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府。


    在亢金龍與房日兔還在搜集消息,謀劃著該如何才能接近鎮海幫幫主晁王天,進而從他口中逼問出有關花琳琅的消息之時,他們二人從未見過,一直想要知曉其容貌,但唯獨此時絕對不願見到的人也來到了泉州府之中。


    來人自然便是白十二與朱瑾萱。


    。。。


    當日白十二按照既定的計劃,用接連不斷的言語壓迫,最終擊碎了文泰來的心理防線,讓其最終開了口。


    隻不過,令白十二略感失望的是,文泰來也的確隻是個拿錢辦事的殺手,其本質與當初的高天原第三隊的倭人殺手們沒有半點差別,所以他隻供出了雇主,或者更確切的說,是中間人的姓名。


    但有收獲總比沒有收獲的好,況且這種情況,白十二在確認了對方的確隻是個拿錢辦事的殺手後,心中就已經有了準備了。


    而且若是文泰來身份再複雜一些,他也不可能這麽輕易的便擊碎文泰來的心理防線,讓其供出這個雇主名字。


    嘴上說的再過動聽,殺手終究不是死士,對自己的性命終究還是看重的,在白十二能夠為他解決因為出賣雇主帶來的麻煩的前提下,為了活下去,他心中便動搖了。


    如果他是死士,在右手被白十二斬下的那一瞬間,他就應該與當初的尾火虎、箕水豹等人一樣自殺了。


    。。。


    木易行。


    這個名字便是白十二忙碌了那麽久,救下了文泰來,又許諾了給他一個錦衣衛身份後得到的名字。


    而巧合的是,這個木易行也在泉州府之中。


    更巧合的是,這個木易行也在鎮海幫之中,而且還是地位僅次於幫主晁王天的副幫主,是鎮海幫中坐第二把交椅的存在。


    白十二與朱瑾萱想要抓住木易行,進而從他口中逼問出真正的幕後真凶,也必須和亢金龍、房日兔一樣先解決整個鎮海幫的龐大勢力所帶來的麻煩。


    互相敵對的白十二與亢金龍、房日兔此時竟然有了同一個需要解決的麻煩,不得不說,這實在是有些太過巧合了。


    不過,在黎無咎一行人抓住了沈萬安不過四天後後便能趕到進行刺殺的刺客,倒也的確不可能是從太遠的地方前來的。


    因此文泰來自相鄰的泉州府來,倒也是十分合理的。


    再考慮到整個泉州府之中也就隻有鎮海幫這麽個在江湖中還能排的上號的二流門派,無論木易行成為中間人是為了撈點外快,還是為了掩護身份才加入鎮海幫,無疑就顯得愈發合情合理了。


    。。。


    在白十二與朱瑾萱抵達了泉州府城,著手理清城中的關係,並想辦法抓住木易行之時,黎無咎一行人也終於護送著沈萬安回到了漳州府城。


    不過與出發之時相比,此時的黎無咎麵容更加的憔悴,配合著布滿血絲,紅的仿佛兔子一般的眼睛,以及已經變得有些亂糟糟,顯然沒有怎麽打理的一頭亂發,整個人看起來仿佛蒼老了足有十歲。


    身為整支隊伍頭領的黎無咎尚且如此,他手下的東廠番子們情況自然比他們還要糟糕。


    黎無咎雖然形容枯槁,臉色憔悴,但身上看起來卻還算完好無損,沒有受傷的模樣,而他手下的那些番子,就遠沒有那麽幸運了。


    有近一半的人此時身上都有用棉布包紮的傷口,以為浸染的血液太多,不少原本白色的棉布已經變為暗褐色。還有不少人傷口更是還在不停的向外流著血,顏色鮮紅。


    不過,盡管他們看起來十分的淒慘,但和他們那些永遠不可能再站起來的同伴們比起來,他們已經能夠算得上十分幸運了。


    。。。


    “什麽人?!”


    這麽一行看起來就充滿了煞氣,離得老遠都能聞到血腥氣的隊伍在快速的靠近城門,負責守城的兵丁自然立刻神情緊張起來。


    原本進進出出的城門更是因為黎無咎一行人的出現變得瞬間冷清了起來,除了得到示警湧出的那些兵丁,手持兵器一臉緊張、警惕的看著黎無咎等人之外,無論是城門外想要進城的人還是城門內想要出城的人,全都四散開來,生怕被波及。


    “東廠辦事,速速讓開道路。”


    黎無咎麵上原本的放鬆與喜悅瞬間因為這些兵丁的動作與那一句質問黑了下來,從懷中掏出東廠的馬牌,一臉不快的扔了出去。


    原本看著黎無咎伸手入懷中還一臉緊張的守城什長,聽到黎無咎的話後身體不由的一僵,待到看清了扔到麵前那塊馬牌之後,更是忍不住渾身一抖。


    “原來是東廠的諸位大人,小的有眼無珠,有眼無珠!”


    立刻將手中的腰刀收起的他,如同變臉一般迅速的換上了一副諂媚的笑臉,雙手捧起地上那塊馬牌,一路小跑的跑到黎無咎麵前,恭敬的雙手奉上,待到黎無咎冷哼一聲收起馬牌後,更是一邊陪著笑臉,一邊輕抽自己的耳光。


    “行了,不要再打了,本檔頭現在沒時間聽你廢話,速速讓開道路。”


    “是是是。”


    什長躬身身子宛如一隻煮熟的大蝦一般,連連點頭的轉過了身子。


    “一個個蠢貨還傻站著幹什麽,還不快點閃開道路讓這些東廠的大人們進城?”


    不過轉過身子對著那些手下之時,他臉上的諂媚在一瞬間便變成了趾高氣揚,衝著手下們又喊又叫的,變臉速度甚至比蜀中的變臉戲法還要快速。


    讓人忍不住擔心他會不會因為表情變得太快而臉部抽筋。


    不過,在他的叫罵之下,道路迅速被讓了出來。


    但就在黎無咎準備下令出發之際,一抹銀白的光亮卻突然在他的眼前晃過,讓他心中警鈴大作,不敢有絲毫大意的他,連忙一個鐵板橋便向後倒去。


    而刀鋒也在那一瞬間從他的眼前劃過,隻有他額前有些亂糟糟的頭發,因為他突然的後仰,在慣性的作用下慢了一分被刀刃劃開,離開了他的發根,繼而因為刀刃劃過的力量飄散開來。


    從死神的刀刃下逃過一命的黎無咎,卻不敢有絲毫的大意與慶幸,立刻便是一個驢打滾,向後滾去,想要脫離刀刃的籠罩範圍。


    但敵人依靠偷襲占得的先機又怎麽可能那麽輕易的就讓他逃脫,手腕一轉,刀刃向下,一個進步上前,便衝著剛剛才依靠驢打滾向後滾去,此時正蹲在地上的黎無咎劈過去,聲勢驚人,仿佛想要將他徹底一分為二一般。


    而在此時,原本那些看起來因為擔心受到牽連躲到道路兩旁的行人,也終於露出了真實的麵貌,紛紛向著黎無咎一行人射出早已準備好的暗器,繼而拿出藏在草叢、大車甚至是衣服之下的刀劍、匕首、峨眉刺等長短兵器無聲但卻氣勢凶猛的殺了過去。


    很明顯,這是一場籌備多時,準備周密的截殺。


    雖然一路上經曆了數場截殺,但黎無咎與一種手下卻怎麽都沒有想到敵人竟敢膽大妄為到敢在漳州府城城門之外進行截殺,倉促之下並無太多防備的東廠番子們,瞬間便有四五個倒黴蛋被射出的暗器射中喉嚨、眼睛、胸腹等要害部位,慘叫著倒了下去,失去了行動能力。


    剩下的也幾乎是人人帶傷,而此時射完了手中暗器的刺客們已經舉著各式兵器馬上便要殺到他們身邊了。


    此時已經因為這突然的打擊陷入混亂的他們,最需要的無疑便是黎無咎這個頭領的指揮,但此時的黎無咎卻已經無法再顧上他們了,因為他自己也正處在生死攸關的緊要關頭。


    。。。


    之前因為那守城什長的諂媚表現,黎無咎根本就沒有對他有什麽關注,而且,他也不會料到對方竟然會是刺客。因此大意之下,差點便被對方偷襲成功,命喪刀下。


    哪怕因為餘光瞟到了刀刃反射的陽光而心生警惕,進而險之又險的避過了對方的斬首一刀,但他卻也徹底的落到了下風,麵對對方得勢不饒人,每一刀都仿佛要將他一刀兩斷的氣勢,他隻能無比狼狽的不停閃躲,根本沒有任何喘息的機會,連反擊的機會都難以找到,更不要提分神去指揮手下應對那些殺來的刺客了。


    。。。


    眼見那些占了先機的刺客馬上便要殺進東廠隊伍之中,進而殺到被保護的沈萬安身邊將其滅口,使得這次的行動功虧一簣之時,隻見之前那支在什長的叫罵聲中匆忙放下武器,走到城門或道路兩邊,給黎無咎一行人讓出隊伍的守城兵丁們,已經在不知不覺間集結在了一起,而且每個人的手中都端著一架令所有江湖人聞之喪膽的兵器——強弩。


    “放!”


    伴隨著一聲毫無感情的聲音響起,弓弦崩開的悶響瞬間蓋過了不遠處那些刺客們的腳步聲,繼而伴隨著弩箭劃開空氣的破空聲,射入左方那群即將衝到東廠隊伍的刺客人群中。


    慘叫聲立刻響了起來。


    比起幾乎純靠手腕的力量或手臂的力量射出的暗器,由弓弦射出的弩箭造成的殺傷力明顯要強太多了。


    之前黎無咎手下那些被暗器射中的東廠番子,除了幾個倒黴蛋不幸被射中要害橫死當場之外,其他的人就算被射中了,依舊還能堅持戰鬥。


    而被弩箭射中的刺客,無論是射中何處,基本上都在瞬間失去了衝鋒的力量。


    哪怕被射中的地方隻是肩膀。


    “轉向!”


    一輪射擊之後,那個平靜的似乎連冷淡都沒有的聲音再度響起。


    “上弦!”


    “放!”


    伴隨著一個個有條不紊的命令,又一波弩箭射向了另一邊的刺客人群之中。


    雖然因為浪費了不少時間,此時的刺客已經與黎無咎的手下們糾纏到了一起,這次的齊射沒有取得第一次那般巨大的殺傷,但因為人數少了,所有弩箭也變得無比集中起來,以至於這一次那些因為腳下慢了落在後麵的刺客都變成了刺蝟,再也活不成了。


    兩輪齊射看起來聲勢驚人,但其實因為人數不多,所以取得的殺傷並不算太高,但對交戰雙方的心理卻造成了無比重大的影響。


    原本因為這次意想不到的截殺,加之沒有黎無咎這個頭領指揮而陷入慌亂的東廠隊伍,在看到了這支強弩小隊之後,心中瞬間便鎮定了下來。


    因為強弩這種武器顯然不可能是守城的兵丁所能碰的,就算能碰,也根本不可能做到這般訓練有素且精準。


    這無疑證明了,麵對敵人的這次截殺,城中早有準備。


    盡管被當成了誘餌是一件令人心中十分不爽的事情,但現在,他們顯然根本想不到這一層,他們心中唯一的念頭就隻剩下了狂喜。


    他們不用死了,不僅不用死,而且他們還能將這些該死的,一路上對他們不停進行襲擾、截殺的刺客們都留在這漳州府城下!


    黎無咎手下的東廠番子此時的心情有多麽激動、狂喜,他們對麵的那些刺客心中就有多麽絕望。


    東廠的番子們能想到的事,他們自然也能想到。


    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埋伏,他們在一瞬間由獵人變成了獵物,這種一百八十度的角色轉變下,哪怕心誌再過堅強的人也會忍不住生出絕望之感,生出逃跑的念頭。


    但第一個逃跑之人卻是誰都沒有想到的那個人。


    。。。


    一直狼狽閃躲著敵人或橫砍或豎劈或上撩的長刀的黎無咎,此時終於能夠鬆一口氣了,倒不是他突然爆發徹底避開了敵人的追砍,而是因為他身後那個一直追殺的他的敵人,在他聽到強弩的弓弦崩動的聲音而心中驚喜之時,突然放棄了繼續追殺他。


    不僅如此,在下一瞬他便看到對方竟然拋下了他,直接向著剛剛被弩箭摧殘過的那群刺客之中掠去。


    一直狼狽躲避的他,雖然耗費了許多的心神與精力,但還是在喘了兩口大氣後明白了對方的想法。


    對方要逃!


    而緊接著當他看到弩箭射入另一邊的刺客之中後,他的心中也不由的佩服起對方準確的判斷力。


    不過,馬上他就強打起精神,向著對方逃離的方向追去。


    這些刺客是看到對方動手後才發動的偷襲,這足以證明對方是這群刺客的頭領。


    一條大魚的價值,可遠比這些小魚蝦要強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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