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黃龍帶回消息的,並非是洪都府中的眼線,而是之前一去便再無消息傳回,都快要被黃龍認為同樣折在錦衣衛手中的那兩個天理行者。


    他們自離開洪都府前往泉州府進行調查之後,便一路風餐露宿,不過,雖然錦衣衛早已離開了泉州府地界,去往了福州府,但東廠的人卻依舊還在曾義銘的帶領下,在泉州府之中“興風作浪”,追尋房日兔這個之前被東廠關在暗牢,又被亢金龍救出的一係列事情背後的真相。


    而有著東廠在泉州府之中四處行動,兩個天理行者隻能小心翼翼的在泉州府中探查著,不過當從泉州府官府中人了解到東廠最近的行動目的之後,他們在商議之後便離開了。


    之前木易行雖然認出了亢金龍與房日兔二人的身份,但他卻還未來得及向黃龍稟報此事便落了難,於是,在兩個天理行者眼中,繼續跟蹤東廠調查那兩個與天衍門無關之人,無疑就太蠢了。


    所以,他們隻是在泉州府呆了幾日時間後,便趕往福州府,跟上了錦衣衛押送財寶的隊伍。


    至於黃龍命他們詳細調查的,有關木易行是否當真背叛了天衍門一事,在趕上了錦衣衛的隊伍之後,他們心中便已經有了答案。


    畢竟為了彰顯錦衣衛會善待類似木易行這等投靠之人的舉措,這一路上,木易行都是作為領頭之人,騎在一匹駿馬之上為隊伍開路的,兩人隻要不是瞎子,就能看的一清二楚。


    而二人之所以沒有立刻便返回洪都府去向黃龍回稟此事,卻還是拜木易行所賜。


    人們對待叛徒往往要比敵人還要憤怒,除了有心理上濃濃的厭惡之情外,其實也是有實際利益上的訴求存在的。


    因為叛徒在背叛之後,或是為了心中的貪欲,或是為了保護自身的安全,亦或是為了證明自己選擇的“道路”是正確的,往往甚至要比敵人更加凶殘。


    除了心理上的這些因素之外,叛徒也往往比敵人更加的危險。


    因為作為叛徒,他們對曾經的同伴的種種習慣、行事風格,以及組織的架構與如何展開工作之類的事情,肯定要比敵人更加的熟悉。


    換言之,這些叛徒往往更容易發現曾經的同伴、組織們存在與活動的痕跡。


    這兩個天理行者便是如此。


    他們因為心中的渴望或者說貪念,最終沒有忍住,悄悄的靠近了錦衣衛的押運隊伍,想要打探更多更詳細的情報。而不幸的是,很快,木易行就嗅出了他們的“味道”。


    所以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他們差不多都是在躲避木易行以及眾多同樣背叛了天衍門,在木易行麾下聽令的,曾經的同伴們。


    知道木易行肯定會在返回洪都府的道路上張網以待的他們,為了安全,最終選擇了繞了一個巨大的圈子,直接翻越諸多山脈丘陵,去到浙江布政司,確定避開了木易行的追捕之後,才繞道再度返回洪都府。


    他們雖然因為人少輕便,行動速度要比錦衣衛的隊伍快上不少,但繞了那麽一個大圈,大多數還都是山地丘陵,所以,他們最終等於是差不多同時與錦衣衛的隊伍踏入洪都府城的。


    盡管能夠算是完成了黃龍交代的任務,但時間拖延了如此之久,差不多已經能夠算作失敗了。


    若是正常情況下,黃龍就算不對他們大發雷霆,小懲大誡的做法也跑不掉。但在錦衣衛當真敢無視他,無視中極天,踏入洪都府的地界,公然挑釁之下,黃龍憤怒之下,早已忘記了這一回事,眼下在黃龍眼中最為重要的,無疑就是好好的招待一下這些囂張的錦衣衛。


    於是,在黃龍的憤怒之下,原本因為他的命令而暫時蟄伏起來的諸多天衍門中極天門人被再度激活了,自陳岩青率領著押運隊伍進入洪都府的那一刻起,整個洪都府便已經遍布了天衍門中極天的眼線,密切的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而這個時候,木易行這個讓黃龍恨不得生吞活剝了的叛徒,以及錦衣衛隊伍中其他同樣背叛了天衍門的叛徒們,也再度發揮出了他們的作用。


    一時間,隨著錦衣衛的押運隊伍一步步的靠近洪都府城,廝殺也變得越來越常見。


    而廝殺發生的場景也都很類似。


    每到一處新的驛站、小鎮、甚至是村落,木易行與一眾屬下便會四處遊逛,繼而,他們便會找到一個、兩個或者更多的有嫌疑之人。


    然後便是錦衣衛最為擅長的抓捕、審訊了。


    這其中,或許有不少是被冤枉的,但更多的,最終要麽承受不住木易行已經熟練掌握的水刑,乖乖的招供了,要麽就是在被抓捕之前選擇魚死網破,想要刺殺木易行以及那些背叛。


    而隨著之前的事情在其餘天衍門中極天眼線中傳開,在進入洪都府境內的第二天,除開那些被冤枉的倒黴蛋,木易行等人就再沒有遇到過乖乖束手被捕的中極天眼線了。


    相應的,木易行一行人的傷亡也在這一天達到了一個十分驚人的數字。


    不過,很顯然,對陳岩青來說,就算是木易行這些人全部都死光了,他也是無所謂的。


    甚至他心中或許還希望能夠多用這些人的命去換天衍門中極天眼線們的命,進一步削弱天衍門實力的同時,也給他減少一點“負擔”。


    畢竟這一次若是木易行這些人當真能夠活著隨他回到應天府,按照約定,他是至少要讓每一個人都成為錦衣衛力士的。


    哪怕錦衣衛力士向來“不值錢”,在錦衣衛中差不多算是炮灰一般的存在,但一次性吸納這麽多人,隻怕還是難免會招來指揮使莫斌的不滿。


    現在這些天衍門的叛徒,包括木易行在內都尚未正式加入錦衣衛,若是死了,那當然就是白死了。


    因為死人顯然是不可能加入錦衣衛的。


    不過,陳岩青的如意算盤隻打響了一天。


    當第三天到來,當雙方都吃夠了足夠的教訓之後,局勢逐漸變得“平和”了起來。


    之前兩天中頻繁出現的天衍門中極天眼線數量銳減,而有了前一天教訓的木易行等人,也不再像前一天那般大意,在人數的優勢之下,他們的傷亡數量近乎可以忽略不計。


    畢竟,在黃龍的憤怒之下,大多數武功不錯之輩,已經先行被抽調了出來,留下的,都是些黃龍看不上眼的,換言之,這些人的武功,完全可以用兩個字來形容——稀爛。前一日的他們之所以能夠造成大量殺傷,隻不過出其不意罷了。


    而這一點,陳岩青看在眼中,心中也十分清楚,這看似“平和”的局麵,完全就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前方等待他們的,無疑將會是一場狂風暴雨。


    但他的心中卻沒有因此生出半點的畏懼或是後悔的情緒,相反,此刻的他,完全是心潮澎湃,從內心深處期待著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一些,讓天衍門更加瘋狂一些。


    因為隻有瘋狂才會讓一直隱藏在水下的天衍門徹底現身,才能給他將其連根拔起,一網打盡的機會。


    不過,內心深處,令他感到難免可惜的是,這一次,他和錦衣衛應當是無法獨享這一份榮耀與功勞了。


    。。。


    “陳岩青還真的來了啊。”


    主動與胡嘯林等人斷開聯係的白十二,應當算是最晚知道這個消息的人了。


    不過,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也應當算是最先知道這個消息的人。


    因為錦衣衛的這條押運路線,一開始就是白十二為陳岩青規劃的。


    為的,就是以這一批財寶為誘餌,以及故作囂張的態度激起黃龍的憤怒,令其在憤怒之下,選擇主動出擊,為徹底鏟除天衍門提供一個絕佳的時機。


    不過當時在聽完他的建議之後,陳岩青卻並未給出任何肯定會否定的回答,隻是點點頭表示已經知道,接下來會考慮考慮的。


    在那之後,雖然陳岩青率領著隊伍押送著財寶上路了,但也一直沒有確定押送路線,隻是表示先打了福州府再說。


    而從現在其已經率領隊伍進入了洪都府來看,之前在泉州府的那次勝利應當是給了他不小的信心,讓其在抵達了福州府後終於做出了這個看起來有些冒險,但收益卻也十分巨大的決定。


    “那如此說來,東廠的人應當就在他們的身後一直跟著了。”


    想到自己當初向陳岩青提出這個建議的詳細內容,白十二的臉上不由的露出了幾分微笑。


    單憑陳岩青率領的那上百錦衣衛,想要在這天衍門中極天的老巢洪都府中將中極天一網打盡,還是有些吃力,哪怕算上木易行這些已經投靠的天衍門叛徒也已然有些捉襟見肘。


    他已經從縣衙那邊得到了那夜被捕的董川行手下們的審訊口供,自然也知道了那一夜出動的六十餘人,竟然隻是中極天一部中的中堅力量。


    哪怕天柱部是整個天衍門中極天中人數最多的幾個部之一,但稍稍計算一下,天衍門中極天可供黃龍調用的人手數量還是個十分驚人的數字。


    就算刨去那些濫竽充數的武功低微之輩,其中堅力量應該也和陳岩青麾下的人手相差仿佛。


    不過,若是加上了東廠曾義銘麾下的那數十個番子,附庸在六扇門之下的長白劍派二十餘位弟子,以及之前混入城中的幾十名高手,應當就足以徹底壓過天衍門一頭了。


    再配合上武功同樣低微,但卻同樣能夠充數的各大衙門中的衙役、捕快們,哪怕是數量上也差不多能超過天衍門一頭。


    但不利的情況卻也同樣存在。


    最讓白十二擔憂的,自然便是主動權的問題。


    錦衣衛這一次完全以蔑視天衍門的態度踏入洪都府,雖然的確能夠引起黃龍乃至整個天衍門中極天的憤怒,讓他們不再繼續潛藏,而是對陳岩青一行人出手,但這卻依舊沒有解決天衍門中極天在行動之前潛藏於暗處,難以追尋的問題。


    敵在暗,我在明。


    且所處的地方還是天衍門中極天這個敵人最熟悉不過的老巢,接下來,在陳岩青率領的押送隊伍離開洪都府地界,與魏國公派出的護送隊伍會和,徹底安全之前,無論對方在何時何地動手都有可能。


    這種完全落在下風,隻能被動等待敵人先行出手再反擊的滋味,無疑令白十二心中十分難受。


    畢竟他又不是太和山上的那些喜歡以靜製動的道爺們。


    更何況,就算是那些喜歡說什麽以靜製動的道爺們,追求的也是後發而先至,在看到對手出手之際先於對方的招式,製服對方,而不是當真先挨了一記狠的之後再還擊。


    至於真的習慣這麽做的,應當是禪祖寺裏那些習練金鍾罩大成的“鐵皮人”吧。。。


    “或許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不應該再讓老胡他們再躲在城東了。”


    將腦中那些習慣性發散的思考通通甩出腦海後,白十二認真的思考起了應對的方法。


    而第一個湧入他的腦海的,便是胡嘯林等人的麵孔。


    他的想法也很簡單。


    現在天衍門中極天應當是處在發現獵物,進入潛藏狀態,並等待靠近獵物的階段,所以,除了必要的收集獵物動向的訊息之外,其他方麵,其應當會陷入徹底的沉寂狀態。


    身為一個獨立個體的獵物捕獵之時,可以通過視覺、嗅覺、聽覺甚至是更黑科技的紅外感應來確定獵物的信息,但在天衍門中極天這個龐大的組織身上,能夠為其提供確定獵物信息的,顯然就隻有那些在城外,不知躲在何處密切注意著陳岩青一行人的眼線了。


    而身在城內的白十二與胡嘯林等人,雖然無法將手伸出城去查探那些眼線,但他們卻可以通過在城中的活躍,來搜尋那些向城中的天衍門中樞傳遞消息的那些暗探。


    盡管這樣做有一定的風險,但白十二不認為在這關鍵的時刻,黃龍會為了他們這區區幾個煩人的“蒼蠅”就張牙舞爪的跳起來,嚇跑其一直在渴望抓捕到的,已經近在眼前的獵物。


    “不過,這樣的話。。。”


    想到這裏,白十二忍不住看向那間關押著董川行的房間。


    “你的好日子就到今天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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