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焱有些不耐煩的睜開眼睛,坐在床頭,上下掃視著床邊的林蘿,口吻不好,“吵什麽吵?大晚上的,林蘿你有病是不是!”


    林蘿的眼睛水光閃動,除了擔憂,還暗藏著其他東西。


    還未等林焱看清,房子劇烈地搖晃著,燈光時明時暗,“彭”的一聲燈光消失,空間變得黑暗。


    他的身體跟隨著木板床不停地晃動。


    真——地震了。林焱睜大眼睛,在這一瞬間,下意識的想要推開林蘿跑下樓逃生,突然間,房頂上的很多鋼筋水泥大小不一的掉了下來,其中一塊兒“啪”的一聲砸在了一個肉墊上。


    林蘿擋在了林焱的身上,並在一瞬間將他撲到了床頭牆角處。


    房子塌方,頭頂上的水泥大多都掉下來,隻留下了一個讓他們能夠暫時呼吸的三角空間。


    兩人的位置位於床頭。


    剛才的塌方,已經把床板弄斷。兩人能夠活動的麵積不大。上方空間挺大,可惜上不去……兩個人的身體都被壓著,林焱除非能搬開林蘿站起來,否則沒辦法動彈。


    他整個人被林蘿壓著,隻有上半身能動。


    剛才的鋼筋水泥砸在了林蘿的左腿處,鮮紅色的鮮血順著她的大腿根留下來。


    可活動的區域有限,隻能夠向上延伸,鋼筋水泥壓的麵積又很大,林蘿的腿沒辦法從那麽重的水泥中抽出來。


    林焱想找東西為她包紮傷口。


    左看右看,隻有自己身上的睡衣。


    他撕了自己上身的衣服,弄成長布條,低頭弓著身體為她包紮著大腿的傷處,布條一碰上鮮血就被染紅。


    他粗粗的包紮了兩下。


    包的並不是很好,太過粗糙,勉強止住一點點能夠止住的的血,被鋼筋水泥壓住的腿估計止不住,還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流血。


    現在的情況,讓他的心情變得非常糟糕。抬起頭看著林蘿,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林蘿的臉離林焱很近,巴掌大的距離。


    她突然間笑了。


    明明額頭還留著冷汗,臉色和嘴唇都非常蒼白,目光還忍耐著水光痛苦,故作輕鬆,“林焱你有沒有事?”


    他能有什麽事。


    鋼筋水泥都被她一個弱女子給抗住了。


    林焱的心情複雜,他深深的看著林蘿,這個小時候就非常討厭的女人,她就算笑也不像真的笑,總是給人一種她心中有很多想法的感覺。


    他不懂。


    以前他做的事情,完全不值得林蘿相救。


    林焱看著壓在自己身上的林蘿,心情複雜,“為什麽要救我?你應該早些時候,就已經感覺到地震,拋下我逃跑難道不會更好嗎?”


    剛才地震的一瞬間,他隻想推開她抓緊逃生。


    “因為你是我的同伴。”


    林蘿淡笑著,眼中閃爍的光芒越來越暗淡,每多說一句話都在消耗著身體裏麵的力氣。伴隨著鮮血的流失,身體漸漸虛弱……


    眼睛差一點合上。


    林蘿努力的慢慢睜開。眼前黑暗,意識逐漸模糊,她隻能做到半睜的程度,半瞼的眼瞳裏滿是水光。


    目光無法聚焦。


    她像看林焱也像是沒在看林焱。


    似將死之人,回光返照。


    她笑起來嘴唇蒼白,沒有血色,聲音虛弱,“我死以後,你可以喝我的血,吃我的肉……”


    “活下去。”


    林蘿呼吸越來越輕,“活下去……”


    林焱當時的腦海中隻回蕩著一句話,“活下去。”


    他打量著林蘿,考慮著她話的可行性,倘若真的下口,他要從哪裏開始食用林蘿?


    林焱可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好人。


    既然當事人都同意。


    他不下口似乎對不起她,要不餓到極致的時候再吃林蘿?


    很快這個想法就被他否決。


    很久很久的時間。


    林焱都沒有說話。他是個人,有最基本的人性,不可能依靠吃同伴活下去。沉默的抱著林蘿。


    這個女人救了他。


    暫時先撐撐吧。


    ……


    第二天中午,沒有等到救援隊。


    林蘿卻醒了。


    她的眼瞼慢慢睜開,看著近在咫尺的林焱,牽強的扯起蒼白的笑,目光溫柔,“林焱你還好嗎?”


    林焱心往下沉,她的情況不太好,“我很好,你呢?”


    “不太好,你吃我,活……”林蘿懇求著,鮮血的流失讓她無力的閉上了眼睛,手腕盡力的舉到林焱嘴邊,“你能活下去……”


    伴隨著這道聲音。


    她又昏迷了過去,手臂快速的垂落到地上。


    林焱手放在她的鼻尖,林蘿氣息微弱。


    呼吸似有似無。


    林焱心中因為林蘿說的這件事情很是擔憂,這條腿被壓了這麽長的時間,根本不可能再……


    但他除了口頭上的安慰,沒辦法做到其他的事情。


    林蘿的腿,他不能多說,起碼要讓她有活下去的意誌。


    他也需要有人陪著說說話。


    林焱看著自己的手腕,目光中有些猶豫……片刻後做下決定。將手腕放到嘴邊用力的咬開血管,鮮血湧出來,他強硬地塞到林蘿的嘴邊,讓她喝著自己的血液。


    林蘿的氣息太微弱了。


    如果再不吃點東西,活不下去,撐不到。


    被救出去的時刻。


    他可不希望自己被一具屍體抱著,就算最後被救出去的那一刻,他也不喜歡在別人的眼中。


    他是一個。


    被女人救的沒用男人。


    林蘿眼睛深深地閉著,意識因為失血過多模糊不清。林焱喂鮮血的時候會無意識的吞咽。


    林蘿其實有意識,但睜不開眼睛,動不了身體。聽不見,看不見,開不了口。除了知道自己還活著,已經沒有了對外界的感知。周圍都是黑暗的。


    好像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全然陌生的死亡世界。


    ……


    第三天的時候,兩個人才被搜救隊救了出來,這次地震傷亡慘重,許多人都在這次地震中喪生,到處都是一片廢墟。


    林焱身上也有一些傷口,但沒林蘿的重,他頂多就是一些皮肉傷。


    醫生用擔架抬著林蘿的身體進到救護車裏麵。


    林焱緊隨著。


    他眼神擔憂,不停地在林蘿耳邊叫喚著她的名字,“林蘿,你給老子醒醒!不能睡下去,你還沒有成為一個畫家,你還沒有把你的畫傳到世界上的每個角落。”


    “醒過來,聽到沒有?醒過來!這次,我求你。”


    “我求你……”


    林蘿沒有回答他的話,睫毛卻在不停地掙紮,透過眼皮也能看到裏麵瞳孔有轉動的痕跡。


    林焱差點哭出來,他的眼淚已經在眼眶中裝了很久。


    這女人的腿是為他廢的!


    林蘿,這個曾經他不屑的女人救了他。


    進到手術室。醫生叫林焱在門口等著,進去會影響他們做手術,林焱站在手術室的門口,想從口袋中拿出一包煙來抽。


    好半晌才反應過來。


    煙……地震前放在了桌子上,口袋中並沒有。


    他沒有其他渠道疏解情緒,一滴熱淚不聽話的從眼眶中落下來,落在醫院潔白的地板上,


    無聲的為林蘿道歉。


    對不起。


    曾經那樣對待你。


    謝謝你,一直都沒有放在心上。


    今後請讓我來照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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