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外,莫斌抬頭看了看頭上沒有移動多少距離的太陽,心中依舊有一些不真實感。


    向來喜歡嘮叨的皇帝,這一次竟然隻說了不到一刻鍾的時間,就放過了自己,這實在有些太過不尋常了。


    不過,若是可能的話,他倒寧願這一次皇帝能夠如同往常那樣,對他嘮叨個半個時辰,甚至一個時辰,也不願意皇帝這麽快就結束這一次的談話。


    因為皇帝在這不到一刻鍾時間裏所說出的那些內容,令他差點維持不住臉上的神色。


    腦袋有些混亂的莫斌哪怕是進了北鎮撫司衙門,腦袋依舊有些混沌,皇帝在短短一刻鍾之內所告訴他的那些情況,令他頭大無比,不知道自己接下來到底該如何去做,才能完成皇帝對他的期許。


    朝廷之上生的事情,早已傳遍了整個錦衣衛,明白這件事對錦衣衛來說意味著什麽,更知道莫斌會如何憤怒的眾人,神情全都變得緊張起來,生怕惹怒了心情肯定已經差到了極點的莫斌,成為不小心被殃及的池魚。


    “指揮使,這是左喜剛剛送來的請罪文書。”因此,當莫斌剛剛回到鎮撫司,手下的文書雖然在心底已經將左喜罵了幾百遍,還是立刻心情忐忑的將剛剛收到的左喜的文書送到了莫斌桌前。


    “放下吧。”但令文書頗為意外的是,莫斌的語氣中好像連一絲怒氣都沒有,之所以用好像,還是因為文書心中有些不敢肯定,因為在他看來,不管再怎麽掩飾,莫斌也不可能一絲怒氣都沒有吧?


    “是。”不過,這卻並不妨礙他趕緊放下手中這個燙手的山芋,匆匆轉身從莫斌的眼前逃離。


    文書的神情與動作盡收眼底,莫斌眼中露出一絲滿意的神色,不管怎麽說,這幾年他對錦衣衛的掌控還是很有成效,但視線向下,看到了文書放下的那封文書後,莫斌卻忍不住歎了口氣,眼中的滿意迅的消失,滿是複雜。


    拆掉封漆,拿出裏麵的信函,隨意的掃了兩眼後,莫斌便再次歎了口氣,將其扔到了桌上。


    果然,如他所想,左喜在信中誠惶誠恐的向他請罪,但關於具體的情況,牽扯到的人員姓名,卻連一個字都沒有提起。


    很顯然,雖然他是左喜的上司,甚至掌管左喜的生死,但在皇命麵前,哪怕他真的要殺了左喜,隻怕左喜也依舊不敢吐露半個字。


    “不過這個蠢貨難道不知道東廠那些家夥們不可能替他保密嗎?”莫斌又想起了今天那些言官們背後站著的東廠,心頭不禁又湧起一股怒火。左喜因為身負皇命所以對他有所隱瞞,他可以忍下來,但他無法忍受這件事因為東廠而泄密,讓錦衣衛在皇帝麵前丟了麵子,若是因此給皇帝留下辦事不利的印象,那把左喜淩遲了都難洗清其身上的罪責。


    想到這裏,莫斌立刻拿起筆來,準備好好訓斥一番左喜,令其打起精神,若是再出現什麽紕漏,哪怕他身負皇命,也不會饒過他。


    。。。


    在莫斌寫信怒斥左喜之時,乾清宮中,之前還和顏悅色,甚至略有歉意的向莫斌解釋這件事的皇帝,此時卻冷眼望著麵前跪倒在地,甚至已經開始哆嗦起來的東廠提督江棕。


    “陛下,奴當真不知那悅來客棧竟是陛下親自命人籌建,更不知陛下有密令。。。”江棕近乎匍匐在地,聲淚俱下的向皇帝解釋著,但一直得不得任何回應的情況下,他卻不敢有所動作,隻能繼續匍匐在地,大腦飛轉動,想著如何才能令皇帝相信自己。


    說起來,江棕感覺自己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


    先帝之時,他被賜到先皇後的宮中,本以為能就此飛黃騰達,至少小有收獲,卻沒想到,沒過幾年,先皇後就因為和先帝寵妃的矛盾被廢了,他作為皇後身邊太監,自然也跟著倒了黴。


    苦日子過了十幾年,終於新皇登基,熬出頭了,他也因為當年救護新皇有功,而成為了掌印太監,地位僅次於劉潛這位秉筆大太監,卻沒想到,先帝朝時無比強勢的東廠,此時竟然被錦衣衛壓了一頭。


    好不容易,這一回拚著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想要憑借前任留下的那些言官們的把柄,好好的教訓一下莫斌,讓其今後對自己尊敬一些。卻竟然直接一頭撞到了皇帝的手上,倒了血黴。


    “好了,起來吧。”最終,看著江棕匍匐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可憐模樣,皇帝還是心軟了,不管怎麽說,對方當年算是看著自己長大的,對自己是有恩的,這一回也是因為自己,並未將事情事先告知與他,才會鬧出這麽一出鬧劇來。


    “謝陛下開恩。”聽著皇帝的語氣,江棕心中鬆了口氣,看樣子自己這一回就算要挨罰,也不會太重了。


    “你可清楚這一次朕為何會對你這麽生氣嗎?”但還未等江棕放鬆下來,皇帝便立刻問出了一個令他再次警鈴大作的問題。


    “這,這,請恕奴愚笨。。。”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一旁的劉潛,現對方卻一副目不斜視的模樣,江棕心中暗恨對方不幫忙,卻也不敢再胡亂猜測皇帝的意思,免得招致新的怒火。


    “既然現在想不通,那就回去之後慢慢想,”但皇帝卻沒有解釋的想法,語氣頗為不滿的說道,“你現在身份不同以往,今後沒事的時候,不要總想著爭強鬥勝,有空就多讀讀書。”


    “是是,奴回去之後一定多讀書。”


    “既然事情你已經都知道了,那朕也就不再對你隱瞞了,”不置可否的擺了擺手,皇帝開口說起這次的事情,“回去之後,該如何處理我想也不用朕再教你了。”伸手阻止了江棕想要開口的念頭,他繼續說道,“不過,朕隻有一個要求,這件事,東廠之中除了你之外,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一個人知道,明白嗎?”


    “是,奴明白,明白。”聽到皇帝的話,明白這一次的危機終於已經解除了的江棕,心裏終於徹底的放下心來。


    而那幾個被壓在心底的名字,也再次出現在他的心中,隻不過,這幾個名字的結局在經曆過這一場的危機之後,未來的命運卻要生了一百八十度的逆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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