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又一口血噴出,這回他徹底地倒在地上不動了。


    筆還在動,卻越來越吃力,漸漸地也就沒了聲息。


    地上,一張燦白的臉,如死人一張。


    驀然,山莊的院牆上探起一個頭,機警的目光一掃,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白衣公子。


    轉身衝牆外一揮手,於是,撲撲撲飛進來十幾個蒙麵者。


    不說這十幾人功法如何,單看其落地的身法,那個輕飄飄的沒有一絲聲響,就可以判定已近乎“仙凝期”的強者了。


    攝手攝腳的他們如臨大敵地將躺在地上,滿身是血的白衣公子團團圍住,慢慢地舉刀,然後輪刀就砍。


    白衣公子依然毫無知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身上的血,嘴角的血,還有那死人一般的臉。


    臉,本就白,白得像張白紙,而此時,臉更加白燦燦了,看著都有點滲人。


    就在他們的刀將砍到時,忽然,旁邊畫板上的宣紙莫名的炸裂了開來,於是他們的麵前一團漆黑,漆黑中他們辨不清方向,更看不準下刀的地方。


    一道疾風起,一支白色的筆衝進黑暗,筆在黑暗中作畫,於是黑變成了夜的黑,黑暗中有了星星,一顆,兩顆,繁星點點。


    他們驚異不已。


    這時一輪明月出,月是月牙,是彎鉤,是船,月光如流水,皎潔的堪如實質。


    月光下,那躺在地上如死人的白衣少年依稀可辯,而那畫筆也更是可見,隻見筆不是普通的筆,是黑白各半、陰陽各半的判官筆。


    “判官。”


    不知是誰脫口而出,於是,“唰唰唰”,判官筆在他們身上打上了記號。


    記號?


    是的,當然是記號。


    什麽記號?當然是對和錯,是叉和勾。


    他們大驚失色,驚詫的是他們身上的對號和叉號如熒光,在這夜空中分外明亮。而在對號和叉號打完後,他們就覺得渾身無力,刀,劍,紛紛墜落。


    畫麵旋轉,霞光起,太陽將要升,於是夜沒了,星星,也沒了,月亮,掛在一棵大樹上。


    霞光開始照耀,照耀在他們身上,於是打對號的滿心歡喜,無限快慰;而打叉號的人則慘痛嚎叫,叉號在他們身上分裂,於是隨著霞光的照耀來,他們的身段四分五裂,成了擺在地上的叉號,擺在地上的死屍。


    冥冥之中,他們都好像做了個夢,可是夢醒了,人死了,而活著的也恐懼萬分。


    “你是誰?”


    “我是判官筆。”


    人沒有回答,是筆在回答,且它還在繼續回答:“判官筆判陰陽,陰陽判官筆。”


    天啊,突然有人醒悟了,膽色俱裂,“它,它就是判官筆,傳說中的判官筆。”


    於是活著的人沒命的跑,沒命的逃,沒有人敢回頭。


    ……


    牆外山坡的林子裏,一個威武的中年人手提著刀注視著院子裏的一切。


    當他看到那白衣公子根本就沒有動,在睡覺中就將他的手下一個個殺的如此不堪,不禁大驚失色。


    傳聞此公子刀槍棍棒、騎馬射箭都一流,所以他才沒敢大意,才帶了這麽多人來,卻沒想,人家根本就沒動手,就在睡夢中將他的人殺的丟盔棄甲,還死了不少。


    如此詭異,這公子學的是什麽法。


    難道就那畫?


    那畫也能殺人,難道他得到了傳說中吳道子的仙法?


    這不可能,怎麽可能。


    驚悚,震撼不已。


    震撼過後,眼中透出無盡的肅殺。


    正要帶上逃回來的這些身上畫對號的手下再次衝進去擊殺,卻看到那支筆詭異地跟了過來。


    天啊,這是什麽筆,如此有靈性。


    舉刀,一道刀光的光幕揮去,就要將那筆斬為兩截。


    驀然發現,了不得,那筆非但沒斬到,還繞著圈兒衝他頭頂奔來。


    唰的一下正中他的眼睛,速度之快,無可比擬。


    登時一下,一隻招子就廢了,隻疼得抱著眼睛就地十八滾。


    可哪滾的出筆的毒手,再抬頭時,駭然,筆又在前方,衝著他的另隻眼睛來。


    再次就地十八滾,可再起來時,筆又在額頭前。


    再滾,再現。


    再現,再滾。


    終於崩潰了,這什麽詭異的筆。


    驀然他發現,自己身上不知什麽時候也被筆畫上了符號,不過是對號。


    對號,這是什麽意思?


    叉號,那又是什麽意思呢?不過畫了叉號的人他都看到了,個個死。


    而畫對號的好像都還活著。


    正僥幸自己不會死,卻嘩哧一下,這些逃出來的畫對號的手下全一個個麵目猙獰的痛苦而死,唯有他還活著。


    霎時惶恐,惶恐到了極點,隻感覺那筆已不是筆,是死神。


    不,不僅是死神,更是判官,那個勾魂兒來的判官。


    判官,無常。


    無常,判官。


    隻覺得天旋地轉……


    好不服,再將刀掄起。卻發現,刀剛一碰上那筆,就被判了死刑,嘣嘣嘣破裂成一塊塊碎鐵,如石頭塊落下。


    駭然。


    不及他駭然,一個魔鬼般的聲音在筆裏叫囂:“誰派你來的?”


    “我不知道。”他惶恐地回答。


    唰,筆朝他麵前的空中一點,唰唰唰,畫了一幅三味真火。


    瞬間,畫就在空中詭異的燃燒,撲的一下燒到了他的眉毛,接著全身被燒。


    燒就燒吧,反正是活不了了,君不見剛才畫了對號的人也沒能活嗎,就把我燒死吧。


    “說,誰派你來的?”


    “不知道。”他依然鐵錚錚一個漢子。


    轟,那火勢卻減弱了,不燒他全身,而是燒他小二,這個他惶恐了。


    那可是命根子,燒了全身不疼,單燒一處卻疼的要命。


    這麽短壽的法子都能想得出,罷罷罷,再不說出,隻怕還有更歹毒的酷刑。


    一頭想找棵樹碰死,剛有那個動作,卻發現身子動不了了,隻有胯下的火不急不慢地燃燒。


    真要命啊。


    “說,給你條活路,不說,活活煎你個十天十夜。”


    哇,如坐針氈。


    隻有招了,什麽都招了,隻投死個痛快。


    果然,招了,也果然死了,死的痛痛快快,含笑著看著胸前的對號而死。


    對號,說明我這一身沒做錯事,對的起人;說明我死的光榮,死的偉大,死的重於泰山,不輕於鴻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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