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留戀的東西,到了不得不放棄的時候,也就變得沒什麽好留戀的了,讓留戀變成一種難以割舍的痛苦,索性就給對方一個痛快。


    與其說張子塵在最後的這段時間裏是在完成給自己的一個個交代,倒不如說是在同熟悉的事和人一一告別,告訴對方自己要離開了,告訴對方自己可能回不來了,告訴對方以後也不要再惦念自己。


    二十四個小時轉眼對折,時間一旦苟延殘喘起來,甚至比人還要頹廢和無奈。


    在維安部的護送下,張子塵又回到了bjjq內,最後的這會兒時間,隻有幾個小時夠見見自己那兩個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死黨了。


    阿涼的傷勢張子塵一直無從得知,畢竟在日本受了很重的槍傷,所以張子塵一推開病房的門,便衝病床上看了過去。


    “阿巨?”


    有些出乎意料,阿巨竟然也在房間裏,而且顯然張子塵的突然造訪打斷了其在病房裏來回踱步的焦躁。


    “塵子!”


    沿著聲音來源一望,阿巨先是一喜,接著趕忙兩個箭步竄了過來,將張子塵從頭到尾打量了四五遍,再三確認其沒有大礙後,這才一口大氣喘了出來。


    “我沒事,放心”


    “你他媽這王八蛋,一句沒事就完事了,我草擬知道老子操心你操心得和孫子一樣。。。媽的”


    阿巨紅著脖子碎碎念個不停,一邊嘴裏叨叨叨,一邊眼眶不自覺地紅了起來。


    “行行行,接受你批評”


    一拳輕輕打在了阿巨的胸口上,張子塵牽著嘴角,那雙丹鳳眼也微微泛紅。


    “別廢話!說正事”


    胡亂在臉上抹了兩把,阿巨麵色一正,瞟著病房門口竭力壓低著自己的聲音。


    “部裏把我們軟禁在這了,就在我剛得知你要回來的消息,沒有任何原因,也沒有任何解釋”


    張子塵忽然的造訪顯然沒在阿巨的預料範圍,在他想來,如果維安部直接將自己和阿涼軟禁在此,又是在自己得知了張子塵即將回來的消息的時候,那目的貌似隻有這一個,就是為了預防三人的見麵,會出什麽差錯。


    可是塵子卻又大搖大擺地過來了,這維安部的想法和目的到底是為了什麽。


    “這倒也不難理解。。。”


    因為阿巨並不知道日方的要求和維安部接下來的任務安排,所以張子塵沒有任何隱瞞地,將自己回國之後的所有事情,包括接下來的安排全部一一說來。


    “你他媽說什麽?!!!”


    “噓。。。”


    阿巨一開始還能保持著稍稍的鎮定,可越聽張子塵說,阿巨的臉色就變得越難看,尤其是聽到塵子即將被交給日方的時候,阿巨心中極端的火氣便爆發了。


    “小點聲。。。”


    “小聲?我去他媽的小聲!”


    雖然嘴上這樣說著,阿巨還是竭力壓製著自己的聲音。


    “什麽意思?把你交回去?想什麽呢!查也是他們讓查的!回來也是他們讓回來的,去也是他們讓去的,怎麽著,出了事了就開始用愛國情懷來犧牲小我了?!”


    “。。。”


    對於阿巨的吐槽張子塵不置可否,因為最難能可貴的宏圖大誌或者最堅定不移的情懷感情,最怕的就是時間,就是一分一秒流逝的殘酷,更是當時間流逝的最後,用一個無比殘酷的現實才能來實現宏圖或者完成情懷時,那無異於會讓人恐懼,讓人卻步。


    “部裏到底在想什麽?!平時的堅決呢,骨氣呢!我就他媽納了悶,拯救國家這種大事,還真就能落到混混的頭上,這他媽哪說理去?!”


    動搖人心的喋喋不休讓張子塵緊皺著眉頭,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永遠都是一道難以抉擇的選擇題,一開始是繼續追查還是放棄了事,是深入迷局還是置身事外,是直麵挑戰還是退縮不前。


    “蘇靈沒事吧?”


    “沒事”


    “筱田由美呢?”


    “應該還在部裏接受詢問”


    “阿涼情況如何?”


    “塵子,這回無論如何你也得聽我的!”


    阿巨也不廢話,再次確認了病房門口情況正常,然後將張子塵拉到了病房的角落。


    “連老子都覺得你不能認命!你就這麽任由擺布了?!被交給日本,你知道是什麽後果?!”


    “可這是我的選擇!”


    “扯淡!這要是你的選擇就他媽見鬼了!你瞞得了所有人,瞞得了老子?塵子,別的我就不說了,你想想小薇,你這麽一走,她怎麽辦?”


    一句話被捅到了最致命的軟肋,張子塵心中忍不住地揪成了一團,如果自己走了,再也見不到小薇,那會。。。


    張子塵急忙閉起眼睛猛地甩了兩下腦袋,強迫自己別再往下想去。


    “還有,你他媽以為自己是誰啊!你丫就是一sjz街邊的混混,怎麽著,世界離開你不轉了?國家離開你滅亡了?還是你的命就那麽金貴?!我告訴你塵子,你不能回去,回去隻有這必死的一條路!”


    雖說阿巨說得誇張異常,但張子塵又何嚐不知道這其中心酸和無奈,自己從一開始就是被設計在局中的一枚棋子而已,充其量真的隻能算作一枚棋子。


    自己的下一步要如何,自己的人生要如何,甚至自己的想法要如何都是被執棋者完全剝奪而去的。從頭到尾自己隻能像一個傻子一樣被封在棋局之中去尋找那所謂的真相,容不得半分抗爭,也不允許有絲毫的意外。


    人生如此,可悲可歎,蒼涼可笑,卻又理應如此。


    “可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一滴淚水順著張子塵的那雙丹鳳眼角滑落,這個世界的現實就是這樣,一開始藏頭不漏尾地和你躲貓貓,變換成各種美好的樣子玩弄著無盡的欺騙。當你淌著血,一層又一層地揭開隱藏在其中的血淋淋的真相時,卻又發現現實一改常態,滿目猙獰和睥睨地對你說著,那又怎樣?這就是現實,你隻有接受。


    “不晚塵子,你看!”


    阿巨說著一把掀開了病床之上的被子,露在被子最上方的是阿涼緊閉著雙眼,麵色蒼白地帶著吸氧器的腦袋,可是一直藏在被子中的,竟然是一具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別人的身體。


    “這。。。這是。。。”


    “剛才阿涼在混亂中混了出去,這是值班醫生”


    這是兩人之間甚至連意會都不用的默契,之前爆發在阿巨和阿涼之間的矛盾自然是假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值班醫生進入病房,然後阿涼再借機而逃。


    “雖然我沒想到你會過來,但是既然你在我身邊,那逃出去還有可能!”


    斜斜的嘴角一摟,阿巨隨即看向張子塵的那雙丹鳳眼,顯然阿巨在等待張子塵的答複。


    “你有沒有想過這麽做的後果”


    “那你他媽有沒有想過你那麽做的後果?”


    “要走一起走”


    “廢話,要麽老子還把自己搭裏麵?!”


    好像是在很久很久之前,兩人在sjz捅了什麽大簍子,認命是不可能認命的,待宰是不可能待宰的,那就隻剩下了最後一條路。


    逃。


    “外麵送你來的有幾個人?”


    “兩個”


    “那加上原本看守在門口的人,一共是四個,我可以肯定的是,之前我沒有在部內見過那兩個看門的人,按維安部的辦事風格來看,肯定是從哪裏調任來的,所以如果我們想出jq醫院的話,必須在極短的時間內製服門外這四個人,不能出任何的動靜,更不能出任何的意外,要不然的話就沒有任何回旋的餘地了”


    “維安部的人還有四個守在醫院大門外,也是他們一路護送我過來的,按他們手上的老繭程度來說,身上功夫不會差,而且jq醫院的大門是唯一出入口,即便是二層的窗戶距地也足有六七米高,要想不引起任何的注意,隻能從大門走。jq內的巡邏警力十分複雜,圍繞在醫院周圍的是一班人,四個時間點,分別是一點,六點,十二點,二十點;圍繞在醫院東西兩側的是一班人,三個時間點,兩點,十點,十八點,南北兩側的是一班人,三個時間點,三點,十一點,十九點。如果我們一會可以在二十分鍾內擺脫門口的守衛,十分鍾走出醫院的大門,也就是剛好十八點的時間,東西兩側的巡邏班正在換班,南北兩側的巡邏班正在從北往南巡邏,也就是說我們有兩個方向可以選擇”


    “東南和西南”


    “沒錯”


    “可是jq的大門在正北”


    “所以我們需要迂回一下,東西兩側的巡邏班會在兩分鍾內交班完畢,開始從東往西開始巡邏”


    “那我們就從東南插到東北方向”


    “jq在東北側有一片矮鬆林,長寬大約是十二米和十四米,從北往南的巡邏會在七分鍾到達矮鬆林的西北角,十二米的距離,巡邏班隊伍行進不會超過一分鍾,所以留給我們的時間,從東南方向跑進矮鬆林最多隻有八分鍾,如果一切順利,那麽我們可以直達正北的大門”


    “還要考慮jq內監控探頭的問題”


    “沒錯,醫院內部的監控自然不用多說,病房門口,走廊盡頭,病區門口,大廳,大門口,全部都是監控,而且死角基本都在明麵上。醫院外部的監控主要集中在西北和西南,各兩個,東北和東南則各有一個,也就是說我們從醫院大門,北側出去之後,經由東北側的攝像頭躲避由北往南巡邏班的視線,向東南方向跑,然後還要再經由東南側的攝像頭插到東北方向,東北,東南,東北,需要暴露在攝像頭下三次。外部的攝像頭一定帶有探查的盲區,但是結合咱們的路線和時間,還要躲避三個巡邏班的視線,很可能計劃會失敗”


    “那如果不從正北的大門出去呢?”


    “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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