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一千,道一萬,江湖講的是拳頭。


    封林晩提出要教唐詞學劍,為的就是看看他的天賦。


    唐詞又摸了摸自己藏在內衣裏的五文錢,終於還是下定決心點了點頭。


    他連回家的路費都沒有了,如果不能加入天下武宗,很有可能餓死。


    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跟著封林晩,二人轉轉悠悠,又走到了天下城的外圍,一處較為僻靜的小院。


    院子裏荒草叢生,隻有一條小路勉強行人。


    倒是後麵的三間瓦房,收拾的還算妥帖。


    封林晩平日裏當然不住這裏,隻不過算命先生這個身份,需要有一套完整的合適的‘由來’,這小院算是一種身份的附加品。


    從屋子裏取出一把鐵劍,然後拔出長劍,站在小道上。


    “劍,乃是兵器中的君子。”封林晩長劍一掃,銳利的劍鋒,割斷著周圍的草葉。


    “凶猛不如刀,沉穩不如棍斧,強勢不如槍戟,走的卻是中庸之道。唯有一刺,最能顯示劍之凶險。”


    說罷之後,封林晩筆直的刺出一劍。


    這一劍精準的掌握了快很準三字要訣。


    劍鋒之前,一片花瓣被瞬間刺破,而花莖上的整朵花卻未曾受損。


    “刺,是所有劍法中,都繞不開的要訣,練好了這一招,天下劍法,先無師自通一半。有些人,一生甚至隻練這一刺,練到快過所有人,就能成為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封林晩故意說著某些容易誤導人的雞湯,想要試探唐詞。


    唐詞接過封林晩遞過來的劍,手上一沉,似乎是沒有完全接住,手臂有些下鬆。


    “基礎···等於零,而且天生筋骨也談不上好,不過···無妨!”封林晩對此並不在意。


    他倒是要看看,這唐詞能否在頃刻之內,就將這一刺練好,練出點摸樣來。


    歪歪斜斜的,一劍刺出。


    自然···毫無建樹,可以看得出來,唐詞這一刺,原本是對準了一株草莖,卻歪歪斜斜的偏離原本的方向,距離那草莖,壓根有數寸遠的距離。


    微微一笑,封林晩放任唐詞繼續在原地練習,自己回到小屋前,拖出一條躺椅,整個人爛泥一般躺上去。


    時間靜悄悄而過。


    等到了日落時分,封林晩起身再看時,唐詞並沒有給他帶來什麽驚喜。


    那平凡的一刺,壓根沒有多大進步,談不上有什麽速度和準頭,距離狠辣,就更有十萬八千裏的距離。


    “我記得,之前分身教導蘇修,蘇修明明是久病之身,不過是筋骨剛剛健壯一些,一套追風落月劍法,看了一遍,便能完整施展,不過三日便窺得門徑,頗有造詣,半月不到便已然與那些練習這門劍法十幾年的劍客鬥的不相上下。相比之下···這唐詞的天賦,是不是有些太渣了?”封林晩扣了扣眉毛,一瞬間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人。


    但是這種懷疑,很快就被封林晩自己否定。


    當他不再用肉眼去看,而是用自己的靈覺去觀感時,他能夠感覺到,唐詞那恐怖的···連他自己都不知曉的進步。


    “這···臥槽!”封林晩真的被驚呆了。


    唐詞的這一刺,依舊歪斜的不成摸樣,若是與人交手,一瞬間就會被人刺死。


    但是封林晩看懂了他正在做的事情。


    他並沒有照搬和學習封林晩那一刺,他正在調整、解讀以及···歸納、進步。


    封林晩那一刺,無論是身形、角度,出手的姿勢,都是屬於封林晩的。


    唐詞固然可以學習,照搬之後,得以快速進步。


    但是他似乎是本能驅使的沒有這樣做。


    就像普通的幼兒園小朋友,老師告訴他,一加一等於二,小朋友稍微注意點,也就記住了這個結論。然後以此為基礎,迅速的掌握基礎的數學加減算法。


    而唐詞···他不僅記住了結論,他還在想要分析,想要求證。


    他想要證明,為什麽一加一等於二。這就很變態了,關鍵在於···他不是原地踏步,而是真的有成效,有進步,雖然緩慢。


    唐詞那不斷刺的歪斜的一劍接著一劍,庸人見了自然大大皺眉,隻覺得此人愚鈍不堪,不可造就。


    但是封林晩卻懂得,他是在通過不同的角度和方式,論證一劍刺出的最佳角度,以及最適合他自己的刺劍方式。


    “馬之千裏者,一食或盡粟一石。食馬者,不知其能千裏而食也。是馬也,雖有千裏之能,食不飽,力不足,才美不外見,且欲與常馬等不可得,安求其能千裏也?”封林晩忍不住說出了馬說中的一句話。


    其意為,一匹日行千裏的駿馬,一頓有時能吃一石食物。


    然而,喂馬的人不懂得要根據它的食量多加飼料來喂養它。


    這樣的馬即使有日行千裏的能力,卻因為吃不飽,力氣不足,它的才能和好的素質也就不能表現出來,反而要像普通的馬一樣奔跑,都做不到了。


    毫無疑問,唐詞就是這樣的千裏馬。


    他沒有蘇修的本事,一遍便學會一門高深的劍法,數日就修煉到極為精深的地步。


    隻怕,隻是簡簡單單的一招直刺,就足夠唐詞練好久。


    但是不一樣···基礎不一樣啊!


    蘇修那屬於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他所有的優秀,都源於當初創造那些強大武學者的優秀積累。他隻是將前人留下來的遺產,進行了不錯的發揮。


    而唐詞···他從一開始,就是在大道獨行。


    他雖然借鑒了別人的道路,卻從一開始在找自己的路。


    看著不斷嚐試的唐詞,忽然封林晩也有了某種感悟。


    “我坐擁星河時代的資源,擁有無視第一戒的金手指,那麽多強大的法門可以供我挑選。但是我又何嚐不是另一個蘇修?或許這第一戒的目的,並不隻是為了讓星河人族不要故步自封,要不斷的進步。更是為了找到那種,能夠借鑒萬千大道,卻又能從一開始就自開一道的真正天才。”


    “或許,相比起無數因為道路模糊、汙染、雜亂而困死、難以進步的庸人,對於整個星河文明來講,隻要能誕生一個能夠獨自再開一道,獨當一麵的真正天才,那也是值得的。”封林晩內心震撼,卻並沒有否定自己。


    人如果這麽容易,就被別人的行為感染和引導,那隻會逐漸的失去自我,最後落入無止境的彷徨。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方向和適合自己的路子,沒有走到盡頭,又談何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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