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意識到了麵前兩個之前看上去一臉狼狽、畏懼、怯懦身影的真實身份後,董虎立刻便想要抽出腰間佩刀,口中同時高呼示警。


    但,示警的聲音不過才剛剛喊出一個字,手才剛剛摸到腰刀刀柄,董虎的目光所及之處,已然被一個越來越大拳頭所充斥了。


    “砰!”


    “啊!”


    伴隨著一聲悶響,董虎的鼻梁與眼睛相交處已經挨了重重的一記拳頭,緊跟著,伴隨著一聲慘叫,董虎的身影便向後仰倒在地。


    “倉啷!”


    而在董虎的身影伴隨著慘叫倒下去之時,他腰間的雁翎刀也已經出鞘,隻不過,握著刀柄之人,顯然不可能是此時正雙手捂臉倒地的董虎。


    以雷霆之勢擊倒董虎,引發一陣驚呼與混亂的兩道身影,自然便是房日兔與亢金龍這兩個渴望著打開生路的天衍門東極天星主。


    不得不說,他們做的很是到位,無論是之前的表情控製,還是在抵達董虎麵前五步外,身份即將暴露之際的暴起出手,都拿捏的很是到位。


    讓其二人能夠在一瞬間便占據了上風。


    不過,盡管董虎因為一時失了先手,此刻正倒在地上,腰間的佩刀也被亢金龍所奪,已經徹底落了下風,房日兔與亢金龍二人隻需要緊跟而上,三五招內必能了結其性命,但二人卻根本無暇顧及他。


    因為相比董虎這個百戶,夾崗門守衛的頭目,還有更重要的目標需要二人去解決。


    這個目標,自然便是城牆之上,已經反應過來,此時已然將角弓握在手中,準備張弓,射殺二人的那些弓手。


    於是,隻見房日兔與亢金龍二人在周圍兵丁的驚呼聲中,近乎同時縱身而起,奔向城頭。


    好在,高達近兩丈的城牆,讓二人無法借助輕功直接躍上城牆,且因為城牆本就平滑,沒有任何借力點供二人換氣之後再度蹬踏而上,所以,二人隻能和其他人一樣,選擇由一旁的樓梯登上城頭。


    這無疑給了城牆上下的所有兵丁不少的反應時間。


    “咻~嘣!”


    太陽已然落下,餘暉也已經消散的差不多,天色已經昏暗之下,天空之上那一抹火藥爆炸之後的絢爛,照亮了看到這一幕之人的眼睛。


    而看到頭頂炸開的焰火,房日兔與亢金龍的腳下不由的更快了半分。


    當然,幸好二人此時隻顧著一心爬上城樓,並未循著焰火,看向後方,去查看到底是誰釋放了焰火示警,否則隻怕二人心中可能會因為懊悔而陷入無盡的自責之中。


    因為釋放焰火示警之人,便是被他們偷襲之後倒飛而出,隻需要跟上補上一刀就能當場斬殺的百戶董虎。


    換言之,就是因為二人放過了他一馬,才使得他有機會釋放焰火示警,給二人以及其一眾手下的脖子上拴上了絞索,並隨著時間的一點點流逝使得絞索變得越來越緊。


    但有失必有得。


    失去了殺死董虎,從而令其無法釋放焰火示警,爭取更多時間的機會,房日兔與亢金龍二人也得到了清除對自己一行人威脅最大的幾個弓手的機會。


    隻不過,機會是擺在了二人麵前,但二人若是真的想要解決這些弓手,卻也並不是那麽容易的。


    弓手並不擅長近戰,這是長久以來形成的偏見。


    可是,弓手卻並非弩手,弩手是可以憑借腳的力量張開弩弦,並用機栝固定住,在射出之前隻需要將心神專注在瞄準之上即可,但弓手卻不行,開弓需要強大的膂力,當拉開弓到瞄準並將箭矢射出去之前,更是需要維持住,這更是迫使弓手必須有強大的力量。


    而身為弓手,因為其巨大的威脅,所以很多時候要麵臨敵人的衝擊,在這種情況下還必須依舊保持冷靜,不能慌亂,這樣的素質,其實遠比大多數的近戰刀盾手、長矛手要強得多。


    之所以會出現弓手不擅近戰的偏見,更多的,還是因為熱武器出現之後,特別是火炮的出現。因為火炮的射程遠,一直都在戰線後方,一旦被突襲,麵臨的往往都是隻能炸毀大炮撤離的結局。


    而人類,最擅長的做的,便是由一件事推導出所謂的適用萬物的“道理”,於是,炮兵不能被靠近,無法近戰的道理,便被直接推而廣之,變為了一切遠程的兵種都不擅近戰的“大道理”。


    當然,除此之外,各類話本、小說之類對戰爭場麵的描述也加深了這樣的觀點,似乎往往弓手們一旦被敵人近身了,那便隻剩下了死路和潰逃兩條道路。


    但他們卻未曾想過,在兵種齊備的戰爭之中,當被嚴密保護的弓手都被敵人突到近前,使得他們都隻能近戰自衛的情況下,那大局顯然就已經距離崩潰並不遠了。


    在大勢裹挾之下,弓手們若是真的能夠僅憑一己之力逆風翻盤,那未免也太過“魔幻”了。


    這一次,麵臨房日兔與房日兔二人的突襲,情況顯然也相差不多。


    盡管在麵對二人的突襲之下,幾個弓手的反應已經足夠快了,在倉促之下,也向二人射出了一輪箭矢。


    可惜,這輪箭矢對早有防備,且不需要擔心其他威脅的房日兔與亢金龍來說,卻起不到半點威脅。


    而二人之所以能夠不擔心其他威脅,尤其是身後出現追兵的威脅,自然是因為,底下的那些守城兵丁們,此時已經完全是自顧不暇,根本沒有多餘的精力趕上來圍剿二人。


    董虎射上天空的焰火,雖然的確是十分及時的示警,但看到他的焰火之後,率先反應並殺過來的,卻並非是五城兵馬司或六扇門的援兵,而是埋伏在不遠處,一直密切注意著這邊情況,準備隨時趕來支援的天衍門東極天的門人們。


    盡管按照房日兔與亢金龍離開之前的命令,焰火並不是讓他們前往支援的信號,但在焰火在天空之中炸開之時,他們卻顯然無法做到無動於衷。


    於是,當董虎將焰火射向天空,並已然站起身來準備帶著一眾手下趕上城頭支援並圍剿房日兔、亢金龍二人之際,他們發現了身後趕來的敵人。


    在數量相近,擔心被這群新趕來的敵人衝破防線,打開大門,從而逃出城的情況下,董虎隻能帶著手下們轉身迎敵,拖住敵人的大部隊,等待支援。


    至於城頭之上的那幾個弓手,他顯然就無能為力了,他們隻能自求多福。


    城頭之上,房日兔、亢金龍兩個二流頂尖的高手,此刻麵對六個弓手,卻並沒有做到摧枯拉朽一般的勝利。


    人數上的巨大劣勢,使得他們並無太多優勢。


    特別是在六個弓手配合無比默契,五人結陣拖住二人,還留有一人在後方用精準且高明的射術不斷騷擾的情況下,二人雖然勉強能夠占有上風,但卻並不明顯,若是一個不小心,或是分心關注城下的戰鬥,甚至都有可能被那時不時射出的箭矢暗算中箭。


    局勢陷入了僵持之中。


    隻不過,對僵持的雙方來說,彼此之間的心理,顯然是完全不同的。


    對於六個弓手來說,時間就是他們的朋友,不,盟友。他們隻需要盡量的拖住二人,不讓二人輕易的殺傷到他們,拖到看到焰火示警的五城兵馬司同儕和六扇門的捕快們趕到之後就可以穩操勝券了。


    敵人的盟友自然就是敵人。


    對六個弓手來說是盟友的時間,對房日兔和亢金龍二人來說,無疑就是最大的敵人了。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董虎射出示警焰火後便套在他們脖子上的套索,也在不斷的勒緊。待到五城兵馬司和六扇門的支援趕到之際,便是他們脖子上的套索被徹底鎖死,命喪當場的時刻。


    除非。。。


    眼看著短時間內根本奈何不得麵前的這六個弓手,亢金龍終於忍不住分神他顧了,在避開了那個被五個同伴保護在身後的弓手射出的又一隻偷襲的箭矢,在兩個呼吸內絕對不用擔心箭矢再度偷襲的他,分神看了一眼城下的情況。


    而這一眼,卻令他的眼神變得愈發的晦暗起來。


    一如城頭之上的他和房日兔毫無進展,城頭之下,他們那群廝殺正酣的手下,雖然看起來場麵比他們要熱鬧許多,但進展卻同樣少得可憐。


    盡管人數上稍占優勢,但在守城兵丁有董虎這個百戶不斷指揮,且發揮出長矛手與刀盾手默契配合優勢的情況下,天衍門東極天的殺手們毫無優勢可言。


    而瞥到這一幕的亢金龍,心中也不禁開始後悔起了剛剛為何沒有追擊過去,將董虎先行殺死。


    再想到不久之前飛上天的那個示警的焰火,他的心中不由的愈發感到後悔起來。


    “嗖!”


    就在他的心神還沉浸在後悔之中時,耳邊卻突然傳來了令他渾身的汗毛都忍不住顫栗起來的呼嘯聲。


    一個稍顯狼狽的側滾後,一隻羽箭從他剛剛所在的位置飛了過去。


    後怕不已的他,後背瞬間便被冷汗洇濕了,而當他的目光越過五個弓手的身體阻攔,看到那個弓手眼中稍顯遺憾的眼神之際,他心中那個剛剛出現的念頭,立刻便如野草一般瘋狂生長,將他的內心徹底填滿了。


    “沒事吧?”


    因為亢金龍的分神且差點被當場射殺而被嚇了一大跳,且因為亢金龍的側滾倒地,脫離戰鬥而瞬間壓力倍增的房日兔,不禁麵露擔憂的詢問道。


    但亢金龍回應他的,卻並不是諸如“沒事。”之類的回答,而是一個令他先是呆愣了一下,繼而忍不住心生暴怒的舉動。


    “亢金龍!”


    而且因為心中太過憤怒,他更是忍不住直接怒吼起來。


    但剛剛和他亢金龍兩人應敵之下,亢金龍都因為短暫的分神而差點被那個唯一還握著角弓,進行偷襲的弓手射中要害,命喪當場,如今隻有他一人勉力應敵的情況之下,心神失手的他,如何還能躲過眼睛一亮,覓得偷襲良機的那個弓手的偷襲呢?


    “嗖!”


    伴隨著又一聲羽箭劃破空氣的尖嘯聲,羽箭直射向房日兔的胸腹之間,而因為暴怒,心神失手的房日兔,盡管在反應過來之後,已經用盡全力沉肩側身躲避了,卻依舊還是未能完全避開,被一箭紮中肩窩,整個人被箭矢所攜帶的巨大動能頂的踉蹌著向後倒退了數步,進而被配合默契的其他五個弓手進步欺身。


    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房日兔此時不僅心神波動劇烈,肩窩還中了一箭,左臂已經等同於被廢,難以發力。


    麵對欺身而上的五個弓手,他很快便被挑落了手中那把從董虎腰間搶來的雁翎刀,進而被五人個弓手製服,壓倒在地。


    被按在地上動彈不得的房日兔,不斷的掙紮著,口中更是發出近乎野獸一般的咆哮。


    但他的咆哮,卻並非是因為自己被製服,被屈辱的按倒在地之後的不甘,而是憤怒,無盡的憤怒。


    他的目光死死的盯著此刻空無一人,卻是剛剛亢金龍所站的那片城牆,因為瞪得太過用力,一雙眼睛中血絲遍布,已然變得血紅,仿佛下一刻就會從中滴出血來一般。


    “還有一個敵人跳牆逃了,你們二人捆住這個賊人,其他三人速速與我一同射殺逃走之敵!”


    而那個一箭射中了房日兔肩窩,使得他最終被擒的弓手,顯然是六個弓手中的指揮者,而他在房日兔被製服之後的命令,無疑已經能夠證明為何房日兔會在被製服之後發出無比憤怒的,近乎野獸一般的咆哮了。


    亢金龍逃了。


    在看到短時間內根本無法取得突破,隻會被死死纏住,直到五城兵馬司和六扇門的支援趕到後,或戰死當場,或被生擒之後,他的心中便萌生了利用房日兔幫他暫時拖住麵前的六個弓手,拋棄所有人,獨自一人自城牆之上逃出城的念頭。


    而當他差一點就被那支偷襲的箭矢射中要害,命喪當場之後,這個念頭便徹底占據了他的內心,令他最終做出了比當初的青龍還要決絕與無恥的這個決定。


    “放!”


    伴隨著命令,四隻羽箭射向了哪怕一瘸一拐,仍舊奮力逃走的亢金龍的後背,不過,除開正中那一箭是射向他的後心之外,其餘三箭,看起來卻似乎偏離了目標。


    但這三箭的目的,顯然隻是為了封住亢金龍的退路,令其無法閃躲。


    隻可惜,因為有兩個弓手要看管被製服後的房日兔,隻有四個弓手出手。


    所以哪怕四隻羽箭殺機畢見,也依舊無法完全封死亢金龍的退路。


    隻見亢金龍就如同後腦長了眼睛一般,在箭矢行將及身之際,整個人如同被觸碰的含羞草一般瞬間縮成了一團。


    原本就是為了封鎖他退路的三支箭矢,紛紛直接插到了其麵前的泥土之中,不過,就算如此,那一支射向其後心的箭矢,他依舊還是未能完全躲掉。


    好在,因為他的蜷縮及時,箭矢並未射中他的要害,而是插在了他左肩偏右三寸處,差一點就被射中了後頸,而他也被箭矢帶著的巨大力量直接被摜倒在地。


    但總算是躲過了這一波必殺箭矢的他,立刻手腳並用的從地上爬起身來,繼續踉蹌著,但卻腳下不慢的向前奔逃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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