前都不知道有這根筷子存在,之前在寧王府大門處才第一次見到燕綹拿出來,上麵的字也沒有看完的王齊,心中自然是沒有多少看法,便把目光瞥向了身邊的燕綹。


    而燕綹並不知道寧王心中對亢金龍的看法,所以也不知道該不該據實已告,傾吐心中的猜測。


    於是,一時間,竟然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之中。


    “怎麽,你們二人難道連自己的看法都沒有嗎?”


    寧王看著沉默的二人,心中頗為不滿。


    “咳咳,稟王爺,”


    無奈之下,燕綹隻得硬著頭皮,說起了自己的猜測。


    “以屬下心中所猜測,這筷子上所刻寫的玄武、亢金龍與王爺的王號,意思應該就是其字麵的意思,關鍵處,在與那個‘間’字。”


    不過,油滑如他,一開始卻仍舊隻是在說著一些在寧王看來與廢話無異的套話,同時悄然觀察著寧王的神色。


    在見到寧王神色沒有變化後,才終於鼓起勇氣,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從之前那亢金龍通過王齊向王爺傳遞的那個消息來看,屬下認為應該有兩層意思。”


    “一,就是這一次那亢金龍之所以會來到洪都府,並想要進入王府,完全是玄武的詭計,為的就是讓亢金龍潛入王府,為其效力。而那亢金龍在看清了形勢,見識到了王府的實力之後,心生畏懼,所以想要以此為投名狀,希望可以為王爺效力。”


    “這二嗎,或許是亢金龍想要告訴王爺,他可以投靠王爺之後,以王爺間諜的身份返回京城,潛伏到玄武身邊,為王爺效力。”


    燕綹看著寧王的臉色由原本的麵無表情,逐漸的變為若有所思,原本聽起來頗沒有自信的語調,還有些斷斷續續的言語,逐漸有了自信,分析起來,也頭頭是道,頗有條理。


    “嗯。”


    而寧王顯然也認同了他的分析,點了點頭後,再度開口詢問起來。


    “那依你看,哪一種更有可能?”


    “這個,依之前那亢金龍在第一次接觸王齊之時故意著重強調自己是從京城而來的這個消息來看,屬下認為,第一種更有可能。”


    稍稍沉思了片刻後,燕綹沉聲回答道,而且為了能夠證明自己的這種看法並非是空穴來風,還將之前王齊得到的消息拉出來為自己的判斷佐證。


    “既然如此,那今夜這麽好的機會,那他又為何會在故意現身讓王齊見到的情況下,僅僅隻留下這根筷子,而不是與你見麵詳談呢?”


    但寧王心中似乎與燕綹有著不同的看法。


    “咳嗯!”


    而聽到寧王的問題,燕綹卻似乎並未因此而改變自己的看法,而是在清了清嗓子,並瞟了一眼身邊的王齊之後,開口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或許,或許是因為今夜王齊的愚蠢做法,使得那亢金龍心中生出擔憂,害怕我們可能會被暗中的一些人盯上,所以才不敢現身的吧。”


    盡管之前在王齊的麵前表現的肯定會保下他的模樣,但在此刻,需要依靠“出賣”王齊來為自己的猜測提供足夠證據的時候,燕綹也沒有半點猶豫的立刻將王齊賣了個幹淨。


    反正,王齊隻不過是他手下一個普通的護衛,賣了便賣了。


    王齊難道還敢紮刺不成?!


    而被賣的王齊,有些目瞪狗呆的看了一眼燕綹,心中罵了一句mmp之後,則立刻十分識相的,“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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