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之中有人在尋找玄武的蹤跡。


    白十二在得知了這個消息之時,腦中立刻便明了起來,這夥在尋找玄武蹤跡的人來自哪裏,又為誰做事。


    畢竟,在送吳劍離開的那一天起,他就一直在等待這群人的現身。


    隨著年關將近,他心中本以為洪都府裏那位王爺要等到春暖花開,河流結凍才會再派人前來了,卻沒想到,寧王派來的人竟然會悄咪咪的便趕到了京城。


    當然,此刻的他其實還沒有直接的證據,甚至連間接證據都很勉強。


    他做出這個判斷的唯一依據,隻有錦衣衛、東廠和六扇門之中傳來的,有人在試圖收買有關北極天和玄武的消息,除此之外,便再無其他任何依據了。


    不過,對於白十二來說,這邊足夠了。


    畢竟,這件事事涉寧王府,除開他與皇帝之外,哪怕是莫斌、江棕與郭舉三人都並不清楚其中的緣由。


    甚至於在吳劍為何能夠孤身離開京城這件事上,他們也是一知半解的。


    隻是,身為錦衣衛、東廠與六扇門三大衙門的頭領,他們卻很清楚的知道,這件事的背後有皇帝的影子,所以,他們其實心中是恨不得自己什麽都不知道的。


    尤其是當他們看到哪怕已經找到了玄武的藏身之地,皇帝卻仍舊不合常理的直接向他們下令,沒有皇帝親自下達的命令,決不允許動玄武一根指頭之後,他們心中更是對這件事三緘其口,不敢多說半個字。


    為了防止手下人作死,三人甚至都沒敢將這件事告知下去,除開最開始因為吳劍主動找上門來而得到消息的,隸屬於津門千戶所的那些錦衣衛之外,三大衙門之中,便再無其他人知曉已經找到玄武蹤跡這件事了。


    事關皇家秘密,知道的越多,死的便越快。


    作為手下人員眾多,且完全是依附皇帝而生的三人來說,這個道理,他們心中可是十分清楚的。


    就算不清楚,翻一翻之前幾十年曆任錦衣衛指揮使的下場,以及又是是因何而得到這般下場的,也足以讓他們心中清醒了。


    而作為隻用對皇帝一個人負責,而且哪怕是向其他人講述也會被旁人避之如蛇蠍的白十二,在這件事上,自然便是完全可以“隨心所欲”了。


    哪怕他的判斷,完全都是來自猜測和所謂的直覺,但對於他來說完全足夠了。


    哪怕是用來說服皇帝,也完全足夠了。


    對於行蹤已然徹底暴露了,完全就是拿來當做釣魚用的香餌之用的玄武,皇帝心中自然是不甚在乎的。


    就算這一次白十二的直覺出了錯,對皇帝來說,也沒有半點損失。


    但若萬一是真的,那對皇帝來說,那就完全不同了。


    說不定,這一次還能直接抓住寧王的把柄。


    而在皇帝的默許之下,白十二便立刻展開了行動。


    單靠他一人,顯然是無法完成任務的,畢竟他又不會分身術,所以,唯一知道玄武下落,這段時間裏,也一直都在秘密負責監視玄武,防止玄武再度從視線之中逃掉的,被莫斌從津門調進京城的津門千戶所上下所有錦衣衛,便被皇帝的一紙手令,直接派到了他的手下聽用。


    不過,在思索了一夜之後,白十二覺得與其自己這樣費心費力的去排查,搜檢,以及抓捕,不如讓這些家夥自己主動跳出來。


    至於如何讓這些藏身在偌大京城之中的區區數個人跳出來,白十二心中也有了主意。


    。。。


    距離夜一在剛剛來到京城之時提醒他的十日之期,已經隻剩下不到一半的時間了,這五天多的時間裏,哪怕是拿出大量金錢去收買錦衣衛、東廠番子和六扇門的捕快,李東華的收獲仍舊是近乎於無。


    這讓心中本就壓力巨大的他,在最近兩天裏愈發的焦躁不安。


    ‘難道當真要用到那最後的辦法嗎?’


    當再一次滿懷希望的看著一個手下前來向他稟報消息,卻又再一次臉上寫滿失望之情的將手下趕出房門之後,近乎於癱坐在椅子上的李東華,眼中滿是頹喪,心中已然開始絕望了。


    留給他的時間真的已經不多了。


    若是今日再沒有從錦衣衛、東廠或六扇門那邊得到什麽振奮人心的消息,那他今夜差不多就該認真籌劃一下,接下來該如何探查京城中那些諦聽“行走”或“學徒”們的行蹤,然後從中選定目標,然後進行秘密綁架了。


    畢竟,在隻剩下四天的情況下,想要從低級的“行走”或“學徒”們那裏得到得到有關“通幽”的情報,並進行籌劃綁架,再威逼利誘被綁來的“通幽”,從其口中得知有關玄武的情報,這一係列的環節之中,哪一個都不可能是一蹴而就,都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


    僅僅四天的時間,說不定連探聽到一位“通幽”的行蹤都捉襟見肘。


    ‘隻希望,到時候那群殺神能夠看在有希望找到玄武的份上,可以再多給我一些時間吧。’


    站起身來,看著已經到達天幕西方,再過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便要徹底落下,從而結束這一天的太陽,李東華的眼中充滿了憂鬱。


    而他除了在心中安慰自己之外,已然喪失了之前僅剩的希望。


    他,看著下落的太陽,心中已經決定要進行最後那個迫不得已的計劃了。


    不成功,便成仁!


    “先生,先生!”


    就在他心將眼中的憂鬱用凶狠驅散,將心底的無奈用狠辣取代之時,一個看上去不過剛到弱冠之年,頭戴四方巾,身穿儒袍,在這寒冬臘月裏,腰間還懸著一把折紙扇的,士子打扮的年輕人,一邊一臉狂喜的衝著李東華招手高呼著,一邊向他快速的跑來。


    而看到他這副模樣的李東華,之前因為失望了太多次,所以早已麻木的心,不由的再次悸動起來,眼中也再度露出了希望之色。


    “書亭,可是有了收獲。”


    眼看著那名為書亭的年輕士子跑到了自己身前,李東華也顧不得過往在這些手下麵前端起的架子,連忙快步迎上前去,嘴中還滿含渴望的開口急聲問道。


    “呼,喝,呼,呼。。。”


    似乎是跑的有些太過著急,剛剛還能一邊跑著一邊衝著李東華高呼的書生,此時在站定之後,卻是不停的在拚命的喘息,期間想要開口說些什麽,但還沒等他開口,便因為憋悶,再度大口喘起來。


    “慢一點,慢一點,不必太過著急,先把氣兒喘勻了再說,不必著急。”


    而看著他這副模樣的李東華,雖然心中十分著急,恨不得讓他立刻將話說出來,但卻也清楚的知道,必須得先讓他緩過勁兒來,所以,李東華便主動壓下臉上的急切,勸說他不要著急,喘勻了氣兒慢慢說。


    隻是,他不斷重複的強調,無疑還是暴露了他心中的真實想法。


    “咕咚,呼,咳咳。”


    不過,劇烈喘息了足有小半盞茶的時間之後,名為書亭的書生,終於不再那麽氣喘了,咽了兩口唾沫,潤了潤因為劇烈奔跑而變得幹癢的喉嚨,又咳嗽兩聲後,雙手撐著膝蓋直起腰來,臉上的喜色壓抑不住的對李東華開口說道。


    “先生,大喜啊,大喜。”


    “可是打探到了有關玄武的情報?快說啊!”


    看著這個名為書亭的屬下在這個時候還在賣關子,李東華心中當真有些恨不得先賞他兩腳。


    “先生,不是簡單的有關玄武的情報,而是玄武的確切消息,是有關那個老烏龜現在究竟藏在哪裏的消息。”


    看出了李東華眼底深處的急躁以及暴力,書亭不敢再抻著,連忙開口向他報告了這個天大的喜訊。


    “玄武那老烏龜,如今就藏在宣南坊之中。”


    “什麽?!!!”


    而聽到這個消息的李東華,不由的瞪大了眼睛,嘴巴也不知覺的張開老大,顯然是被書亭所說的這個消息驚得夠嗆。


    “消息,消息可,可靠嗎?!”


    不過,馬上,他就回過神來,合攏了嘴巴,但眼睛仍舊瞪得老大,直勾勾的看著書亭的眼睛,有些磕絆的開口問道。


    不過,在問出口之後,他的心中便忍不住開始後悔起來。


    畢竟能夠得到這個消息,在他看來就已經是殊為不易的一件事,至於可靠還是不可靠,隻怕還得看他接下來派人去秘密進行查探一番才能確定,他這麽直接問出口,反而讓書亭難辦了。


    “絕對可靠!”


    而令李東華心中怎麽都沒有想到的是,麵對他的這個問題,書亭不僅沒有像他預想的那般含糊其辭,反而一臉篤定,就差拍著胸脯像他保證了。


    “書亭,這件事可是事關王爺的任務,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可不敢為了賞賜強撐著胡亂開口啊!”


    對書亭這般斬釘截鐵的回答,李東華的心中自然是不相信的,在他看來,這大概隻是書亭立功心切才會如此不管不顧,直接大包大攬。


    因此,他不由的帶著七分好心,三分警告意味的開口告誡道。


    他來到京城三四年,好不容易才吸收、培養那麽幾個看得上眼的人才,這個書亭便是其中之一,這一點,從書亭對他的稱呼——“先生”之中便可窺一斑。因此,他自然不願看到對方因為急功近利而陷入有著巨大風險的漩渦之中。


    “先生,書亭豈是那等為了賞賜、利益便胡亂保證之人。”


    但麵對李東華的好心告誡,書亭不但不領情,反而麵上顯出幾分著急與不虞,與李東華的目光,毫無忐忑的對視著。


    “這消息,可是學生從錦衣衛那裏得到,並驗證過的消息,豈會有假。”


    緊跟著,他便說出了自己如此有底氣的依仗。


    “錦衣衛?”


    而看著書亭那毫不閃躲的篤定眼神,再聽到消息是來源“錦衣衛”之後,李東華的心中也不由的對他多了幾分信心。


    “正是。”


    書亭點了點頭。


    “這件事還要從頭說起。。。”


    “既如此,那便進屋中坐下說吧。”


    看著書亭臉上的汗珠還在不停的滲出,害怕他在外麵這樣站著,一熱一冷之下染上風寒的李東華,抬手打斷了他的話,轉身率先走入房中。


    。。。


    “說起來,這一次能夠僥幸從錦衣衛那裏得到這個消息,還要多虧了先生您的慧眼如炬,料事如神,否則。。。”


    房間之中,擦去臉上的汗珠,又喝了好幾碗溫茶水,緩解了嗓子幹癢之後的書亭,倒是當真開始“從頭說起”了。


    “好了,好了,這些話就不用再說了,說正事。”


    盡管被屬下兼弟子拍馬屁,讓李東華其中略微有些得意,不過更想仔細聽一聽這個消息的來龍去脈,然後自己去判斷一下這個消息到底有幾分真假的李東華,還是立刻將這股得意壓了下去,開口打斷了書亭的恭維,讓他直入正題。


    “這件事說起來也是巧了,”


    既然恭維的正主都這麽說了,那書亭自然“從善如流”,立刻認真說起正事來。


    “先生您也知道,學生是津門人,三年前追隨心生才來的京城,對於京城之中的一切,隻能算是勉強知曉,但這一回,在去向錦衣衛打探消息的時候,學生卻意外的見到了一位熟人。”


    “哦?難道是來自津門的錦衣衛?”


    知道自己這位屬下過往經曆的李東華,聽到這裏不由的眼睛一亮。


    “正是。”


    書亭聞言立刻點了點頭,本想順勢恭維一句,但想到之前李東華的態度,最終隻是有些幹巴巴的回答了兩個字。


    “學生本以為他隻是從津門高升入了京城的,但在上去攀談之後才發現,他竟然隻是自津門調來辦差的。”


    “自外地調人!”


    李東華聞言,眼睛瞬間變得更亮了,臉上的喜色更是壓抑不住,口中忍不住喃喃自語著。


    “先生看樣子已經猜到了其中原因,那學生便不再多贅述了。”


    而聽到李東華喃喃自語的書亭,心中自然立刻知道了李東華已經猜到了後麵的事。


    “他們什麽時候動手?”


    李東華聞言也的確沒有再讓書亭繼續說下去的意思,而是直接開口向他詢問道。


    “後日淩晨!”


    “後日?”


    聽到書亭報出的這個時間,李東華不由的皺緊眉頭。


    時間有些太趕了。


    “去,將那五把刀叫來。”


    但就算再趕,他也得通知夜一五人動手了。


    否則,後日淩晨之後,他們再想要取玄武的項上人頭,就得去錦衣衛的詔獄了。


    比起那鬼都畏懼的地方,顯然還是去宣南坊更容易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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