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寒老弟,這看姑娘的招,高啊……”


    薑無懼擠眉弄眼的。


    洛羽兒瞪了他一眼。


    那家夥不是那樣的人,他這麽說,肯定有別的用意吧。


    知翠繼續說著。


    後來,徐柳氏就照趙寒所說,派了幾名丫鬟,抬著“浴斛”和燒好的水,去了趙寒的廂房。


    還沒敲開門,就聽見裏頭那位說了:


    “都回去吧。”


    可為什麽啊?


    丫鬟們累死累活,才把東西搬過來的,都不由麵麵相覷。


    “不好看的不要。”


    顯然,某人已經透過門縫,看到外頭姑娘的長相了。


    丫鬟們隻好回去向徐柳氏稟報。


    徐柳氏很是奇怪,可她知道,這位趙法師雖然行事有點乖張,但背後總是有他的道理的。


    可她也是無奈。


    因為這莊子裏,就沒有什麽好看的“姑娘”。


    當年大老爺徐繼賢還在時,徐家莊就是秦安裏最大的人家了。


    樹大招風,哪裏都如此。為了避免流言蜚語,大老爺就定了個不成文的規矩。


    其一,盡量少招些奴仆,不招太多的丫鬟。


    其二,即便是招,也不招模樣太好看的,以免被人說些有傷風化的閑言。


    所以,莊子裏的丫鬟本來就不多,要說模樣好看的,就更沒有了。


    徐柳氏隻好硬著頭皮,又選了幾名姿色勉強過得去的丫鬟,又去了。結果又被“趕”了回來,還是同樣的緣由。


    “不好看”。


    這樣連換了好幾回,無奈之下,徐柳氏隻好親自帶著知翠和幾名丫鬟,去到那廂房的門口。


    這下怪了。


    也不知是對哪個姑娘看對了眼,又或者終於折騰夠了,裏頭那位終於說了句:


    “就這幾個了。”


    徐柳氏大喜過望,連忙讓丫鬟們把東西都抬了進去。


    丫鬟們正準備伺候少年更衣,那位又來了一句:


    “都出去吧。”


    這又是怎麽回事?


    大戶人家,奴婢伺候客人沐浴,也是常有的待客之道。


    好不容易才進了來,想著快點完事,怎麽又給轟出去了呢?是不是又要出什麽“新花樣”?


    可既然人家這麽說了,徐柳氏隻好又把丫鬟們喚了出來,門砰的就關上了。


    隨後,裏頭就傳出了一個,嘻嘻哈哈的唱腔:


    大荒山裏身子寒啊,


    姑娘送來好熱湯,


    雖說模樣不好看啊,


    洗洗倒是挺舒坦……


    徐柳氏和丫鬟們滿頭是汗。


    可她們又不敢擅自離開,就怕裏頭那位,突然又有什麽別的“要求”。


    又聽了一陣,某人好像洗得挺舒服,都沒什麽聲響了。


    徐柳氏這才長舒口氣,帶著眾人回來,路上就遇見了洛羽兒。


    洛羽兒傻眼了。


    這就是那家夥說的,“非常重要的事”?


    回房,洗澡,看姑娘?


    可他明明不是那種人啊。


    薑無懼瞥了眼徐柳氏。


    一襲粉衣羅裙,誘人的少婦身軀展露無遺,雖有些倦怠之色,卻依然圓潤白皙,嬌豔欲滴。


    站在幾名姿色平庸的丫鬟當中,就像萬綠叢中的一朵牡丹花。


    “明白了,還是寒老弟厲害,變著法兒來享眼福,天賜你還不趕緊學著點……”


    “無懼!”


    “天賜,香兒妹叫你呢,我先走了……”


    “回頭再收拾你……”


    洛羽兒轉頭道:“夫人,我這就去找那家夥問個清楚。”


    “喂你忘啦?”薑無懼又伸出腦袋來。


    “你還敢說話?”洛羽兒抬起手。


    “等等!”


    薑無懼抬手遮臉,“我就是提醒一句,寒老弟他可說過,今晚誰都不能去找他,香兒妹你還答應了呢?”


    對啊。


    今晚臨走時,趙寒確實說過類似的話。


    記住,今晚誰都不要來找我,不然我這件重要的事,可就要泡湯了……


    原來他要做的事,就是“泡湯”啊??


    大荒山裏身子寒啊……


    洛羽兒的耳邊,突然響起了那句唱詞。


    身子寒。


    她猛然想起了,趙寒身上那股奇怪的冰寒。


    難道他是生了什麽病,身子發寒,所以才要熱水沐浴?


    可這常人的身子,就算再發寒,也不可能像他那樣鑽心的冷啊。


    洛羽兒想不明白。


    可她確實答應過趙寒,又不好去打擾。她隻好安慰了下徐柳氏,說“趙寒說過就一定會做到的”,可她自己的心中,也不免有些忐忑。


    馬上就到決戰的時候了。


    就在明晚,這也是這次破案的最後期限。


    而將要麵對的對手,是那兩個神秘陰毒、還不知道是誰的凶手。


    萬一捉不到它們,那這穀裏頭,不知又要有多少人遭殃。


    而且,如果這“食人穀案”破不了,也就成不了招募法師,進不了上邽衙門。那被囚禁在衙門大牢裏的爹爹,也就難以搭救了。


    趙寒這家夥,他究竟在搞什麽鬼啊?


    ……


    ……


    濃夜,村落西南。


    小院的茅舍裏,油燈在風中搖擺,桌椅瓢盆散落一地。


    “我的瑞兒啊……”


    燈火下,曹庸滿頭花白坐著,老臉溝壑叢生,被燈火映得有些陰森。


    他被扶下山後,剛被救醒,就發瘋似的一個人跑回了莊外的家中,翻箱倒櫃,到處尋找兒子的蹤跡。


    可除了空空的屋子,什麽都沒有。


    後來,別的村民都去徐家莊避難了,他也不去,繼續待在院裏找。


    直到累得攤在了地上,老人的口裏還不停念叨著:


    “那厲鬼,怎麽會動我的瑞兒呢……


    這不可能,不可能啊……”


    刷。


    門外,樹葉做響,一股陰風刮了起來。


    沙……沙……


    一陣細微的聲響,緩緩逼近茅舍,越來越大,匯成了個極其詭異的聲音。


    “誰?!”


    曹庸一下驚醒,望向茅舍的小門。


    嗯嘻嘻嘻……


    聲音飄飄渺渺的,來到了小門外頭。


    那似乎是個怪笑,尖尖細細的,像條小蟲子鑽進人耳裏,攪拌著你的腦髓。


    “你……你是……”


    曹庸覺得自己的心猛跳,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咧。


    小門開了。


    一個黑影,緩緩露了出來。


    濃夜,昏燈,死寂。


    這種恐怖,足以把任何一個尋常人,嚇得肝膽俱裂。


    可曹庸沒有。


    看著那個黑影,他的老眼裏,忽然放出了一股難以名狀的神色:


    “為什麽……你明明答應了,不動我的瑞兒的,可為什麽又……


    你告訴我,為什麽,為什麽啊……”


    他從地上爬起,伸出雙手,踉蹌著往那黑影抓了過去。


    嗯嘻嘻嘻……


    怪笑聲突然停了。


    黑影一抖,從門口挪出。昏燈下,有張臉一樣的東西,漸漸現了出來。


    老人猛然停住腳步,悲痛的表情瞬間消失了。


    他抬起那隻枯瘦的老手,顫巍巍地,指著那個黑影,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竟然……


    是你?!!”


    漆黑中,兩道光從黑影上射出。


    幾乎就在同時,曹庸的身上,一層紫色的妖霧詭異而起,籠罩了老人的整個身軀。


    陰風大作!


    隻一瞬間,黑影就化成了一片茫茫黑氣,就把那個渾身紫霧的蒼老身軀,吞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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