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自尋死路。”


    麵對兩個殘兵對房日兔的偷襲,亢金龍的臉上並未露出半點的擔憂或懼怕,甚至連一絲的驚愕都沒有,顯然是早就料到了二人可能會有此動作。


    因此他在不屑的冷笑著吐出了一句不輕不重的話語之後,才不緊不慢的拔出腰間的三尺青鋒,看似隨意的直接將劍鞘當做是暗器擲向了那個左臂被廢,體力損耗嚴重,所以奔跑起來都有些踉蹌的江湖人,之後便再看都不看對方一眼的提著手中的長劍攔住另一個看上去還算囫圇完整的江湖人。


    隻一劍。


    亢金龍便割開了對方的喉嚨,而捂著還在不停向外冒著鮮血的脖子的那個江湖人,眼中看著坐在那裏,距離自己不過一步之遙的房日兔,眼睛瞪得如銅鈴,眼神中滿是不甘與怨恨。


    而在這時,之前那個被亢金龍扔出的劍鞘所幹擾,差點就此失去平衡倒地的江湖人剛剛恢複了平衡,緊接著他的心髒便撞上了亢金龍的長劍。


    。。。


    這一幕,趴伏在茂密的樹冠之上的花琳琅看的無比清楚,當然,他心中最後那些想要漁翁得利的心思,也立刻因為這一幕而煙消雲散了。


    死在亢金龍手上的二人之間的爭鬥他可是看了全程,自認連被殺的二人對付起來都吃力他,麵對輕易便解決掉二人的亢金龍自然不敢再有半點幻想。


    同樣的,剛剛在見到了房日兔那般慘狀後,心中所升起的那一點想要伺機報複的念頭,在此時更是早已經被他趕出了腦海。


    甚至,他都已經開始擔心起自身的安全來了。


    若不是擔心自己的輕功可能不及亢金龍,可能在剛剛看到亢金龍的長劍切開第一個人的脖子之時,他就已經逃之夭夭了。


    當然,在此刻,他就隻能趴在樹冠之上,在心中向著自己所知道的一切神明祈求著,亢金龍與房日兔不會發現他的蹤跡。


    並不知道旁邊的樹林之中還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的亢金龍,從懷中掏出一方白色棉布擦幹了劍上的鮮血後,優雅的收劍入鞘。


    不過,當他將長劍放到了房日兔身邊之後,他的行為便變得不再那麽優雅了。


    他在翻動屍體,而且是每一具屍體。


    在近千兩銀子麵前,或許有人依舊能夠做到優雅,但很顯然,那個人不會是亢金龍。


    “嗬,與你相識這麽多年了,我今日才知道,你的劍竟然這麽快。”


    而看著這一切的房日兔,在亢金龍搜尋著十具屍體身上的銀子之時,忍不住開口說道。


    他的聲音依舊虛弱,不過卻已經沒有了之前在東廠暗牢之中的死氣。


    “哈,我們的東官大人的劍其實更快。”


    麵對房日兔的調侃,亢金龍倒是有些意外。


    畢竟之前他所認識的房日兔向來是個性情清冷,甚至冷漠之人,現在竟然能夠聽到對方出聲調侃他,自然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不過,馬上他便反應了過來,用同樣調侃的語氣回答道。


    “是啊,我們那位東官大人雖然久未動手了,但他的劍是我所見過最快的,或許隻有那個長生劍傳人的劍會比他更快了吧。”


    聽到亢金龍回答的房日兔,語氣總沒有了之前的調侃,臉上的情緒也變得有些複雜起來。


    “哈哈,原來不隻是我,連你也在懷疑是他殺了角木蛟。”


    而這一次,亢金龍不僅身體愣住了,在反應過來之後,更是忍不住轉過身來看著房日兔片刻後,指著他哈哈大笑起來。


    “懷疑又怎麽樣,”


    房日兔沒有否認,隻是輕歎一聲,微閉雙眼,聲音低沉的說道。


    “角木蛟他本就該死。”


    “是啊,他是該死。”


    亢金龍再度轉過身繼續用手在屍體上摸索著,一邊看似肯定著房日兔的話,隻是聲音之中帶上的幾分譏諷的意味,卻出賣了他內心中真正的想法。


    而隨著亢金龍的這一聲譏諷,二人之間也陷入了長久的沉默,隻有亢金龍的雙腳走動,雙手翻檢屍體,以及被他翻找出的銀子碰撞所發出的聲音時不時的傳出。


    “這一次你能夠冒著如此大的風險,不惜花費這近千兩銀子將我救出來,我心中感激萬分,但是,若是無法證明那個傳言是真的,我是不可能現在便站在你身邊的。”


    無聲的沉默過去了不知多久之後,最終還是靠著樹坐下的房日兔先開了口。


    “雖然這些銀子我又拿回來了,”


    而這時剛好翻檢完最後一具屍體並拿著銀子回到房日兔身邊的亢金龍,走到房日兔的麵前俯視著他,用帶著壓抑憤怒的清冷聲音,開口回答道。


    “但是我現在已經後悔讓這些銀子在他們手上轉一趟了。”


    “我現在依舊是個廢人,你的劍那麽快,若是能死在你的劍下,也不會太過痛苦,對我來說,也算是種解脫。”


    麵對亢金龍的憤怒以及隱含的威脅,房日兔倒是依舊一臉坦然,有些費力的抬起頭,雙眼緊緊的盯著他的眼睛。


    “哼!”


    輕哼一聲,亢金龍避開了房日兔的目光,而且似乎也不願再繼續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主動開口說起了之後的安排。


    “東官大人命我將一封密信送給南邊的朱雀,你行動不便,我先找一處僻靜的小鎮將你安頓,供你養傷。”


    “你我認識這麽多年了,你應該明白我的。”


    看著亢金龍,房日兔神情複雜的輕歎一聲。


    “我為了救你花費了那麽多心思,那麽多錢財,就算想要殺你,也至少要等到你還清我為了救你所付出的代價。我怎麽可能會蠢到現在就將你殺了呢?”


    轉過頭來衝著房日兔冷笑了幾聲後,亢金龍有些惡狠狠的對他說道。


    “希望你今後不會後悔。”


    。。。


    亢金龍會不會後悔,估計還要等待許久才能得知答案,而白十二,現在就非常的後悔。


    泉州府衙的那些蠢貨竟然就為了不足兩吊錢就將花琳琅從大牢之中放走了!


    在用錦衣衛的威懾力逼問出這個答案之時,白十二真的恨不得想將這些貪財有無能的家夥們都關進大牢之中。


    他明明已經交代過他們,花琳琅身上很是有些值得深挖的內容的,可這些家夥倒好,竟然完全將自己的交代當做是了耳旁風。


    顯然,憤怒之下的白十二已經忽略了,他當時說的隻是建議了。


    “早知道如此,還不如讓你們直接將其轉交給東廠的。。。”


    憤怒之下繼續想要臭罵那些衙役一頓的白十二還是保留了一些理智的,所以,他沒有將後麵話說完。


    因為很顯然,將花琳琅交給東廠是一個比現在這種情況還要糟糕的結果。


    他可沒有忘記自己之所以能夠在廣源茶樓抓住房日兔,完全是因為對方的目標就是花琳琅,若是真的將花琳琅轉交給了東廠的家夥,隻怕此時應該已經一起被那夥賊人劫走了。


    “算了。”


    發泄了一通,白十二心中知道這件事的確不好過度埋怨這些泉州府衙的捕快們,因此他製止了一旁跟隨他前來處理這件事的錦衣衛校尉想要處罰對方的念頭,十分頭疼的走出了泉州府衙。


    “白旗官,我們現在是否需要立刻封閉城門,防止他們逃出城啊?”


    被白十二攔下的錦衣衛校尉緊跟著便問出了一個令白十二產生了強烈翻白眼衝動的蠢問題。


    “都已經天亮這麽久了,你真的覺得他們會心大到繼續留在城裏等著你封城門,然後在城中搜捕嗎?”


    雖然在聽到了白十二的問題後很想立刻下意識的點頭,但好在他還是聽出了白十二話語之中的陰陽怪氣。


    “那白旗官,我們現在改怎麽辦才好?是否要在城中找一找那個戲子?”


    不過,不死心的他,依舊還是忍不住又問了一個在白十二看來蠢到極點的問題。


    而這一次,他不僅已經懶得回答了,甚至連一個嫌棄的眼神都懶得給對方了。


    。。。


    鎮海幫幫主晁王天最近數十天裏的心情就像是狂風暴雨中漂浮在海上的小舢板一般起伏不定。


    一開始在知道錦衣衛與東廠的人出現在泉州府城的時候,他的內心是無比忐忑的,覺得這些殺神就是來收拾他,收拾鎮海幫的,而當鄭一象帶著一票錦衣衛、衙役、東廠番子登門之時,他心中更是已經覺得自己涼了。


    但馬上他就發現,他似乎有些太過高看著自己了。


    不過同樣的,他也逃過了一劫,不僅如此,似乎還就此和錦衣衛這等能令小兒止啼的衙門搭上了關係。


    可惜,馬上,當發現了木易行提前一步逃之夭夭之後,他的心情便再度變得忐忑難安起來。


    與木易行合作了十餘年,對木易行的本事與手段,他都算是十分了解了,也正因此,他心中才更清楚,如果這一次這些名聲在外的錦衣衛、東廠長時間無法抓住木易行,然後灰溜溜的離開了泉州府的話,那他絕對就死定了。


    木易從絕不會放過他這個“叛徒”的。


    甚至,可能都不需要等到錦衣衛與東廠這些力量撤走,木易行都能找到機會在城中殺了他。


    當初雖然是他壓下鎮海幫所有不滿強行將木易行“任命”為鎮海幫副幫主的,但是經過這十餘年的發展,連晁王天自己都不知道鎮海幫中到底有多人已經被木易行拉攏了。


    或許說不定在總堂之中就有數量不少的內堂幫眾是木易行的人。


    因此在回到了泉州府城之後,他便再沒有回過總堂,甚至連行蹤都沒有對任何幫眾透露過一句。


    每日的三餐用度,完全都是用那種從一開始便跟隨他的心腹來為他解決的。


    不過,就算如此,他依舊還是惶惶不可終日,生怕某個夜晚就有個殺手來割了自己的脖子,亦或是某一天前來給他送飯的心腹突然從食盒之中掏出一把匕首插進他的心髒。


    晁王天的擔心並不是沒有道理的,因為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他已經躲過五次刺殺了,其中有三次,是在送飯之時。


    自然的,他也已經換過五次住處了。


    更令他感到惶恐與不安的是,錦衣衛似乎已經將他當做是吸引城中木易行餘孽的誘餌了,盡管五次刺殺之中,都沒有抓住一個活口,但錦衣衛們卻樂此不疲。


    但這一次,令晁王天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錦衣衛竟然沒有像之前那般隻是埋伏在四周,而是主動現身了。


    這令他既有些期盼又有些擔憂。


    可當對方開口之後,他的心中就隻剩下了一個問號。


    。。。


    “戲子?廣源茶樓?”


    聽著白十二的描述,晁王天的心中是越來越迷惑不解了,他實在想不明白,白十二為何要問他這個問題。


    “兩位大人請見諒,小人雖然也挺喜歡聽戲的,但卻從未去過什麽廣源茶樓,更從未見過那個什麽曹小娘子啊?”


    “他不一定就是姓曹,也不一定就真的是個唱戲的戲子。”


    白十二擺了擺手,覺得晁王天完全抓錯了重點。


    “你主要想一想,在之前數月甚至一年時間裏,都有什麽人得罪過你們鎮海幫?”


    為了盡快找到關鍵線索,白十二給了他一點提示。


    “數月之前得罪過鎮海幫的?”


    晁王天閉目沉思,最近一段時間裏對木易行的擔憂,以及對那些時不時冒出的殺手的擔憂令他思緒十分煩亂,根本沒有辦法理清楚頭緒。


    “應該隻有一個人。”


    不過,因為之前鎮海幫在泉州府的“超然”地位,他還是很快便想到了一個名字。


    “誰?!”


    原本還覺得白十二隻是單純在碰運氣的那個錦衣衛校尉,此時聽到晁王天的話,卻表現的比白十二還要激動。


    “花琳琅。”


    而在聽到晁王天爆出的名字之後,他就不由的更加興奮起來。


    “是那個花琳琅嗎?”


    “哈,大人說笑了,這江湖之中還有兩個花琳琅不成?”


    晁王天說的有些委婉,但白十二的鄙夷眼神卻已經毫不遮掩的表露出了二人內心真正的想法。


    “花琳琅!”


    相比起還在詢問花琳琅究竟是如何招惹上了鎮海幫的校尉,白十二已經在腦中開始思考起了天衍門想要抓捕花琳琅的原因了。


    一個極善易容術的人,對天衍門會有何幫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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