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玉飛很快便知道了麵前兩個六扇門捕頭的身份。


    六扇門四大捕頭的名號對於他這樣的飛賊來說,完全是如雷貫耳。


    畢竟,無論是什麽生物,對於天敵總是無比警惕的。


    而獵物與獵人之間的關係,也會使得他們用盡全力的將賴以生存的“武器”進行“升級”,這也是促成整個世界不斷向前進化的主要原因所在了。


    但在這個瞬間,身為獵物的洪玉飛似乎已經要喪失繼續前進的道路了。


    尤其是當他聽到彭震雷與葉弼二人的名字之後,他更是陷入了比之前被天衍門門人們圍追堵截之時更深的絕望之中。


    彭震雷這個總捕頭郭舉之下第一捕頭自不必說,葉弼這個曾經的飛賊前輩更是徹底澆滅了他心底想要逃走的火苗。


    不過,在知道了彭、葉二人的身份之後,他對今日那些追捕自己的那些人的身份也更加感興趣了。


    六扇門向來自詡是朝廷管控江湖的利劍,現在居然在親眼見到有江湖人不顧規矩,光天化日之下肆意妄為後“無動於衷”,這未免有些太詭異了。


    洪玉飛可不相信六扇門是因為畏懼那些人背後的門派,畢竟六扇門的總捕頭郭舉,當年可是敢隻身一人獨闖龍潭,從太和山山門中將犯人帶走的強人。


    連太和山都不懼的情況下,洪玉飛實在想不到江湖中還有哪個門派能讓六扇門畏懼、忌憚。


    而撇除了這個可能之後,真正的原因就一目了然了。


    六扇門的胃口太大,看不上之前圍追堵截他的那十幾個嘍囉。


    彭震雷也沒有讓洪玉飛等待太久,就在他腦中浮現出這個猜測之後,彭震雷便開口向他說起了天衍門的情況,證明了他的猜測。


    不過,哪怕是已經有所猜測,但當他真的從彭震雷口中得知了天衍門的情況後,他還是忍不住在心底倒吸了一口涼氣,同時,口中忍不住問出了那個令他鬱悶到現在的問題。


    “那他們為何不惜在這種無比危急的時候暴露行蹤來追殺我這麽個小賊?”


    脫口而出的洪玉飛,言語中的委屈濃的似乎都要凝結成水滴出來了。


    當然,他也的確有理由這般委屈,在他看來,他這完全是無妄之災。


    “嗬,你可不是什麽小賊。”


    彭震雷聽到他脫口而出的委屈之後,忍不住撇起了嘴。


    “我們六扇門三年間一直都沒有查到你的半點線索,連你的真名都不清楚,若連這樣的你都能稱作‘小賊’的話,那我們六扇門估計再擴大十倍,估計也管控不了這個江湖了。”


    聽到彭震雷的吐槽,洪玉飛也忍不住露出了個尷尬的微笑。他也覺得自己實在“謙虛”的有些過頭了。


    “不過,這一次你倒的確是被牽連的。”


    好在,彭震雷不是來吐槽的,在實在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之後,他終於回歸了正題。


    “但你也並非沒有半點責任,怪就怪你挑選的這個時機實在是太差了。”


    彭震雷看著洪玉飛,嘴角忍不住再次露出一絲笑意。


    “而且你在到來之前鬧出的動靜實在是太大了,引來天衍門的注意與懷疑,也是應有之意。”


    “你以為我願意鬧出那麽大的動靜嗎?”


    原本還耷拉著腦袋,一臉受教模樣的洪玉飛,聽到彭震雷說起這件事後,終於忍不住再度不滿的叫嚷起來。


    “我自三年前踏入江湖以來,行事一直低調,怎麽可能像那些蠢貨一般,為了揚名,幹出人未至,聲先至的蠢事。”


    “之前的消息不是你散播到城中的?”


    不久前才剛剛到達洪都府城的彭震雷與葉弼二人,顯然並不像胡嘯林和顧大良一般對這件事十分了解,因此在聽到洪玉飛的話之後,不由的露出驚異的神情,目光齊齊看向他。


    “你們覺得我昨日去找那些地頭蛇是為了什麽?”


    已經度過了最初的獵物遇到獵人的不適感的洪玉飛,此時顯然恢複了不少本性,感受到彭震雷與葉弼的驚異目光後,頓時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撇著嘴反問道。


    “他是想要通過那些人的嘴問出是誰泄了他的底。”


    身為前飛賊的葉弼,向依舊還有些疑惑的彭震雷解釋道。


    “誰能想到,我忙活了一夜,不僅什麽收獲都沒有,反而還招惹上了連你們六扇門都要小心應付的大蟲。”


    洪玉飛的情緒有些低落,但更多的,還是鬱悶。


    “嗬,要怪的話,你就隻能怪你運氣不好了。”


    葉弼看著這個“晚輩”,嘴角忍不住露出了頗為幸災樂禍的笑容。


    “天衍門的那群家夥顯然把你當做是廠衛或我們六扇門的密探了。”


    “看來應該就是這樣吧。”


    洪玉飛不是蠢人,在從彭震雷那裏知道了前因後果之後,他心中已經有所猜測了。


    不過,盡管猜出了原因,但他心中的鬱悶卻沒有減輕半點,相反,他更鬱悶了。


    因為他清楚,此時此刻,他就算站在那天衍門的頭目麵前,用最最真誠的語氣向對方保證他不是廠衛或六扇門的密探,對方也肯定是不會信的。


    換言之,他這個廠衛或六扇門密探的身份是洗不掉了。


    但這還遠不是最糟糕的情況,若是天衍門將這個消息散播出去,那他今後在江湖之中估計就難以立足了。


    沒有誰願意與一個可能有官府身份的家夥相交過深,特別是他的那些“同行”們。


    既然洗不掉了,那不如就索性將這重身份徹底坐實好了。


    洪玉飛抬起頭瞟了一眼麵前的彭震雷與葉弼後,心中對二人救下自己,並跟蹤自己,找上門來的原因已經猜出了七八分。


    想也是,兩個六扇門的名捕頭,怎麽可能平白無故的救下他這麽個飛賊呢。


    而且,就算不提二人救下他的恩情,單單是二人與他之間彼此對立的身份,在二人將他堵到這房間之後,他就隻剩下了兩個選擇。


    要麽合作,然後憑借表現,走葉弼的老路,加入六扇門,從原本的獵物變為獵人。


    要麽就先進大牢之中冷靜冷靜,再“戴罪立功”,走葉弼的老路,加入六扇門,從原本的獵物變為獵人。


    “你應當已經猜出我們前來見你的原因了。”


    看著洪玉飛陰晴不定的臉色,彭震雷也葉弼心中明白,他這個聰明人已經猜出了原因。


    “我也相信你會做出最合適的選擇。”


    “好吧,你們需要我做什麽?”


    洪玉飛心中顯然已經做出了選擇,他隻是在等彭震雷也葉弼先開口罷了。


    “不過,天衍門的人已經知道了我的樣貌,也知道了這間客棧,我繼續留在城中,除了暴露你們的存在之外,做不了什麽事吧?”


    隻是哪怕已經選擇投靠了六扇門,有了不亞於天衍門的靠山,洪玉飛依舊不想繼續呆在城中了。


    而他給出的理由也很合情合理。


    “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


    但彭震雷與葉弼卻顯然不是這麽想的。


    “今日那些天衍門門人當街行凶,必然會引發縣衙、府衙震怒,接下來天衍門可沒有時間來對付你。”


    “可。。。”


    “至於度過這段時間之後,你也不用擔心,且安心等在這裏,等到這場由縣衙、府衙引發的風暴消散之後,我們保證你的這張臉就會在天衍門的眼中消失的。”


    洪玉飛心中認為彭震雷與葉弼應該是還沒有想好該讓他去往何處,做些什麽事,所以才需要讓他在這段時間安心等著。


    但很顯然,他的猜測錯得離譜,彭震雷與葉弼在知道了他的身份的那一瞬間,就沒有想過要讓他離開洪都府城。


    畢竟一個三年間除了一個別人賦予的“無影鼠”名號,別的什麽消息都沒有泄露半分的頂尖飛賊,他們可不願就這麽輕易放任其離開了。


    。。。


    洪都府衙。


    洪都府知府陳安悟正在焦急的在後衙踱步,時不時停下腳步,一臉焦躁、不耐的看向房門的動作,證明了其正在等待著某個地位比他低之人到來。


    而在陳安悟覺得無比漫長,但其實隻過去了不過小半柱香時間之後,匆忙且錯雜的腳步聲終於在門外響起。


    而當腳步聲停止之時,一位身穿青色官服的官員已然跪倒在地,而從其跪下之前,繡在胸前的鷺鷥圖案來看,其應當是官居六品,而聯係到洪都府城的特殊地位,其身份也已經顯而易見了。


    “下官黃祥符拜見府台大人。”


    洪都府城所在,南新縣的知縣。


    身為陳安悟的直屬官員,黃祥符雖然的確應當恭謹,但如此跪拜大禮卻依舊顯得有些令人驚愕。


    盡管因為前朝的關係,跪禮已經十分普遍,但同朝為官卻依舊甚少有行跪拜之禮的,尤其是類似知府與知縣這等關係。


    不過,此時此刻,主動跪倒在地的黃祥符最害怕的,卻是陳安悟讓自己從地上爬起來,或是直接避開不受他的大禮。


    俗話說得好:


    “三生不幸,知縣附郭。三生作惡,附郭省城。惡貫滿盈,附郭京城。”


    黃祥符這個南新縣的知縣,便是三生作惡之人,也就比“惡貫滿盈”之輩強一線而已。


    在這樣遍地都是上官的地方,他的六品上縣知縣雖然看起來光鮮,但其中的苦就隻有他這樣的當事人自己心中清楚了。


    平日裏做任何事都要小心翼翼不說,整日裏還要提醒吊膽的擔憂發生種種惡劣的事件。


    不幸的是,哪怕再如何擔憂,該發生的事情,還是發生。


    而且,還是那種一發生,就足以令所有人都震驚的大事、慘事。


    光天化日之下有歹徒當街行凶,造成大規模的騷亂,並最終演化成踩踏。十餘人命喪黃泉,傷員更是有近百人之多。


    這樣的惡劣事件,無論發生在任何平和的年代裏,都是大事。


    若是隻是在普通的偏遠小縣之中,身為知縣的黃祥符其實也不是不能用強力手段壓下去。


    但發生在這一省的首善之地,顯然就不是那麽輕易就能壓下去的了。


    而且,因為造成這騷亂、踩踏事件的罪魁禍首是四名手持利器,當街行凶的凶徒,這件事顯然就更無法壓下去了。


    所以在聽到縣衙的衙役稟報的消息之後,立刻就意識到這件事有多麽可怕,會造成多麽大影響,會給自己帶來多少麻煩的黃祥符,立刻便直衝著府衙趕來。


    “先起來吧。”


    盡管心中恨不得將黃祥符一把扯到麵前,大聲的衝著他怒噴口水,但陳安悟還是強壓下心頭的憤怒,沉聲說道。


    “謝府台大人。”


    黃祥符戰戰兢兢的站起身來,如同一個受了巨大驚嚇的小媳婦一般站在那裏,都不敢抬頭去看陳安悟的臉色。


    “三天,本府給你三天時間,不,兩天,就兩天時間,”


    而陳安悟顯然也沒有半點想要和黃祥符深入交流的念頭,在黃祥符站起身後,立刻便厲聲下了命令。


    “兩天之後,本府要見到那四個膽大包天的凶徒,不論死活!”


    尤其是當說到造成這一切的那四個當街行凶的凶徒之時,陳安悟更是一副咬牙切齒,恨不得將其生生咬碎的模樣。


    “是,下官明白了。”


    黃祥符聽到陳安悟的命令,尤其是聽到陳安悟將時間由三天變為兩天後,心中頓時陣陣發苦,但就算心中苦的都能滲出水來,他還是得躬身點頭,一副絕不會讓陳安悟失望的架勢。


    “本府知道這個命令有些為難,但你要明白,本府這也是迫不得已。”


    似乎是擔心黃祥符怨恨自己,陳安悟在黃祥符點頭應下之後,再度開口說道,當然這一次,他的語氣就緩和了許多,同時也表露出了心中的無奈。


    “布政司裏的那一位上官,對你我一直都是頗有微詞,這一次若是不能盡快破案,抓住那四個凶徒的話。。。”


    陳安悟說到這裏,停住了嘴,深深的看了黃祥符一眼。


    “下官明白。”


    而黃祥符自然能夠聽懂陳安悟這差不多已經算是“明示”的意思了。


    “嗯。”


    陳安悟滿意的點了點頭。


    “南新縣的人手若是不夠的話,你隨時可以前來向我借調,本府隻有一個要求,盡快抓到人。”


    “多謝府台大人體諒。”


    黃祥符似乎終於從驚慌失措中恢複了過來,聲音也恢複了平穩,還比之前多了一絲狠厲。


    “請府台大人放心,後日清晨之前,下官定會給那位布政使大人一個‘滿意’的答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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