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預感總是會變成錯覺,但不幸的預感卻往往會變成噩夢。


    對於吳劍來說,這一次,當玄武向他和盤托出天衍門與寧王府之間的關係,並依舊向他表明心中的野心之後,他心中浮現出的那個預感,便真的變為了噩夢。


    “玄武尊主莫不是在與我玩笑吧?!”


    而也正是因為聽到了玄武接下來的想法之後,吳劍的態度便陡然冷漠了下來,雖然聽起來在稱呼玄武之時仍舊保持著尊敬的稱謂,但很顯然,卻已然不像之前那般以北極天的“自己人”自稱,隔閡感再度凸顯出來,仿佛一瞬間,他又回到了之前,變為了那個東極天麾下排名第二的星主亢金龍。


    “嗬,吳星主這是哪裏話,本尊主雖然比不得那些朝廷中的高官,但也多少算是有些身份之人,怎麽會如此無聊的深夜來尋你開什麽玩笑,而且還是用這等大事。”


    聽出吳劍語氣之中的抗拒與疏離,玄武的眼中忍不住閃過一絲陰霾,但他卻很快掩飾了過去,臉上仍舊帶著之前看起來平和的笑容,笑著回答道。


    “嗬,若是玄武尊主沒有開玩笑的話,又如何會說出這等令人匪夷所思的計劃來?”


    盡管玄武眼中的陰霾隻是一閃而過,但吳劍還是看了個真著,因此,他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隻不過,笑容之中卻是充滿了譏諷的味道。


    “而且,難道玄武尊主就不擔心在下在這裏答應下你的請求,但到了洪都府,進了寧王府之後,便轉頭將這些事情全部向寧王據實已告,投向寧王嗎?”


    吳劍說到這裏,嘴角的笑容不由的變得更加燦爛,其中的譏諷味道也愈發濃烈。


    “畢竟,就像你自己剛剛所說的,比起實力強大的寧王府,區區一個北極天,實在是算不得什麽,既然反正都要選擇一家進行下注,那我為何不選擇一家看上去贏麵更大的去下注呢?”


    “哈哈,吳星主果然是個實誠人。”


    玄武聽到吳劍的這番分析,臉上卻並未露出什麽憤怒的神情來,相反,他在認真的盯住吳劍的眼睛看了數個呼吸之後,忍不住仰頭大笑起來,似乎一點都不擔心這麽做會驚醒左右的鄰居,從而暴露自己的存在。


    “但,吳星主,你當真願意去寧王手下的一條狗嗎?”


    笑容收起之後,玄武向吳劍提出了詢問。


    “嗬,難道我聽從玄武尊主你的建議,潛入寧王府,去幫助你刺探寧王府的情報,就不是在為你當狗了嗎?”


    吳劍先是冷笑了兩聲,繼而語氣蕭索的,以自嘲的語氣開口反問道。


    “既然不論怎麽樣,都是給別人當狗,那為何不給那個最富有,實力最強,最能喂飽我的人當狗呢?”


    “不不不。”


    玄武連忙搖了搖手指,否定了吳劍這番自嘲之語。


    “無論是你我,還是已經死去的青龍,黃龍,半死不活的朱雀,天衍門中的所有人,在寧王的眼中,都隻不過是他手下的狗。”


    似乎是為了強調自己與寧王之間的不同,玄武還是先將寧王拿出來,算是樹了個靶子,或對比的目標。


    “但是我,在寧王眼中永遠隻是條狗的我,卻不甘願永遠做他寧王手下的一條狗,所以,我才會建立諦聽,所以,我才會大力發展諦聽,並在洪都府的中極天被錦衣衛等衙門聯手剿滅之後,試圖用諦聽去接近寧王,與寧王平起平坐,而寧王也正是因為發現了這一點,所以他才會如此的憤怒,才會想要將我這條妄圖爬上桌子的狗抓起來,亂棍打死。”


    為了增強自己的說服力,玄武也將自己與寧王府之間的齟齬全數說了出來。


    “若是吳星主你投靠了寧王,就算寧王暫時會相信你,當我這條不聽話的狗被他亂棍打死之後,你覺得你又能獲得什麽結局呢?


    更何況,以我對寧王的了解,在你向他表露這一切,試圖以此為本錢向他投靠之時,不敢確定你所說的那些究竟是真是假的寧王,隻會殺了你,以最簡單粗暴,但卻絕對有效的方式,鏟除你這個可能會對他存在威脅的螻蟻。”


    玄武以一副過來人的姿態,滔滔不絕的說著,而作為傾聽者的吳劍,則皺著眉頭,似乎在試圖分析玄武所說的這些,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


    但其實,從玄武剛剛提到天衍門與寧王府之間關係的那一刻,吳劍的心中便一直在想著一件事情:


    這件事白十二知不知道,他背後的皇帝又是否知道?若是不知道的話,那單單以這個消息,是否就足以令自己立下大功了?


    不過,這種念頭雖然一直在他的心底徘徊,但他卻也十分清楚,至少今夜,他必須先將玄武糊弄過去,否則,隻怕他就再也見不到明日的太陽,更不用說將這個消息稟報給白十二,並以此來立下大功了。


    “嗬,既然如此,那在下倒是真的對玄武尊主的條件有了興趣。”


    思考了好一會兒之後,像是暫時接受了玄武剛剛勸說的那番話一般,吳劍抬起頭來,眼中露出幾分略顯期待的神色,開口回應道。


    “本尊主果然沒有猜錯,吳星主是個聰明人。”


    玄武臉上露出幾分讚賞之色,滿意的點了點頭後,微笑著繼續開口說道。


    “既然如此,那本尊主也不再與吳星主兜圈子了。”


    繼而,玄武收起臉上的微笑,神色一板,十分嚴肅認真的說道。


    “隻要這一次吳星主能夠同意潛入寧王府,幫助本尊主打贏與寧王府的這一次仗,那事成之後,本尊主定會全力支持吳星主重建東極天!”


    說到這裏,玄武深深的看了吳劍一眼後,才語調緩慢的鄭重說道。


    “一個完全屬於吳星主,不再受任何人調配操控的東極天。”


    “哪怕是。。。”


    聽到玄武這個保證的吳劍,忍不住挑了挑眉頭,眼中露出再度幾分譏諷的想要開口反問、嘲諷玄武一句。


    “哪怕是本尊。”


    但玄武像是早就料到了吳劍會有此一問一般,還未等他的問題問出口,便搶先一步,十分認真且誠懇的給出了回答。


    “嗬,玄武尊主如何能夠保證做到這一點呢?”


    吳劍被玄武搶先回答後,先是忍不住一愣,臉上露出幾分愕然,繼而又變回了之前那種眼中帶著濃濃譏諷的冷笑著問道。


    “反正到時候,就算在下能夠僥幸逃出寧王府,躲過寧王府的追殺,隻怕也回不到這京城來向玄武尊主你討要你保證的這一切了吧?


    就算在下命格不錯,僥幸逃出了寧王府,躲過了寧王府的追殺,並且出乎意料的回到了京城,玄武尊主你也真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幫助在下重建起了東極天,讓在下坐上了青龍的位置。


    可在人是玄武尊主你出的,錢財也是玄武尊主你出的,甚至是連地點都是玄武尊主你挑選的情況下,在下就算真的坐上了青龍的位置,也隻不過就是個令人發笑,無人會放在眼中的傀儡罷了,與投靠寧王府,做寧王手下的一條狗又究竟有何區別呢?”


    吳劍的語氣越來越冷,臉上的嘲笑也隨著話語慢慢的消散了,變為了完全的冷漠。


    “這個吳星主可以盡管放心。”


    雖然吳劍的態度從自己說起這個計劃的時候就變得無比惡劣,說話更是陰陽怪氣,充滿了譏諷的味道,現在,更是沒有半點猶豫、畏懼的直接用冷漠的態度來表達對自己的不信任,但玄武的臉上卻仍舊沒有半點惱意,相反,他像是個抖矮麽一樣,對吳劍的表現感到十分的滿意。


    “本尊主從未有過想要插手北極天其他分壇的想法,本尊主所求的,從來都隻不過是脫離寧王府的掌控,堂堂正正的做一個人罷了。”


    玄武先是再度強調了一番自己之所以這麽做的原因,不過,看到吳劍仍舊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樣之後,他也知道,單單隻是說這些大而空,沒有半點保證的話,肯定是無法說服精明世故的吳劍的,因此,他馬上說起了後麵更加詳實的內容。


    “如果吳星主實在信不過本尊主的話,那吳星主重建東極天之時,本尊主絕對不會插手,更不會派出人手,一切都由吳星主自己去決定改如何去做。本尊主隻負責向吳星主提供一筆足以重建起東極天的錢財。”


    聽到這裏,吳劍的臉上那不置可否的神色終於消失了,露出幾分好奇與期待來。


    “當然,如果吳星主擔心本尊主會毀約的話,那我們可以找一個你我雙方都信得過的門派,現在便將錢財交給對方,並約定好一個信物,待到事成之後,吳星主便可以拿著這個信物前去將這筆錢財取出,如果吳星主不願再見到本尊,那也可以在拿到錢財之後便直接消失,你我便各不相欠。”


    “玄武尊主的誠意,在下已經感受到了,”


    吳劍像是終於第一次動心了一般,語氣中很是感興趣。


    “不過,這信物,若是握在我的手中,難道玄武尊主就不怕我直接拿著信物將錢取出之後便逃之夭夭嗎?”


    吳劍像是在為玄武考慮一般,但很顯然,他的真正意思,與之截然相反。


    他真正擔心的,是玄武一直握著信物,如此一來,最終他還是要去見玄武,情況無疑就再度回到了之前他所有擔憂的那般境地。


    “多謝吳星主為本尊主考慮,但這一點,吳星主卻是有些多慮了,本尊主早已設計好了一切。”


    玄武自然能夠聽出吳劍這番話背後的真正含義,但他顯然不會真的就這麽直接將其戳破,而是順著吳劍的話,繼續說道。


    “這信物如今並不在本尊主的手上,當然,也不會在吳星主你的手上。”


    “寧王府?”


    吳劍立刻聽懂了玄武的意思,頗為驚異的吐出了三個字。


    “寧王府!”


    玄武同樣吐出了這三個字,隻不過,他的語氣是十分肯定的。


    “寧王府之中,有本尊主在去年送給寧王的一柄龍淵劍,也有本尊主前年送給寧王一塊價值不菲的壽山石作為寧王繼位的賀禮,聽聞,青龍在初到江南之時曾得到過一副龍眠居士的《明皇醉歸圖》,送給寧靖王做為壽禮,這三件寶物,隻要吳星主能夠拿到一件,便可以作為信物,得到本尊主寄放的錢財。


    當然,這三件寶物,隻是作為信物,吳星主隻需出示一下便可,其仍舊屬於吳星主。”


    玄武也沒有多賣什麽關子,在肯定了吳劍的詢問之後,便說出了可以作為信物的三件寶物。


    “這三件寶物,每一件都價值不菲,必定會被寧王悉心看護,想要從寧王府的嚴密看護之下拿到其中一件,玄武尊主未免也太看得起在下了吧?”


    但吳劍聽完之後,卻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顯然是覺得玄武挑選的這三個信物想要得手,未免有些太過困難了。


    “嗬,這三件寶物除開最後那副龍眠居士的《明皇醉歸圖》可能會稍顯困難一些之外,其他兩件對於混入寧王府之後,並且已經得到了寧王信任的吳星主來說,應當算不得太過困難才對,尤其是那柄龍淵劍,若是吳星主得到寧王充分信任後向其討要,隻怕寧王也不會有什麽猶豫。”


    “嘿,說到底,這隻是因為玄武尊主心中其實仍舊信不過在下罷了。”


    “嗬,先小人後君子,況且,吳星主難道已經忘記剛剛自己曾說過的那番話了不成?”


    玄武笑著反擊道。


    “這可是吳星主你提醒本尊主的。”


    “嘁。”


    吳劍像是頗為懊惱的撇了撇嘴,使得遮掩嘴巴的麵巾微動。


    “玄武尊主的條件的確很誘人,不過,這件事事關重大,玄武尊主最好還是容在下再多思考幾日再說吧。”


    又皺眉思索了好一會兒之後,吳劍的臉上仍舊猶豫不決,頗為為難的看向玄武說道。


    “三日。”


    玄武則沒有半點猶豫的直接伸出三根手指。


    “時間寶貴,寧王府已經動手了,本尊主沒有太多的時間等待。”


    “好,三日之後,在下定然給玄武尊主一個答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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